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到我身边?”
“……”
梁丹妮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她抹干眼泪,不想再理会他。
“你现在就走?”江嘲又在她身后出声。
“——我不回去干什么?!”梁丹妮心里还是欣然了下,“还是你要留我?”
“等会儿他醒了找不到人了又哭怎么办?很烦,”江嘲却是哂然,“是你把我突然叫回来的。”
“……”梁丹妮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王八蛋吧你,江嘲?!”
“我看他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下次别有什么事就来我家,”他仍是笑意淡淡,走到玄关拎起车钥匙,最后叮咛她,“走之前自己把门锁密码改回去。”
……
经过医院,江嘲缓下速度,迎着四面鸣笛与风雪的呼啸,径直开入停车场。
那辆白色宝马不在了。
他在车内静坐良久。
话筒里忙音阵阵,还是无人接听。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居然很可恶地期盼,她真的会因为点儿什么滞留在医院。
这样他或许还可以再见她一面。
知道她怕疼,他又万分不忍。
再回到家,推开一室漆黑,已经没有谁在了。
江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次回到家中好像面对的,就是这样空无一人的黑暗。
小孩儿的睡眠质量很好,一晚都没吵醒他,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了。比他容易满足太多。
留给他的,还是一地狼藉。
分手那天,她几乎没带走任何一件属于她的东西,正逢他要离开北京,他打包寄给她,快递公司又给他屡屡退了回来。长而久之他都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他的世界里。
离开北京前他抽空回了趟港城,她姨妈家的门永远敲不开,她的手机号成了空号。
邻居说,她好像搬走了。
她的室友、朋友们也说不清她去了哪里。
再后来,他也搬走了。
可是属于她的,属于他们的一件件物证,都在昭示着,她真实地存在过。
就如同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她不说,他也完全明了,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叮——”手机震动。
关白薇终于回了消息:
【这么晚了什么事,嘉樾睡了么?】
航班江嘲查过,傍晚不到6点起飞,想来晚饭都没陪关嘉樾吃就走了,怪不得小孩儿哭那么伤心。
关白薇早就到济州岛了,江嘲本满心怄火,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别让他像我一样恨你。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很快就会后悔。他并不恨关白薇,他恨的那个人早就死掉了。
这么多年,这种叫做“后悔”的感情,已不知多少次盈满了他的胸腔。
此时此刻,除了满目黑沉,有什么也开始在他内心暗涌,就要吞噬他。
是了。
他也很想知道,她和别人在一起时,会如何的想他。
那时的她,是同样的赤.裸或大胆。
还是,他从未见到过。
原以为怎样都好,只要她有那么一个片刻能够想起他就好,可现在,他又变得这么这么的无法满足。
他彻底感到了烦躁。
【——嘉樾又闹了?】
关白薇见他许久不说话,有些惊慌。
【突然通知我改签的嘛……也还好改签了,不然你看北京又暴雪预警了,晚点可真就赶不上了。】
【嘉樾好点了吗?】
【你和他说,我回来了给他带圣诞礼物啊,正好他生日。】
【明天嘉樾醒了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
没有什么不是围绕着关嘉樾。
【你也是,早点休息。】
关白薇最后也对他聊表关心,仅在只言片语:【我都听说了,你还是哄哄丹妮,别闹太难看,她那么喜欢你。】
江嘲垂眸,看着那一地的狼藉。
好像有个也声音在说。
她喜欢你。
她那么喜欢你。
——曾经,她那么那么的喜欢你。
又不知什么邮件弹出来,他怔忡许久,用指尖儿下滑,点入那一信件来往界面。
收件人是Cecilia1122。
2014年11月22日。
2015年11月22日。
……
2017年11月22日。
……
2019年11月22日。
……
2022年11月22日。
……
九年。
9封。
从小到大,快29年,关白薇甚至没有完整地照顾过他一天,面对关嘉樾却没有任何的手足无措。
足足9年,他以为自己足够习惯,足够放下,居然还是这么的手足无措。
也如同天性。
直至现在,闭上眼,眼前与脑海浮现的她。
无法克制。
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干系,作为“灵动制作”的负责人这个身份,直到上个月与他进行邮件往来,都用了一个陌生的英文化名。
江嘲最后顺着邮箱关联的号码拨出去,连那串数字都恐怕与他产生丝毫的交集。
不会再有人接听。
第78章
电子闹钟跳到7点1刻, 陈之夏在铃响之前倏然睁开了眼。
犹如梦中惊醒,她的心如鼓擂,莫名狂跳不已。
一夜没睡好。
提起昏沉的脑袋, 她挣扎着翻了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静悄悄的。
暗暗地松了口气,摸出来凭意识滑动一下, 半天都毫无反应。是关机了, 不知什么时候。
她盯了会儿黑漆漆的屏幕,也没去充电,再次闭上眼。
最终被准8点的闹钟与程树洋的叩门声扰醒, 他已然穿戴完整, 边打着领带,问:“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儿吗,怎么还不起?”
陈之夏从床上撑住自己,藕色的丝绸睡裙衬得她一张面容白皙又俏丽,锁骨盈盈。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她朝他笑一笑,伸出手。
程树洋于是过来,拥着她:“我今天送你吧?”
“你顺路吗?”陈之夏说,“我让张沫载我一趟就好了,我们今天不去公司那边。”
昨晚加班结束,张沫还打了电话过来, 特意提醒她今早要去FEVA的事儿。
FEVA,这四个字母, 如同几根曲里拐弯的刺, 过去任何时候, 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明烈地存在于她的情绪中。紧跟着就会想到什么。
她知道,程树洋今天与她不顺道的。
“不顺路也得送送你啊, 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程树洋很是坚持,温柔笑道,“蒋飞扬那儿我打声招呼就行,缺我一个不缺。我们没那么急的。”
陈之夏倒不怎么见过他这么随性的模样,他之前跑户外,对于计划安排什么的也井井有条的。
他很早就起了床,为今日认真准备了许久,穿着正式,打的还是她为庆祝他事业走上新轨送他的领带,搭配了枚浅灰色的领带夹。
陈之夏的视线微垂须臾,她抬手,为他正了正,而后对他扬起笑容:“好,那我快点儿收拾。”
“要我进去帮你?”
“没事儿,我好多了。”
关上浴室的门,陈之夏慢条斯理地褪去浑身上下的衣衫,镜中的她便好似还是少女时代的模样,纤细单薄,白皙,孱弱,赤条条的。连表情都非常赤.裸。
从小到大,她的心里但凡装了事儿,脸上就什么都藏不住。
昨夜回来后,她很疯狂。
她知道。
程树洋在外头为她收拾笔记本电脑以及今日要带的东西,中途问了句:“对了,你手机没电了,不充行吗?”
“啊,”陈之夏隔着门,这也才想到,扬了下声,“你帮我和充电器一起拿进来吧?我现在就充,都忘了。”
“我给你充吧?”
“……可能已经有很多工作消息了,”她也不知自己是否不自觉地把“工作”二字咬重了,“好像都关机一晚上了。”
“嗯,好。”
程树洋没说什么,连同充电线一齐递进来给她。
陈之夏知道他在意,但她自己也不敢保证,是否真的会收到什么未接来电、邮件或是什么。
她不想让谁再影响到她的生活。
热水篼头浇下,水汽蒸腾,像是一浪浪温柔的潮,氤氲过她所有的感官神经,空气变得稀薄。
慢慢的,把一夜都在脑海重萦绕的,所有的所有,都冲刷殆尽。
什么都可以不用再想。
她关了水,离开浴室。
“……你都出发啦?”张沫在电话里惊呼,“我还说排队买个咖啡呢,我家附近开了家新店,味道还不错!主要是拉花儿的那个弟弟特别帅,嘿嘿,想给你尝尝。”
“我就多等了一会儿没给你打电话,嗨呀,你到哪啦?”
陈之夏瞥了眼前头的大致方位:“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就之前那位置。快到了。”
张沫忙不迭答应:“好好,好,等你,还说我去接你,又成你接我了!”
手机不断地往外弹未读消息,新的旧的,连同昨夜几条看起来兴致寥寥的未接来电,无休无止地循环播报,反复提醒。自她上车到现在应接不暇。
邢义恒软硬兼施,生怕今天在她身上出点儿什么岔子,现在又是一通好话。
他如今挂在嘴边的“和江嘲谈谈”、“用我们自己人”,在她看来,就是“必须有胡明亮”——若是这样,她宁愿像江嘲所说,一个都不要。
不如连她也剔除在外,她正好难得清闲。
邢义恒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以江嘲的作风,他今天估计就要开门见山地想谈挖你走的事儿了,对了,他跟你提了吗?】
【之夏,你可要把持住啊!别因为你们之前——】
“……”陈之夏又很心烦。
不知不觉又切回滑过的界面。
她的目光飘忽,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地把注意力落在了那个归属地为北京的手机号上。
尾位的几个数字组合陌生又熟悉。
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换邮箱,手机号码也未曾更换。
她居然还是一眼就熟稔于心。
“要不等会儿再处理工作?”程树洋侧头瞥她,见她出神,提醒说,“你这样容易晕,昨晚就不舒服。”
陈之夏抬头,笑了一笑:“没关系,我一般不犯晕车的。”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他没头没尾地打趣着。
上车前,陈之夏发现后座的那束花没了,她下意识往后瞥一眼,程树洋便解释:“车里冻一夜,早就蔫儿了,刚热车的时候我给扔到垃圾桶了。”
陈之夏差点儿要说,也许插入花瓶还可以活,但她终究没这么说:“嗯,扔了就扔了吧。”
“——扔了什么啊?”张沫上车,正好听到这句。
咖啡香气在车内溢散开来,沁人心脾,缠绕着清雅的栀子香。程树洋接过来时,吻了下陈之夏的发。
“没什么,”他对张沫笑,“难为你这么冷天还给我们买咖啡。辛苦了。”
“……哎哟,”张沫被他说得脸红,“你们还顺路载我呢!”她推搡陈之夏的肩,“程树洋多好一人啊,真会关心人!”
意有所指似的。
陈之夏想起什么:“明晚你有空吗?”
“你要问今晚,那我肯定没有的!我们今天在FEVA一定会被搞得死去活来,”张沫已经有所预感了,搓着手,“明晚干什么去?”
“我朋友,哦,就之前给你提过玩乐队的,戴思佳,她明晚在LiveHouse有演出,”陈之夏笑笑,“一起吗?”
“行呀,去捧捧场!她那乐队我很喜欢的!”张沫高兴极了,怂恿程树洋,“程树洋来吗?正好我带几个朋友,他们可想认识你了。”
程树洋微笑应道:“当然要去的。”
到地方,一幢拔地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直入眼帘,着实令人吃惊,程树洋就算不怎么了解,也听过“FEVA”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走了。”陈之夏与他吻别。
程树洋愣了下,“好,我晚点来接你。”
“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她笑。
程树洋目送那道窈窈背影,余光下意识地环顾,他们的吻别是否有可能被谁目睹到。
今日的场合,或是她要见的人应该非常重要,即使昨夜受伤不轻,她出门的时候还是执拗地穿上了高跟鞋。
干练又稳妥,看不出什么凌乱与潦草,依然优雅翩然,不落尘埃。
“……哎?你昨晚干嘛去了,脚怎么了?”张沫匆匆跟陈之夏上去,搀扶住了她,一路大呼小叫的。
程树洋望着她,有几分失神。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并非北京。
程树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他皱了下眉,正犹豫要不要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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