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杪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穆朝朝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叫人摁住她的手脚,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苹果,随后左右开弓,打到她满嘴血腥味儿才肯放过她。
所谓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说的大概就是她这个情况吧。
也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是的,幸运。
锦杪觉得,不管生存环境如何艰难,能活下去就是一种幸运。
周嬷嬷叮嘱得差不多了,才盖上泔水桶盖子,示意拉泔水车的仆人绕开正门,免得撞上归家的主人。
偏偏仆人在拉着车调头的时候,李晖回来了。
周嬷嬷心头一跳,连忙过去扶住醉醺醺,走路摇摇晃晃的李晖,“爷,夫人等您一天了。”
“她可是愿意和离了?”李晖眯着眼,打了个酒嗝。
令人作呕的酒味儿扑面而来,熏得周嬷嬷差一点点就干呕了。周嬷嬷勉强保持得体的笑容说:“您二位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有什么事好好说,何苦扯上和离呢?”
李晖拂袖冷嗤一声:“你看她那个德性,像是会与我好好说话的人吗?当初我入帝京,是为了向圣上求娶琼阳公主,不料遭穆朝朝那个贱女人设计,丢了清白!我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娶的她!自从穆朝朝嫁到李家,我李家蒸蒸日上的生意急转直下,没过多久就丢了青州首富的头衔。后来好不容易我当了官,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突然皇帝换了,一天到晚整顿这整顿那,我不过就是贪了一点小钱,官就被罢了,然后搬来这弹丸之地。可见,穆朝朝就是个扫把星!试问谁会要一个扫把星?”
周嬷嬷语塞,殿下设计李晖为自己谋出路是真,可后面李家生意不行和李晖被罢官,跟殿下那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前者是因为李家经营不善,后者是因为李晖贪的岂止一点?被罢官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李晖知道周嬷嬷和穆朝朝是站同一条阵线的,从前看在周嬷嬷年纪大的份儿上,他几乎没把怨气往周嬷嬷身上撒过。此刻大概是酒气上头,李晖一下拂开了周嬷嬷的手。
没了搀扶,李晖走
路深一脚浅一脚,不稳当得很。眼瞅着就要被门槛绊倒,周嬷嬷两步并作一步过去扶住。
关切之语还没来得及出口,周嬷嬷就被李晖推了开。
只见李晖对着泔水车大喊一声:“站住!”
说完也不管泔水车停还是不停,捂紧嘴,踉踉跄跄就奔了过去。
周嬷嬷想要拦住李晖,但她刚才被推开的时候崴了脚,根本走不快。等她追上的时候,李晖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泔水桶,对着里面呕吐。
藏在桶里的锦杪听见动静,连忙用头撞在桶壁上,试图发出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听见李晖问了一句“什么声音”,锦杪差点激动得哭了出来,她刚怎么就忘了撞桶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没有声音,爷您听错了。”周嬷嬷很是镇定地回道。
嘭嘭!
锦杪又使劲撞了两下,这次李晖可以很确定他听见了,是从泔水桶里发出来的。
李晖果断掀开了另一个泔水桶的盖子,看见里面被血染红的麻袋,眼神倏然变得狠厉,“我知道穆朝朝那个贱人常拿下人当出气筒,但没想到她已经过分到如此地步!”
李晖酒醒了大半,他几下就解开了麻袋上的死结。
在看见一张被鲜血模糊,但却莫名熟悉的脸时,李晖皱着眉头,直接用手擦掉了脸上的血。
当看清楚整张脸,李晖呼吸一窒——
怎么会是琼阳公主!
这下李晖彻底酒醒了。
李晖陡然想起他今夜在饭桌上听说的一件事,圣上大病初愈后,脾气暴躁,若他在此时将琼阳公主献给圣上,想来圣上应该会开心不少。
圣上一直在寻琼阳公主,可见她于圣上的重要性。
到时候他把圣上哄开心了,也就能继续做官了。说不定还能做一个比之前大很多的官。
李晖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吩咐人把锦杪抬进去,又命人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诊治。
穆朝朝得知消息,气得她把房间里能摔的全摔了。
李晖回来看见一地的碎片,淡声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穆朝朝一个箭步冲到李晖跟前,猛地攥住他的衣领。
李晖轻笑,一根一根掰开穆朝朝的手指,“明知圣上一直在找琼阳公主,你还把她关起来虐待,看来你是嫌现在的日子还不够惨。既然你想过惨日子,那我们是注定要和离了。”
说罢,李晖抬了抬手,立马有个小丫鬟举着和离书进了房间。
穆朝朝红着眼抢过和离书,撕了个稀巴烂。
李晖也不生气,“随你撕,反正我还会写。你不和离也没关系,等到时候我见了圣上,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他,请求圣上帮我们和离。”
穆朝朝气笑,“我做什么了?要不是我把她从程麒手上救出来,她早就被程麒给大卸八块了!”
“你说什么!”李晖猩红着眼掐住穆朝朝脖子,将她抵在了后面的博古架上,“你之前说与程麒断了来往,我信了。没想到你竟然骗我!”
男人的大手愈发使劲,似要将纤细的脖子给拧断才肯甘休。
周嬷嬷哭着劝道:“殿下只是于程麒有恩!他们二人之间什么也没有!”
“是吗?”
李晖冷笑。那次他可是亲眼看见穆朝朝送了程麒一个荷包,碍于面子,他没有挑明,只是说他不喜程麒,让她不要再与程麒来往。
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李晖都没有多说。等到穆朝朝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他将手一松,任由穆朝朝摔倒在地。
李晖冷眼垂视,“你真叫我恶心!”
穆朝朝伏在地上一阵咳嗽过后笑道:“说的好像你就不叫我恶心一样!”
“既如此,为何不同意和离?”李晖不解。
“大晟没了,我这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没了你,那我就是什么都没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愿意和离吗?”穆朝朝缓缓抬头,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李晖抿唇不语。良久过后,他转过身,“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个错误。”
穆朝朝低头自嘲一笑,“我明白了。麻烦你再写一封和离书。”
翌日清晨,李晖在书桌上看见了签好的和离书,同时小丫鬟来说夫人不见了,平日里穿戴的物件也没了。
李晖怔了片刻,收好和离书,“从今往后,家里没有夫人。”
得知穆朝朝与李晖和离了,锦杪并没有多惊讶。就李晖那个态度,和离是早晚的事。
况且这是别人的事,与她没有关系。
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
用午饭的时候,李晖来见了锦杪,再次说起,等她身体好了,就护送她回帝京的事。
锦杪咽下嘴里的东西,轻轻嗯了一声,“有劳了。”
大概是因为两次差点死掉,她现在很希望赶紧回到帝京。
帝京虽是囚笼,但却能保她性命无虞。
唯有活着,才能见到想见的。
比如小十五、喵喵……又或者是他……
第59章
穆朝朝的折磨, 让锦杪伤了根本。一段时间过后,她身体的外伤已经痊愈,但却落下了容易咳嗽和食欲不振的毛病。
出发回帝京前, 李晖挑了两个眼细心更细的丫鬟伺候锦杪,又挑了一个会做八方美食的厨子跟着。他自己更是小心谨慎,一天问候锦杪起码十来次,恨不能一双眼睛时刻粘在锦杪身上。
可即便如此, 锦杪还是日渐消瘦, 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
李晖担心锦杪一直这么下去会成一个纸片人,于是每日变着法儿地劝锦杪多吃点, 又从街上买来不少有趣的书籍,绘声绘色地念给锦杪听。
眼瞅着就要到帝京了,锦杪还是没有好转, 李晖一天到晚愁的不行。
这日晚上一起吃饭, 锦杪察觉到李晖的不对劲。往常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今夜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出什么事了?”
锦杪吃了两口就饱了, 她放下碗筷,预备接过丫鬟递来的浓茶漱口。这时听见李晖放筷子的声音,她循声抬头, 望着李晖所在的方向。
看着这双漂亮但无神的眼神,李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滑到了膝上搭着, “扪心自问, 这一路行来, 我待殿下可以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但如今我瞧着,我没有做好的地方还有很多, 是我没有照顾好殿下。”
锦杪明白李晖的担忧。她莞尔一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旁人若是误解你,我定会解释清楚,告诉他们我这一路多亏了你的照顾。”
有了这些话,李晖便放心了。
他重新拿起碗筷。
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李晖吃东西的声音。
待到李晖放下碗筷,锦杪才问:“我们大概还要几日才能抵达帝京?”
“两日。”李晖回道。
锦杪思忖片刻,“到时可否让我先去一趟康顺堂,再进宫?”
“自然是可以的。”李晖答应得毫不犹豫。
后面他还要靠锦杪升官发财,自然是不会拂了她的意。
两日后,抵达帝京。
听着外面熟悉的叫卖声,锦杪心里五味杂陈,不自觉攥紧了手心里那枚福福给的平安符。
李晖则是揣着一股兴奋劲,对外面一切感兴趣得紧。他掀起竹帘一角,目光流连于热闹的街道。
街边一家茶肆,二楼坐着户部尚书韦岭之子韦昀,以及他的友人。
友人突然惊呼一声:“那不是李晖吗?”
对面正和弹曲儿姑娘调情的韦昀眯了下眼,友人顺势一指,韦昀循着方向看过去,见到了李晖那张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的脸。
“他竟还有脸来帝京。”
韦昀轻嗤一声,毫不留情推开了怀里软成一滩水的姑娘。但他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瞧见姑娘那双瞬间红了一圈的水杏眼,连忙又将人拉至怀里,温柔哄了一番,最后还给姑娘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
姑娘破涕为笑,在韦昀脸颊轻轻吻了一下,才翩然离去。
友人摇着折扇打趣道:“韦兄这般体贴,难怪有那么多姑娘争着抢着要嫁给你。不过韦兄至今没有成亲的想法,想来是那些姑娘都没能入韦兄的眼。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韦兄看得上。”
“就一点。”韦昀竖起食指,“够美就行。”
友人失笑,“咱们见过的美人,不说上千,几百还是有的,韦兄就没一个瞧上的?”
韦昀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还真没有。”
随后韦昀一巴掌撂在桌上,“先不说这个了。找人去探探李晖为什么来帝京。算了,还是让人去给李晖送请柬,就说昔日同窗在老地方等他。若他不来,就想法子激他,若他来,那正好,省得浪费口舌。”
友人颔首,“行,我这就去。”
-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行了约有两刻钟才到康顺堂。
丫鬟给锦杪戴好帷帽,才搀着锦杪下了马车。
来的路上,锦杪告诉了李晖,她为什么要来康顺堂。所以李晖没有下车,目送丫鬟扶锦杪进去后,他就打量起了周围。
锦杪让丫鬟扶她到柜台。刚走到,就有道热情的声音招呼她:“您要是取药,就往左走!您要是看病,就往右去排队。”
“我取药。”
锦杪背下了那道治眼睛的方子。来时,她口述,李晖帮忙写了下来。
丫鬟闻言就要扶着锦杪往左走。
锦杪打算等抓完了药,再把福福的平安符交给这里掌柜的。
一大家子在外遭难,这枚平安符算是代他们回家了吧。
锦杪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柜台后面传来一声“且慢。”
锦杪刚回头,想问何事,只听对方善解人意道:“我观姑娘眼睛不大方便,还请姑娘在此稍作歇息,我这就去替姑娘把药取来。”
“有劳了。”
锦杪说完,丫鬟从袖中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药方展开递出。
李三棱接过,看了眼上面的用药情况,便知锦杪眼睛是个什么情况,旋即感慨道:“姑娘有所不知,本来我们康顺堂有好些位擅长治眼睛的大夫,可恨天灾无情,竟将他们一大家子全带走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李三棱眼圈一红,哽咽住了。
他低头捏着袖口拭泪,陡然间,视线里多出一样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李三棱哆嗦着手拿到那枚平安符,“姑娘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曾在路上偶遇闫韬大夫一家,他们替我诊治了眼睛,为我写下这道药方 。这枚平安符就是当时福福赠我的,现在我希望它能回到家里。”
锦杪亦是红了眼圈,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一双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掐得紧紧的。
“原来您就是大小姐说的那位患有眼疾的病人!”李三棱惊讶道。
锦杪正疑惑这位大小姐是谁,只听对方又说:“大小姐在信上千叮万嘱,说您日后要是来康顺堂,让我们一文钱也不能收。”
闻言,锦杪意识到这位大小姐多半就是福福的娘亲。
李三棱连忙去抓来药,仔细叮嘱了该如何吃,何日来复诊。
“多谢。”
话间,锦杪咳嗽了两声。
李三棱观锦杪气色很差,正欲为她把脉。这时李晖板着张脸,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43/52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