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刚带着人冲出帷帐却见星垂平野阔,夜色茫茫,众人相顾面面相觑,找不到闯入者人影。
这一晚,营地被搜了个天翻地覆,无人能入睡,只可惜一无所获。
天明,方式刚眼下青黑,大口往嘴里塞着饼,骂骂咧咧:“有这本事,多少敌将首级砍不得,玩老子呢!”
朝廷也是有病,放着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公主不供着,为了一个反贼安王和几个贪官跟人家过不去,还要反过来杀了她,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现在好了,将他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不是还有家眷在京,软肋在人手上握着,他真想拍拍屁股什么也不管,带兵一走了之。
座下周阳鹤陪着有一口没一口无精打采地喝着粥,闻言掀了掀眼皮:“将军有何打算?”
方式刚摔了碗,怒道:“本将军忠君爱国,除了奉旨办事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开拔。”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破了天皇帝最大,就算前面是条死路,他们也只有一头撞上去。
公主要杀就杀吧,老子宁死不屈。
周阳鹤若有所思地放下碗:“或许,不一定会很糟糕。”
大军开拔,十万大军押着粮草继续往彬州方向前进。只是这次队伍行程却很慢,从早晨走到傍晚,只走了区区二十里路。
这次营地里点燃了熊熊篝火,半边夜空都被照红了。
主将营帐更是重兵埋伏,将方式刚重重护在中间,绝不叫人摸到将军身边来。
灯火通明的帐篷里,方式刚不耐烦地擦着自己的长枪,雷洪和周阳鹤都守在一边。
等到二更时,原本心烦意燥地身体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舒服得人毛孔都打开了。
方式刚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好!”
周阳鹤绷紧身体——来了!
第144章
帐篷中燃烧的烛火似乎都领略到肃杀的气氛,一瞬间停止了摇曳,静止不动。
“冰,冰......,结冰了!”副将雷洪突然指着门帘处惊叫,瞳孔睁得大大的。
如今可是酷暑十分,炽热难耐,有水都给烤干了,哪里来的冰?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又是那么真实,疯狂地冲击人们的视野。只见冰晶以飞快地速度攀爬上门帘凝结成霜,很快薄薄的门帘冻结成笔直僵挺的一块。
你听过冰花四处绽放开来的声音吗?
它们在四周的帷布上吐蕊开花,犹如雪蛛吐出千万道晶莹的丝线,窸窸窣窣地朝着四周蔓延舒展,一朵冰花就是一个中心,一片连着一片,迅速地编织成雪林荆棘,从四面八方将你包围。
“啊,啊,......啊!”几道身影发出惨叫,狼狈地从帐中角落,头顶等隐蔽处摔出来,连滚带爬地企图远离那些可怕的‘冰’。
“将军,不好,有古怪!”他们本来是埋伏起来对付真公主的,如今却被这些无处不在的冰晶逼得无处躲藏。
“那是什么?”威海大将军方式刚忘了反应,而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诡异神奇的一幕。
几乎是眨眼间,他的帐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四面八方都是晶莹透明的冰层,将他们封锁在空间里。
然而这还不够,冰花从冰墙上攀爬而下,在地毯上危险地一朵接一朵绽放,终于缠上了一名士兵的双足。
“啊,将军,救我!”那名士兵才发出求救声,瞬间冰晶将他整个人覆盖,把人凝固成一座冰雕成的人像。
看着士兵栩栩如生的姿势,冰晶下的表情还凝固在惊恐的那一瞬,如此惊悚可怕的一幕让人胆寒不已。
“将军,快冲出去!”周阳鹤瞳孔狠狠一缩,被从未有过的危机笼罩住。
他们太低估真公主了,也不了解她的手神异,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方式刚狠狠咬牙,手里长枪率先对着右侧的‘冰墙’刺去,他们不能被困住,一定要打破冰层出去。
然而来不及了,冰晶吞噬的速度太快了,它们像是有眼睛似的朝着人们脚下爬过来快,一旦缠上就会被拖入深渊冰冻起来。
渐渐的,身边的人一个个没了声音,方式刚红着眼咬牙握紧长枪一下一下使劲地想凿开冰层,然而冰屑四飞,他的手掌用力地都磨出了血,上面还只有一个浅浅的坑洞。
忽然,他觉得脚很冷,低头一看冰花已经爬上了他的小腿,正飞快地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喊了声:“军师!”
无人应答。
方式刚抬起头,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围在自己四周姿态各异的属下,他们都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很快,冰晶蔓延到脖子上,方式刚头都不能转动了。
他以为自己会死,以这种千古未有的诡异方式,但是出人意料的冰晶到了下巴就停止不动了,只剩他的头颅完好无损地暴露在空气中。
方式刚悲愤欲绝,红着眼大声喊:“军师,雷将军,你们怎么样,回答我?”
他无法接受并肩作战的同袍们悄无声息地死去,胸口痛苦得似乎要崩裂。
“杀了我啊,有本事就杀了我,出来啊!”这一刻萧沫在他眼里就是杀人无情的恶魔,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啧啧!”清亮娇嫩的女声突兀地出现在空间里,方式刚眼前出现一道袅娜风流的人影,好像她本来就存在他们中间似的。
萧沫背着手,漂亮灵动的眼眸里像是蕴藏着星河,好奇而天真地看过来,美丽的面容上纯真无邪得让人可怕。
“你,你就是公主!”方式刚看着她的眼眸像是滴出血泪来,“你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要杀就杀我,大军开拔是我的主意,你杀我啊,为什么要冲他们下手?”他狂吼着。
萧沫皱了皱鼻子,踱步到他面前盯着看了几眼,启唇道:“好可怜,都被气哭了!”
方式刚要疯了,这怜悯同情的眼神是什么回事?信不信喷她一脸血。
萧沫伸指点了点他:“谁让你不把本公主的话当一回事,十万大军吓着本公主就算了,吓坏了彬州城民你赔得起吗?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
这一点教训足以让方式刚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如果他知道真公主这么变态残忍,一定不会挪动大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仇恨地盯着萧沫:“要杀就杀,但凡我活着,一定会为我的部下报仇雪恨。”
萧沫惊奇地道:“你这是逼着本公主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吗?”
方式刚冷哼一声,闭眼等死。
“好一个威武不屈的大将军!”萧沫含笑的声音响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方式刚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眼里没有丝毫喜意,只有警惕。
“我是个善良的公主,看在你们保家卫国的份上,这次可以放过你们。但是,再有下次,就不一定了!”萧沫警告。
“什么意思?”方式刚有些糊涂了,她不是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吗?何来的放过?
萧沫突然伸手打了个响指,瞬时奇迹在眼前发生,仿如冰雪消融,包裹在周阳鹤等人身上的冰层裂开一道道口子,然后一块块地开始向下掉落,露出了里面脸色通红的众人——他们都活着,没有死。
冰块掉在地上很快化成了一滩滩水迹,周阳鹤等人站立不动,看向萧沫的目光惊惧中夹着敬畏,敬畏中又夹着狂热,狂热里又满是后怕。
没人知道他们被困在冰层中那一刻的奇妙感受,以为会粉身碎骨,然而体表外是冷的,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却是热的,冰火两重天。
他们的身子不能动,但是眼睛通过透明的冰晶却看得到外面,耳朵听得见声音,连呼吸都是顺畅无碍的,就是不能开口说话。
向死而生,这就是公主掌握的‘天罚之能’吗?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们算是领受天罚之威而不死的人了吗?
方式刚懵了一下,随即喜极而泣,放声大笑:“军师,雷将军,你们都没事。”
随着他的笑声,身上的冰簌簌震动,一块块从身上掉落,除了身上湿了一些毫无异样。
欢喜完毕,方式刚走到萧沫面前就要抱拳跪下:“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让人跪不下去,他惊骇莫名地看向萧沫:“公主,......”
如果这是萧沫给予的下马威,那方式刚等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
“先不用忙着谢,......”萧沫摇了摇手指,“对于方将军提大军围城的事,本公主可是很生气呢。”
方式刚尴尬了,他捋了把胡子,无话可说,这是他做得不地道。
这时周阳鹤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参军周阳鹤见过公主,兵围彬州非将军本意,乃是遵旨不得不为,还望公主明辨。”
这是皇帝,大臣们和公主之间的交锋,何苦为难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底下人!
萧沫看了他一眼:“那本公主可不管......,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念在你们初犯这次饶了你们,若是再敢向前一步,......”她笑眯眯地道,“到时候方将军要是再哭鼻子,本公主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哦!”
方式刚的第一反应就是涨红了脸,羞恼地瞪着萧沫:胡说,本将军堂堂八尺男儿,什么时候哭鼻子?污蔑,纯属污蔑。
但随即他脸色发黑,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往哪头都是死路一条。
后有朝廷圣旨当前,下令将违抗圣旨的公主就地格杀勿论;前有公主神威莫测,杀人于无形。
他可不认为公主是个心慈手软的人,面对着要她性命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
方式刚叹息了一声,莫非自己这条性命真的要丢在这里?
他颓然道:“圣意不可违,那公主就杀了我吧。”
他死了,算是为国捐躯,朝廷不会追究他的家人;没了他这个将军领着,大军不用围城;公主没有了围城之忧,也就不会对其他人大开杀戒。
怎么看,都是死他一人最好!
想他一介征战沙场的武将,却被逼到如此境地,顿生万念俱灰之感。
方式刚一把握紧长枪,反手往自己胸口刺去,厉声道:“本将死后,请公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不可!”周阳鹤惊得脸都变形了。
“将军!”雷洪等惨呼,就要扑上前救人。
但方式刚死志坚定,这一枪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眼看枪头就要刺入皮肉,却被抓住。
方式刚睁眼一看,萧沫轻轻松松地握住了枪杆,任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再往前一分。
也不知道萧沫怎么动作的,方式刚手中长枪脱手离去,到了对方手里。
“将军,你好糊涂,怎么可以做傻事?”周阳鹤拉住他,恨铁不成钢地开骂。
其他人也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抱手的抱手,就怕自家将军再寻死。
萧沫鼓起嘴:“竟敢当着我的面寻死,本公主告诉你,你若敢寻死,我就杀了他!”
方式刚脑子糊涂了一下,他好像被公主威胁了,她要杀了谁?
‘啊’,周阳鹤正低头思考着对策,突然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衣领被萧沫提在了手里。
“军师!”方式刚心提在了半空中。
周阳鹤可是军中的智囊,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同生共死的同袍战友,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萧沫将长枪扔了出去,枪身在空中呼啸而过深深嵌入了冰墙之中,‘咔嚓’,以长枪为中心点裂痕不断扩散,很快扩散至四面八方。
轰然一声,他们以为坚固不可摧的冰墙倒塌,整座帐篷也随之摧毁,露出了群星闪耀的夜空,还有帐篷外狗狗祟祟,手拿工具企图凿开冰层解救自家将军的士兵们。
一瞬间大家面面相觑,士兵们呆呆地看着自家安然无恙的将军。
萧沫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这次可别忘了把粮草送到彬州城外,否则本公主就,......”她视线移到周阳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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