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见状,连忙行了一礼。
察觉到李晖的不悦,锦杪以为是自己耽搁太久,惹他不高兴了,于是拍拍丫鬟的手:“我们走吧。”
那边李三棱还想说什么,后边儿正好传来一道着急忙慌的叫喊:“李三棱,过来帮忙!”
“诶!来了!”李三棱不敢耽搁,连忙扭头去了后边儿。
一辆轮椅卡在了门槛处,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憋得满脸通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轮椅给推出来。
李三棱卷起袖子拉住轮椅,喊了三轮号子,才和小厮一起把轮椅给拯救出来。
小厮连忙奔向不远处石桌边的一道身影。
“公子,轮椅好了!”
“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念个方子,你带这位老伯去抓药。”
李献春摸到手边的竹竿握紧,边念边站直了身体。
小厮记住后,招呼李三棱过来推轮椅,随后自个儿领着老伯抓药去了。
李三棱扶着李献春坐上轮椅,说起方才有人来送福福平安符的事。
李献春想起阿姐在信上说过的事,便问道:“她的眼睛可好些了?”
“看着不大好,准确来说是她整个人都不怎么好。”李三棱如实道。
李献春皱了皱眉,“她人在哪儿?”
“已经走了。”
话一出口,李三棱立马感觉到自家公子凉飕飕的凝视,他忙不迭补上一句:“我跟她说了复诊时间,只要她想自己眼睛复明,就一定会来。”
李献春不再对此事多作言语,“推我到前面去坐诊吧。”
“公子大病初愈就出来坐诊,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肯定生气。”
李三棱原先是路边讨饭的一个乞儿,是李家给了他新生。
李三棱与李献春一起长大,两个人不像主仆,更像朋友,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拘束。
李献春唇角微掀,“娘去了大相国寺为阿姐一家超度,只要你不说,娘就不会知道。”
确实是这么个理。
“那公子等会儿要是哪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李三棱时常为他家公子操碎了心,眼睛看不见,还坚持坐诊。
这手和嗓子都已经恢复正常了,就是不知道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
公子眼睛的问题,可比那位姑娘严重多了。
这边锦杪出了康顺堂,回到马车后,李晖说:“抱歉殿下,我有点事要去办,得晚点送您回宫了。”
“无妨。”
正好锦杪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宫。
李晖把锦杪安顿在一家客栈后,就去老地方赴约了。
锦杪在客栈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也不见李晖回来,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回想起从李晖身上感到的不悦,锦杪叫来当时留在马车上的那个丫鬟。
“你可知那会儿马车上发生了何事?”
丫鬟只知当时有人往车里丢了封请柬,然后李晖很生气地下了马车,紧接着他们二人去了一个隐蔽处。
“爷不许奴婢跟着,奴婢就没过去,但奴婢把请柬收起来了。”
丫鬟忙找出请柬,念给锦杪听。
杯莫停……
那是帝京最繁华的酒楼。
进出那里的人,自然也是非比寻常。
锦杪大可以不管李晖,但若不是李晖,她恐怕已经被淹死了。
“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杯莫停。”
第60章
杯莫停内, 雕阑绣窗,灯火通明。两个丫鬟扶着锦杪跨过门槛,再绕过一道屏风, 美不胜收的场面令二人不由愣在了原地。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店小二也算是见过许多贵人。但在看见锦杪的一刹那,店小二觉得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贵人都比不上眼前这位。
虽然戴着帷帽,瞧不清脸, 但店小二就是觉得锦杪不一般。
店小二殷勤的招呼声唤回了两个丫鬟的神。
她们立马一人一句:
“我家主人是来寻人的。”
“劳烦小哥带我们去玉京箫。”
玉京箫是李晖赴约的房间。在杯莫停, 房间名字都是取自词牌名。
锦杪想起小十五突然有一天兴冲冲地跑来跟她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学习的好地方,原以为是书馆或者什么清静的地方, 没想到是杯莫停。
记得当时小十五指着房门上的词牌名,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说只要日日来这儿, 他一定能够背会很多诗词。
结果可想而知, 诗词没背几首, 倒是把杯莫停里几个厨子的做菜习惯给摸了个清楚。
想到这儿, 锦杪忍俊不禁。但很快悲从中来,也不知小十五如今在哪儿,他们姐弟何时能相见。
店小二带她们到玉京箫的房门口后, 贴心提醒道:“几位爷喝了一天一夜的酒,里面必定是酒气冲天。姑娘当心着些, 别被酒味熏着了。”
“多谢。”
待店小二下了楼, 锦杪才示意丫鬟敲门。
刚敲一声, 门便从里头打开了,确实是酒气冲天。锦杪秀眉微拧, 迎着对方打量的视线开口:“我来接李晖,劳烦您叫他一声。”
前来开门的人以为锦杪是来找韦昀的, 不料竟是来寻李晖。唐贤嗤笑一声,身体软绵绵地靠着门框,扭头冲屏风后的身影喊道:“韦兄,有位美娇娘来接李晖!”
屏风上隐约可见几道歪七竖八的身影,这时位于正中的人动了。韦昀懒洋洋地睁开眼,抬脚踩在被五花大绑的李晖身上,压低声音在李晖耳边笑道:“原以为你落魄之后还敢来帝京,胆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你还敢背着你家那位刁蛮公主养美娇娘。”
李晖抬起脖子,狠狠瞪住韦昀,“那是琼阳公主!是陛下一直在找的人!”可惜他嘴里塞了一只鞋,再怎么努力说话,在韦昀听来都只是呜呜呜。
韦昀听得耳朵疼,于是脱下一只袜子塞进了李晖嘴里。嘴里仅剩的那点空隙也被堵住,这下李晖连含糊不清的声音都难以发出来。
韦昀起身伸了个懒腰,带上得体的笑容,绕过屏风走向唐贤口中的美娇娘。
韦昀阅女无数,只凭身段便知帷帽底下有张令他心动的娇颜。
只见韦昀微微一笑,“据我所知,李兄已经娶妻,不知姑娘是……”
“李晖是我恩人,多亏有他护送,我才能平安抵家。”
锦杪不清楚对方身份,也就没说自己是琼阳公主,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韦昀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注定有麻烦要缠上身了。
“原来如此。”韦昀故作深沉地点了两下头,旋即彬彬有礼道:“我与李兄是同窗,得知他来了帝京,特邀他来聚一聚。一时高兴过了头,竟忘了时辰。还请姑娘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叫他。”
韦昀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发现锦杪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锦杪并不知韦昀此刻的脸色,便也只是莞尔一笑。
但丫鬟瞧见了,其中一个离韦昀近的丫鬟福身解释道:“我家主人看不见,还请公子多担待。”
闻言,韦昀心里那点不愉快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怜惜。
真是可惜了,竟然看不见。
不过也无妨,眼盲者,别有一番滋味。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把李兄叫醒。”
韦昀说这话时,若无其事地向唐贤递了个眼神。
唐贤会意,继续守在门边。
回到屏风后面,韦昀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声李晖。另外几人也醒了,他们帮忙摁住李晖,不让他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李晖拼命想要提醒门口的锦杪,让她赶紧走,但他被禁锢得死死的,整张脸挣扎得通红,也没能发出一星半点儿的声音。
韦昀觉着铺垫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发出一声惊呼,“不好!李兄不对劲!赶紧送医!”
门口的锦杪心一紧,下意识迈进了房间。
唐贤见机会来了,果断把门一关,接着两个手刀劈晕了锦杪身边的两个丫鬟,又在锦杪大喊救命之前,牢牢捂住了锦杪的嘴。
此时锦杪的手还没被束缚,她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迅速朝身后人扎去。
陡然间,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韦昀掐住纤细的皓腕,稍微一使劲,就让锦杪松开了匕首。
唐贤见状,把锦杪推进了韦昀怀里。韦昀顺势箍紧锦杪的一双手,又掐住她的脖子,“姑娘真是好狠的心!”
锦杪气笑,“我那是为了自保,何来心狠一说?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就不怕有损自己和家族的声誉吗?”
韦昀像是听见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扑哧一声笑了。
“如果我说是你勾引我,你说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话间,韦昀松开了锦杪脖子。他在等锦杪大喊救命,然后他再践行方才的话,看看外面那些人到底会信谁。
锦杪在这世间活了十七年,深知女子生存不易。若是对方反咬一口说她勾引,旁人定也会这么认为。
于是锦杪没有大喊大叫,“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与姑娘认识认识。”
韦昀这话说的坦荡,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和锦杪认识。
锦杪没有戳穿韦昀的虚伪,她神色淡淡道:“可否在你我认识之前,放了李晖?”
“姑娘这话说得我好像在欺负他一样。”韦昀笑了笑抬手,示意唐贤去把李晖放了。
当然这个放不是真的放,只是做个样子给锦杪看。
唐贤前脚刚走,就来了个店小二敲门,“韦公子,你家里来人寻你,说是有要紧事,命你速速归家!”
锦杪悄悄松了口气,心想对方总不可能带她一起回去。
事实证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韦昀此人,钟爱美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他心意的,自是不会轻易放手。
他看着锦杪,礼貌道:“眼下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不知姑娘可否同行?姑娘放心,差不多快到我家的时候,李兄应该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客栈里。”
其中威胁,不难听出。
可她看不见,两个丫鬟又被打晕了,没办法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放过了李晖。
韦昀明白锦杪的担心,于是竖起三根手指头对着老天爷就开始发誓。
锦杪不信这种口头承诺,她将不信任都摆在了脸上。
韦昀感到深深的挫败。他们已经教训过李晖,当年被李晖踩在脚下的气,都发泄得差不多了,再留着李晖只会碍他们的眼。
韦昀也不怕李晖去报官,他爹是户部尚书,这帝京内大多数的官员都和他爹有往来。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会帮谁,不言而喻。
这时,韦昀意识到一件事。美娇娘信不信他,其实无所谓。他乃户部尚书之子,而她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她除了顺从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韦昀找来一根绸带,将锦杪手脚牢牢捆住,接着又掰下半颗苹果塞到锦杪嘴里。
韦昀迟迟没有出去,门外的店小二在韦家人的眼神催促下,硬着头皮再次敲了敲门,“韦公子、”
一声称呼刚出口,门就开了。
只见韦昀打横抱起一位戴帷帽的姑娘,大步流星下了楼。
一旁的韦管家见状,眉心拧紧,但他什么也没说。直到上了马车才开口:“公子,您在杯莫停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大人正为此事生气。您不该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韦昀轻笑,“之前我在青楼待了三天三夜也没见他找过我,看来太阳是要打西边儿出来了。等会儿从后门进,别让他知道我带回来一个人就行。”
-
早朝上,接连有大臣站出来弹劾户部尚书韦岭贪污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气得一把年纪的韦岭两眼一抹黑,直接晕了过去。
帝王看在韦岭年事已高,还为国操劳的份儿上,特意派了贴身伺候的内臣孟阳送他归家。
韦岭醒来后,看见孟阳带笑的一张脸,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尚书大人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请好好休息。户部的事情您不用操心,陛下已经安排了合适的人去接替您的位置。您放心,只是暂时的,等您身体好了,您依然是户部尚书。”
韦岭深知自己现在还未受罚,是因为他与朝中诸位官员都有牵连,处理起来极为困难。但等帝王找到一个平衡点,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孟阳走后,韦岭陷入了深思。他在想,还有没有可能破除这个死局。
在这期间,韦岭得知自己儿子一天一夜未归家,气得咬牙切齿,“他老子都快死了,他竟然还有心在外面逍遥!立马把这个混账东西带回来!”
是以韦昀一到家,就有人来请他去书房。
韦昀瞥了眼车里的锦杪,对韦管家说:“麻烦韦叔把人送去我的院子。”
“公子……”
前来请韦昀去书房的小厮再次开了口,他小心提醒道:“大人说了,和您一起的人,也要一道去书房。”
韦岭实在是生气,同时也后悔往日没对韦昀多加管教。于是他吩咐下去,不管韦昀和谁在一起,都请到书房。他要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以后别再带坏他的儿子。
韦昀皱眉,不知他爹这是何意,但也只能照做。
于书房正襟危坐的韦岭见韦昀带回来一个姑娘,暗道又去鬼混,旋即一巴掌撂在书案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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