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保下他。
只要秦管家顺利进宫求情,辩解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皇帝一定相信并会来救他的。
大不了被圈禁,总比死了好。
正是抱着这份生的希望,所以安王硬是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死,他还要回京,还要做他尊荣清贵的安王,他不能死!
安王嘴唇干裂得都流出血,呼吸更是粗得像风箱拉出来的,眼睛半睁半闭。
突然,他被人拖了起来,像是提着块破布,朝庙外拖去。
“嗬,你们,是什么人?要,......,要干什么?”他嘶哑着挤出声音。
头顶上有人不屑地回答:“送你去砍头。”
砍头?
安王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不,他还不想死。
他的救兵呢,为什么还不到?他的三千兵马呢,都去哪里了?
“谁,是谁要杀我?”他徒劳地挥动手臂想挣脱,“我是安王,除了皇帝谁也不能杀我。放,放开我。”
透过模糊的视线,安王发现自己正被拖往一处高台,旁边还有锦衣卫押着其他人一起前往,隐约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里面就有胡知府等人。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那情状怎么看怎么像围观法场处刑的场面。
无法言喻的恐惧从安王心里升起,他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世界,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恍惚起来。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是安王,不会死的,不会。”安王嘴里喃喃着自己也不信的话。
‘砰’,安王像个垃圾被丢在了台上,旁边跪着的是胡知府等人,一个个面朝百姓排开。
他们的状况比安王好一点,虽然一直在干苦力,除了廋了点精神尚好。此刻见到一个类似安王的东西,除了惊讶就是唏嘘,惨,比他们惨多了。
萧沫出现在台上,视线一一扫过他们,这些人都是查有实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她绝不会答应让朝廷将他们接回京城,然后有机会逃脱罪罚。
所以,她要在这里亲手结果了他们。
灾民们安静地看着高台,听着上面一一宣读安王等犯下的罪行,一个个眼里充满了仇恨。
等宣读完,萧沫面向台下:“我答应过你们,会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今天是我践行诺言的时候。”
韩重元上前,亲自将绣春刀递到了萧沫手上。
刀在手,飘逸若仙的少女气质一变,凛冽如霜,杀气腾腾。
“不,......”仿佛预感到自己的性命即将走到了尽头,安王低下高贵的头颅,朝自己看不起鄙夷的少女求饶,“不能杀我,我是你王叔啊......”
‘叔’字还在口中,萧沫已经毫不犹豫地挥刀斩落,安王头颅掉在了地上,睁大的瞳孔犹死不瞑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胡知府亲眼看着安王尸首分离,身子一抖,底下多了一滩水,被吓尿了。
“不要杀我,公主饶命,我对不起彬州百姓,我后悔了,......,真的好后悔!”胡知府后悔了,他不该上安王的贼船,不该起贪心。
萧沫冷笑:“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后悔,不过是因为失败被抓死到临头,如果春风得意,安享荣华,他们还会后悔吗?答案是不会。
刀光一闪,胡知府半截身躯倒下,血流如注。
一个一个,不管是求饶也好,忏悔也好,还是破口大骂,萧沫亲手砍下了这帮贪官污吏的人头。
当尘埃落定的时候,天空上漂浮多日的乌云四散开来,泄露出几缕金线。
百姓们又哭又笑,暴雨,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第143章
夜已深。
南下彬州的十万大军盘踞于野外安营扎塞,一座座营帐如拔地而起的蘑菇屋安静伫立在黑暗中,除了站岗和四处巡逻的士兵,整座大营都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军营中央的主帐外燃烧着火把,值守的士兵打起精神睁大眼睛,警惕地留意周围的一切动静。
帐外的火光倒映出摇曳的影子,映在营帐上,里面传来如雷般的打呼声。
威海大将军方式刚袒露着胸膛,摊开四肢倒在床榻上,嘴巴大张着,睡得天昏地暗。
如今气温上升,夜里炎热,方式刚睡得浑身燥热,汗水一层一层的从毛孔里涌出来。
突然,他感到周围一阵凉意,好像温度一下子就降下了似的。
即使在睡梦中,方式刚也忍不住舒展了眉头,满意地咂咂嘴巴。
不对,长久军旅生涯造就的警惕性和本能在叫嚣,方式刚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下子跳下了床去抓自己枕边的长枪,一边大喝:“来人!”
“将军!”
幕帘被掀起,帐外的火光倾泻进来,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伴随着士兵的涌入,帐中的蜡烛也被点燃,照亮了整座大帐。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副将雷洪匆匆进来道。
方式刚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衣,执武器长枪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榻几上,目光阴沉得似乎要吃人。
他站起来狠狠一脚踹倒雷洪,破口大骂:“你们怎么守得夜,敌人都摸到老子床头了,本将军要你们这些瘪三何用?玛地,一个个都滚出去挨三十鞭。”
雷洪苦着脸挨了一脚,顺势跪倒在地:“敌人在哪里?将军,挨鞭子没问题,你得先让我看个明白啊!”
他们如今在大夏境内,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敢夜闯中军营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没看到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是什么?你以为老子讹你啊,兔崽子。”方式刚生气地一指他床头出现的十几个盒子。
它们一个个被绑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地叠起,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帐中,没有惊动任何人,简直是惊悚。
如果不是方式刚敏感警惕性强,怕是连自己脑袋被人摸去了都不知道,想到这他就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在大夏自己的地盘上阴沟里翻船,他真的是死不瞑目,丢人啊!
雷洪惊讶得结巴了:“这,这是什么?它们哪里来的?”
方式刚暴跳如雷:“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若不是心脏强大从死人堆里混过来的,他早就吓尿了好吗?
“将军,出了什么事?”一道人影穿过人群到了眼前。
他一身青色文士袍,面色苍白,身量廋削,只是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沉静深幽。
来人是军中军师,参军周阳鹤。
见着他,方式刚的声气平静了些,冷着脸将发生的事说了。
周阳鹤飞快地扫了帐中一眼,随后视线落在那些奇怪出现的盒子上,吩咐道:“留几人保护将军,其余人负责排查大营,谨防有奸细混入。还有,将军不打算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这一幕太诡异了,简直无法相信有人能在不惊动巡逻士兵的情况下,携带十几个盒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军主帐中,目的不是为了割主帅的人头,更像是专为送盒子而来。
这叫周阳鹤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雷洪迟疑:“军师小心,万一里面有什么古怪,......”
方式刚不耐烦地道:“听军师的,对方没有要老子的命,不至于在盒子上搞鬼。”
有这份本事,杀了他都是轻而易举,没杀,就是无意杀人。
“好吧,那我来。”雷洪一马当先走上前查看。
越是走近,雷洪眉头皱得越深,他似乎闻到一股血腥味,不会是像他想的一样吧?
他握着刀柄挑开盒子,一个闭目狰狞的头颅顿时出现在眼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是人头。”他大声禀告。
顾不得细看,他一一将盒子拿下来挑开,里面赫然都是人头,看痕迹新鲜得很,像是刚砍下来的。
“将军,军师,这里还有一封信。”雷洪拿起转身跑到方式刚身边。
这时方式刚等也到了床榻边,低头去细看里面的人头,其他人不认识,却是见过安王的。
方式刚觉得牙痛,咬牙切齿道:“安王死了。”
玛德,他此番可是领了任务来的,将安王等官员一起押解回京,如今安王死了,剩下的人头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属于什么人的。
人都死光了,他的差事怎么办?
还有,是谁杀了他们也呼之欲出,除了传说中的真公主,不会有其他人。
真公主可真是敢啊,说杀就将人杀了,那跟朝廷硬刚的脾气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式刚一时心里也说不上是佩服还是敬畏,一把伸手夺过信纸看去。信自然是萧沫写得,直截了当地勒令大军不许靠近彬州百里之内,将粮草派人送到彬州城外,他们自会来取,若是敢越界后果自负。
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写。
人头是给方式刚交差的,可快马送往京城。想她自缚其身像个囚犯一样被押解回京,那是不可能的事。
“嘿!”方式刚磨了磨牙,将信递给了周阳鹤,摸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这公主好生厉害,名不虚传啊!”
关于真公主的传言很多,作为此番的任务目标,方式刚自然仔细打听了一番,总得来说就是雾里看花,让人觉得太过神秘捉摸不透,真假难辨。
他叹了口气道:“她自己杀得痛快,可是害苦了我们。”
嫡公主此举摆明了就是不遵朝廷旨意,直白点抗旨不遵,给自己的旨意写得清清楚楚,那是要被就地格杀的。
可是如今嫡公主都可以无声无息地摸到他帐中,不要说自己想处决对方,对方不要先摘了他人头就不错了。
十几个人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周阳鹤皱了皱眉头,将信抓在手里,背着手在帐篷中绕来绕去观察:“她是怎么潜入帐中的,将军你真的毫无察觉?”
那是人干事?
方式刚没好气地道:“没有,本将军能活着站在这里就庆幸吧。”
不一会外面有将士排查回来禀报,没有在军中发现异常。
挥挥手,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下去,方式刚将长枪放回架子上,沉着脸道:“怎么办,等会天就亮了,大军到底要不要开拔?”
方式刚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愿意接这趟差,押送赈灾粮还罢了,却偏还要拿十万大军围城去威胁自家公主,这都叫什么事啊?说出去都是笑话。
叫他说安王死有余辜,杀了就杀了,公主是为民除害,可是朝堂上一帮大臣硬是多此一举,非要将人押回京城。
“不要吧,将军你就不怕她再摸进来,把你给......”雷洪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割下首级的动作。
人家公主连安王都杀,还怕杀一个将军。
周阳鹤沉吟了下,开口道:“若是大军停止不前,那就轮到我们将军抗旨不遵了,一样要被朝廷降罪砍头。”
现在的任务已经不是押解公主等回京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杀了违抗圣旨的公主。
方式刚皱眉:“军师的意思是?”
“大军开拔吧!”周阳鹤道。
方式刚深吸了口气:“行,就听军师的。”
周阳鹤奇异地扫了他一眼:“将军不听听原因。”
方式刚翻了个白眼:“老子只知道违抗朝廷的旨意,可能会死全家。不听公主的,最多死本将军一人,这帐还是会算的。”
就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叫人憋屈。
周阳鹤笑了一下,解释道:“嫡公主的事迹属下多有耳闻,观其行事,所杀的都是劣迹斑斑为祸一方的皇亲国戚,贪官污吏,并未听闻她手下滥杀无辜的。而且,信上只警告将军不许带兵靠近,却未言明后果是什么,......”
总之一句话就是欺负人家行事有底线,赌她不会朝将军下手。
“哼!”帐中忽然冒出一声幽冷的冷哼,让每个人头皮发麻。
“谁?”方式刚怒喝,第一反应就是将文弱的军师护在身后,鹰眸警惕地扫视帐中。
不用他开口,雷洪等立即握着武器将大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将军,没人啊!”雷洪一头一脸的汗水,不是热的,是吓的。
都说公主是神女下凡,不会是真的吧?
方式刚抬头大声道:“可是公主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飘渺悠远的清亮女声传来:“照本公主的话去做,否则后果自负。”声音越来越远,似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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