我还想过,不如偷偷放到他的书桌里?但那样的话如果丢掉了,他应该会很苦恼吧,我们学校没有铭牌是进不了校门的,学生会和门口的保安叔叔查得很严。
不过我还没还给他,就发生了一些事情,不是很开心,这里就不跟你说啦。
但也因为那件事,我们好像正式认识了。
也有一些关于他,我不知道该描述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那就是他把铭牌送给了我。
唉……所以我前面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呀?
对啦,我们分班考试结束了,说起来,他把铭牌送我那天正好是在考场,他还说了什么“算我好运”这样的话,我当天的英语果然考得很好,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会拿满分吧。
所以,他的话算是一种祝福吗?
那我会不会好运到,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我呢。
……”
信是2012年9月中旬寄出的。
后面2012年的10月、11月、12月,以及后来一段时间她都有给这位朋友写过信。
“姜霓,你一定想不到,他和我居然是同一天的生日,只不过我们不是同一年,而且而且,今年我们一起在北京过生日了哦,所以这封信也是我在北京写给你的!我们去游乐园坐了摩天轮,我看出他很恐高居然陪我一起了诶,我们还在放烟花的时候接吻……”
“姜霓,2013年我只有一个新年愿望,那就是和他一起考到北京,如果你有空去绣女娘娘那里,一定要她保佑我啊,不过我更想他为我实现这个愿望,其实在我心里,很多我偷偷期盼过的事情他都有为我实现哦。”
“姜霓,今天高考录取结果下来了,我和他一起考到北京了哦!我们的学校离得超级近,这样每天都能见到他了,我好开心啊……谢谢你为我祈福!”
“姜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啊,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拥有他,然后被他完全地拥有,想触碰他,然后被他完全地触碰……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
江嘲垂眸,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把信纸折叠好,一封一封妥善地收了回去。
末了想到什么,他翻出刚才整理好的箱子,找到她之前送给他那只符包,里面折叠着一张小小的符纸,微微泛了黄。
同样的字迹娟秀。
祝福语是她手写下来的。
——祝我最最最喜欢的江嘲,天天快乐,天天好运,平安健康!一定要做你最喜欢的事,成为你最想成为的人。
世界末日都是假的,喜欢你才是真的。
2012年12月21日
最喜欢你的:陈之夏
看起来是憋了很久写出来的,他之前还真以为是什么关于“世界末日”的祝福,都没有打开仔细地看一看。
因了她这笨拙的祝福语,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蓦然有了片刻的怅然。
与那晚她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入雪幕之中,所从他心底浮现出的感觉一模一样。
江柏到底也看了两眼那几封信,不确定地问:“……这些,也要寄回你家吗?”
江嘲这才好像回过神来,把东西放好,缓缓站起了身。
“嗯,都放在我那里吧。”
“……呃,我是说,你这次走,可能短时间内很难再回来诶,”江柏说,“要是,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正是好春时节,窗台上的昼颜花却已经完全枯萎了。
再也没有盛开的迹象。
“不会再见了吧,”江嘲的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眼睫微敛,自嘲地笑道,“她说过了,她不想再见到我。”
第65章
一场晴时雪悄无声息散落, 比之昨夜的肃寒萧索,这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万分明朗。
陈之夏却感觉自己,当然也只有她自己, 置身一片燃烧殆尽的荒野,四面空旷的风,在她耳畔不断地盘绕、穿梭。
连同那一缕轻飘飘拂过她颈间的幽昧。无休也无止。
面前的男人高挑颀长, 那一袭笔挺落括的深烟灰色西装, 实在难以形容出与他到底有多么天衣无缝的相衬。
就是用了这么混蛋至极的口吻,他周身上下竟也不失消沉的冷感,甚至有种浑然天成的斯文与得体。
单是衬着这张脸, 也着实教人惊心动魄。
“——那样的话, ”陈之夏得体地牵了下唇角,轻轻仰起张清丽脸庞,“看来,我的运气真的不是太好。”
对他浅浅微笑,嗓音像是一把清莹的细雪。
“……”
巨大的观景窗外,白的轰轰烈烈,只在这个瞬间,就有什么在江嘲的眼前飞速而过,猛然之间,恍若隔世。
然而很快, 就随着他掌心的那抹柔软,不动声色地抽离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
他骤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失神之中。
直到许久, 才收回手。
邢义恒喜上眉梢, 讪讪打圆场:“……之夏, 怎么能这么说呢?江总百忙之中亲自能过来我们‘灵动’,愿意和咱们再谈一次, 怎么能说是运气不好?人家可早就对咱们这项目有兴趣了。”
张沫听这话就来气:“陈之夏大半夜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眼下那么纵容那个Jack和胡明亮,到头来倒霉的是谁啊……”旁人一记眼刀过来,还是不情不愿闭了嘴。
二人握手刹那的异样,饶是谁都有了察觉。
张沫趁乱同陈之夏咬耳朵:“怎么样,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是不是超级——超级惊喜!我和大伙儿说的,千万别提前告诉你!”
陈之夏没说话,在一片熙熙攘攘的注视下抚了抚裙角,款款入座。
余光无可避免地瞥过了旁侧。
右手边紧挨着的位置,就是今日的主位。
那么近。
“真想不到!昨天都那样了,FEVA居然真的愿意和我们再谈一次!这给谁都绝对不可能吧……”
“是呀,而且来的还是江嘲!”
“你知道这人平时有多难见吗——”
四下有了细碎的议论,张沫也不住地往那处瞟,搡一把陈之夏:“要不老邢说还是你有本事,一封邮件就搞定!”
“你们刚才握手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
日光如丝绒静静绵展,正式谈判前,气氛肃穆。
右手边很快有了落座的动静,男人低沉的声线,带着意想不到的和煦:“——但是今天,我还是希望你会比较好运。”
像是在祝她“生日快乐”那般,非常认真的口吻。
四面坐定,一切就位,陈之夏恐怕有什么情绪紧跟上自己,她没理会他的这话,率先一部,从座位起身。
那枚冰冷矍铄的璀璨,又一次滑过了江嘲的眼底。
非常刺眼。
一缕碎发落在了她白皙的颊边,她半垂下眼,侧颜寂静。
许是这动作太过果断,没有把握好彼此之间的距离,她站起时,腿弯的皮肤无意碰到了男人质感冰凉的西装裤料。
寒意如触电,沿着她的尾骨向上爬。
江嘲同一时刻感受到了,他低眸,目光慢条斯理地掠过那处,复又抬起。
却是对上了一双,仿佛天生就满含霜雪的澄澈眼睛。
——他已经很多年不敢梦到。
而她的那神情,实在谈不上与他认识或多么的相熟,至此都无半点波澜,红唇弯弯:“所以,我可以开始了吗?”
见他不言,她还稍稍地停顿,像是在好心地提醒着他的走神,“请问,可以了吗。”
真是十足令他感到陌生的模样。
江嘲看着她,眼神沉冷下去。
空气静了好半天,他都毫无回应,周遭也有些莫名其妙与不知所措了:“江总,可以开始了吗……”
“是有什么问题吗?”
“小刘,你去把空调打开。”
一屋子都有些惶惶。
最终,江嘲修长的指节叩了下桌面,毫无情绪地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如此轻轻地颔首:“可以了。”
“——好的,”
她于是对他微微一笑,居然在感激,接着,就正式面向众人。
“FEVA的各位同行伙伴们,你们好,我是‘灵动制作’《迷宫》项目的总监制、以及该项目的架构设计师陈之夏,非常高兴在这里见到大家。”
“我将作为此次代表,真诚地为各位介绍我们的研发企划,项目战略,以及相应的合作需求……”
接下来,直到结束。
她都再没有看向他任何一眼。
再也没有。
/
“……听说了么,Jack真被开除了!我去,大快人心啊。”
“胡明亮要发疯了吧?哈哈哈。”
“别说了这个了——今天江嘲来了,你们知道吗?”
“我看到了啊!我还以为我们‘灵动’在胡明亮胡组长的带领下,终于签了个大明星来谈代言呢,沫姐悄悄跟我说,那就是江嘲——”
“居然是江嘲!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百倍!!”
“我靠!我还以为是骗我的……”
“真的是江嘲?我还记得12年、13年那会儿《丛林》爆火的盛况呢,他那会儿是不是只有19岁啊……还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丛林》真的只是他十年前的作品——”
“市面上现在哪个叫得上名字的MOBA、SLG游戏不是靠模仿《丛林》出身?十年过去,现在还这么火爆才是真牛,前段时间不就因为连续霸榜了100多个月上热搜了?”
“——不过他现在,好像专注做投资了吧。”
“听说他几乎不亲自去谈什么项目的,今天能过来,肯定是对我们特别感兴趣——”
“——对对,我也对他私生活特别感兴趣!”
“不是说,他本人已经有小孩了?”
……
“——你们,是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没个完,突然被这么一声怒吼戛然打断。
胡明亮气势汹汹,扯着嗓门破口大骂:“美术组早晨渲染出来的那个CG是什么玩意儿,都几点了,这半天都改不出来?!”
“……”
“还有文案组那几行破字折腾多少遍也跟狗屎一样,写了五十页的企划案全是废纸!”
“——李斐,你和你的组员做事就这种效率吗?”
“你们一个个到底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的趁早把辞职信发到我邮箱,OK?限你们今天下班之前!别浪费我时间!”
最终以“嘭”的一声摔门巨响作为结束,鸦雀无声。
“……这是在纯拿我们撒气呢,还‘想不想干了’,吓唬谁。”很快,有人捂着嘴笑出了声,学起了他那口气。
一时间,到处都是怨气冲天:“谁说不是?你看他一下午那进进出出的样儿,难受疯了吧!”
“哈哈哈,今天FEVA来,老邢可是叫都没叫他上去露个脸儿——他绝对因为Jack那事儿挨骂了!”
“笑死,什么狗屁‘项目组长’,除了会乱给我们加工作量还干什么了,到头来还不是陈之夏把这事儿给解决的?”
“那什么破CG就是他让那个Jack搞出来的!怎么又赖我们美术组头上了?”
“……不要说啦,等下让他听到了又要挨骂。”
“怕什么,我听楼上那动静,小陈总监估计马上就把这项目谈下来了——我就等今晚老邢发个公告把他从咱们项目组清出去!”
“我也我也——”
半小时后,素净纤细的身影推门进入。
早过了下班的点儿,偌大的办公区还是灯火通明,纷纷惊喜地抬起头来:“——小陈总监,谈怎么样,成了吗?”
“呜哇!肯定没问题的吧,我加班都快加傻了!”
“……啊啊啊啊,终!于!!”
绕过了这近乎狂欢的喧天人声,陈之夏不发一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摘下工牌放在桌面,寻到杯子,下意识要去接咖啡。
发觉早有人为她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饱含期待。
发丝儿勾绕到了耳环,传来隐隐约约凉薄的痛感,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刻,自己的呼吸都是竟都是冰凉的。
整个下午,或是说,从昨夜到现在,心头那一丝似是劫后余生的余悸。终于被另一种汹涌而上的情绪所代替。
她向后靠住了桌沿,浑身都有些脱力。
“怎么样啦?是……结果不太好么。”
有人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熬了夜,面色难免不佳,陈之夏抬起了头来。
一路下来,所有打过了腹稿,酝酿组织许久的话,却难以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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