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脸拍薛敖的脊背,又被颠的哼出声。
“闭嘴!”
薛敖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眼下一听到阿宁的声音,就要被这股热潮折腾的想将人拆吃入腹,敏感的像枝初生的幼芽。
他扛着人,疾奔在这片夜色里,脚步慌乱,气息杂错,俊脸上一片月影与隐忍。
等到终于跑回陆府的时候,薛敖觉得自己已然没了半条命。
他将阿宁放下,来不及说什么就进了房间,紧闭房门。
阿宁看着那扇楠木门在眼前“咣”的一声落下,也意识到今晚的薛敖有些不对劲。
她轻扣房门,没听到薛敖的回声,只有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微弱地传出来。
“你怎么了?”
门内不语,只有埋在被褥间的闷哼声泄出。
阿宁神色奇怪,心中生气却还是扬声问他:“可是受伤了?”
“唔..并未。”
杨柳舒展在蝉鸣里,几颗星子大到好似坠落,缀在青色石砖与少年漆黑的眸子里。
束起的高马尾散落,薛敖动都不敢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房门。
铺天盖地的冲动他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心中不断强调外面是阿宁。
懵懂的阿宁,怕疼的阿宁,自己放在心上不舍得碰的阿宁。
“阿宁,快走”,他闷哼一声,吃力地蹭着被子,求饶地小声叫道:“求你,快走。”
阿宁一怔,没有再试图推开木门,“你是风寒了吗?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别!”
薛敖咬牙切齿地阻止,要是叫别人知道他被蔺荣算计了这种事,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我..我无事,明日再去找你。”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远,他猛地冲出去,腹下热浪逼得人如同千蚁噬咬,却在路过门口时,嗅见清甜湿润的青梨子香,骤然发难。
“他娘的”,薛敖捞出井中冰凉的水,自上而下的泼在身上。
“蔺荣,我要你死无全尸。”
一夜情潮,逃无可逃。薛敖以为自己要废了,身下的欲望逼得他几近发疯,却不敢离开井边半步。
他怕自己一但被攻破防线,会立刻崩溃破碎到去毁灭自己最在乎的人。
这药太过霸道,说是噬心之毒也不为过。
“仙人笑?”
蔺荣似笑非笑,嘴角弧度轻蔑至极,“我只是想看看,这辽东的世子,是否真是如世人所传的那般情深义重。”
“可是侯爷,那薛敖素来张狂,这般被算计,不会狗急跳墙吗?”
桌前谋士看他隐在暗处的青面,只觉周遭阴冷一片。
“区区一个狗崽子,远不如他父亲那般魄力,有什么可怕的?”
他转念问道:“晋县的东西可收拾干净了?”
暗影处钻出来一个影子,恭声应道:“侯爷放心,尾巴已清。”
他眼珠一转,安然坐在座位上,看着桌案上的纸条,眸色晦暗。
真武踏雪,炳琅光祚。
辽东最骄傲张扬的雪獒。
薛启的崽子,当真叫人厌弃。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同胞兄长班师回朝那日,随行的薛启一身铁甲凛凛生辉,额上红带随风猎猎,如火骄阳般叫人不敢直视。
恶心。
蔺荣只知道薛敖威名远扬,十岁徒手打死獒王,同年随父上战场,十四岁夺得神兵十三,十五岁打遍辽东再无对手,十七岁深入敌军,孤身摘得布达图一只眼睛...
他以为这是个被薛启养起来的家犬,却不知薛敖从未被豢养过。那是只野性未除的猛兽,碰之即死。
陆霁云整治渝州是为循序渐进,手段雷霆但有迹可循,有理可讲。可薛敖长自最蛮最野的辽东,他生来就不受束缚,连他老子都奈何不得,更遑论区区一个蔺荣。
短短三日,他就将晋县掀了个底朝天。除却平民百姓,他手底下的线人和暗桩几乎被揪了个干净。
若不是及时出手阻拦,恐怕张家那桩略卖案就要被重新翻出来。
渝州大小官员苦不堪言,这人行事野蛮,偏偏手执皇令,嘴上嚷着为君行事,又无人打得过他,竟叫他闹的寝食难安。
蔺荣一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庶子去陆府找晦气,迎面碰见阿宁出去办事,言语之间多有冒犯。
阿宁生的纤弱娇气,嘴上却从不饶人。几番交锋下来这庶子被骂的头昏脑涨,面红耳赤地提步上前。
巴掌还未扬起就被薛敖一鞭抽昏了过去。
蔺荣被找上门的时候还在饮茶,他见亲子蠢的离谱,只好虚与委蛇地与薛敖作托词。
却没想右手刚搭至薛敖的肩膀,食指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掰到眼前。
“侯爷!”
薛敖眨了眨眼,急忙卸了力气,见食指软软垂下,露出一脸的惊慌无措。
蔺荣忍住指节处传来的剧痛,面色惨白地弓着腰。
少年嘴角翘起,扶着蔺荣的臂膀,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侯爷的手指,好生清脆。”
“不知道这里”,他敲了敲蔺荣锁骨下方三寸处,“是否一样呢?”
蔺荣咬牙,额角都是冷汗,“竖子尔敢?”
薛敖挑着眉,歪着头哼笑,大摇大摆地出了蔺侯府。
“父亲!他竟敢如此放肆!看我不...”
“住嘴!”
蔺荣看着软弱无能的嫡子此时才敢忿忿怒骂,心中油然而生几分无趣。
“别动陆家女”,蔺荣捂着被折断的手指,“那是条疯狗!”
薛敖蹲在石阶上,看阿宁仍旧跟他不假辞色,愁的眼尾都耷拉了下来。
小姑娘一身嫩青湘裙,腰间绣着痴缠微垂的柳枝,盈盈如水,嫩生生地惹人怜。
她俏脸含霜,偏偏眉眼间是动人的娇色,叫薛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整整三天了。
三天不与他说话,不正眼看他,便连岑连城都说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地的恶事。
“就是姓蔺的那个老贼,他给我下了仙人笑,可我真守身如玉了!”
薛敖也顾不上在心上人面前羞臊,一股脑地全吐出来,“我那晚神智不清,就怕伤了你才将你赶走,你别气了。”
他仰望着阿宁,懊恼地耳垂一片醺红。
“真的吗?”
小姑娘脸色并未好转,像朵蒙了霜花的海棠一般又冷又艳。
阿宁眉心微蹙,疑惑地看了眼薛敖身下,面上都是寒峭的讽意。
薛敖:?
少女仙姿佚貌,圆圆的眼睛里布满狐疑,“可你不是不行吗?”
薛敖:!!!
他骤然窜起,一双圆眼瞪的好比铜铃,“谁他娘编排老子!”
“从辽东传过来的啊”,阿宁有些怕,稍往后退,“大家都说你...那个不行的..”
她左右看了看,战战兢兢地小声问:“你后来是治好了吗?”
第52章 修罗
陆霁云似醒非醒, 几度睁眼都是昏茫茫的夜色,他披上外袍,望向看不清的院落。
泽州富庶, 更是早早被景帝清除弊端, 虽也遭遇水患霍乱的灾祸, 但在晏枭的雷霆手段之下, 如今已拨乱反正,恢复以往光景。
恨吗?
陆霁云问自己,说不怨恨是假的。
他年少成名, 蟾宫折桂,颇受帝王青睐, 可如今却只能躲在清寂一隅里, 隐姓埋名。
墨点滴在雪白的宣纸上, 笔画中都是横在长夜中的疏落枝影,杂乱无序。
陆霁云忽然不敢再看,只揉了揉痛痒的指节,信步走出房间。
月色如洗, 大雨过后的夜空格外清澈,他起了些兴致,坐在长廊上赏看流萤星宿。
“阿云怎的还不睡?”
脚步声渐近,陆霁云抬起头, 皎洁月色下是一身劲装的晏枭。
“你不也是一样”, 他拍了拍身旁长凳,“含章, 来坐。”
含章可贞, 以时发也。
是为晏枭的表字。
晏枭往他怀中放了一个木头娃娃,笑道:“这是苏苏叫人送过来的, 说是怕你无聊,找了个伙伴陪你。”
陆霁云一怔,面上显出些无奈,“小姑娘心性,倒是谢谢她挂念着我。”
言语间微不可露地显出些宠溺。
岑苏苏在上京时便喜欢作弄他,那时陆霁云以为她是随着蔺锦书,才与自己说上几句话。蔺家嫡女心思清明,胸怀大义,他二人素来有些笔墨上的来往。
可他只听说过“酥手刀”的大名,想来这等飒爽的姑娘不会与自己有什么交集,却未曾想竟在此次落难后初见端倪。
岑苏苏与阿宁交好,至情至性,性子可爱。陆霁云初时只谢她病中相护,与自己谈天讨趣,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察觉到这位姑娘的心意。
何德何能。
晏枭轻声问道:“明日便要行事,你身子可还行?”
“我虽是文人,但也算身强体健”,陆霁云冷漠的眉眼晕开了一片澄净的星光,“你不必担心。”
“对不住。”
陆霁云一愣,侧头看过去,见晏枭低下头,薄唇微抿,“阿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母妃宫中的梨树?”
“自然是记得。容妃娘娘花草性灵,手上东西无一不鲜活,年幼总喜欢在娘娘处玩耍,顽皮时爬到那棵亭亭梨树上,摔下来也不怕,总有你在身下垫着。”
晏枭叹了口气,深宫日子枯燥无味,但从记事起,他们二人便黏在一处,以至于景帝如今将陆霁云画在他麾下。
“母妃那棵梨树如今仍在云霞宫中繁茂如旧,前些日子你出事,总是梦到母妃责怨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少时你救我一命,如今又为了我被害至此。阿云,我在想如今的这条道是否可行?”
陆霁云轻咳两声,抬眸看去微凉月色。
他拍了拍晏枭垂下的肩膀,“我是为了满心抱负才去渝州,如今这般若能掰倒蔺荣也算幸事。况且年幼无知时吃下的那块糕点本就是我的劫数,这与你无关。你我之间再说这些,未免太伤兄弟情谊。”
陆霁云不等晏枭开口,笑道:“含章,这条路凶险至极,你若不想走便就此停手,泽州山清水秀总是一个好归处。”
“你若不想停,我这双废手也能执笔,山河难写,刀剑当着。”
“可为君战。”
...
吉祥蹲在墙角,叹气叹的一旁暗卫都忍不住皱眉。
“阿达”,他耷拉着一张长脸拽过暗卫,“你去劝劝世子吧。”
阿达一顿,面上露出疑惑,“世子怎么了?”
“他叫我去辟谣,说他龙精虎猛,是全大燕最厉害的男人!”
吉祥满脸忿忿,小声嘟囔:“当时我就说不叫世子做这蠢事,他老人家不听劝,美滋滋地把大燕晃了个遍,结果人家都在背后笑他不行。”
他仰天长叹,“我怎么辟谣,难不成在大街上逮人说‘辽东世子如狼似虎,有擎天之能’吗?”
阿达看了看吉祥身后,默默后退。
吉祥恍若无闻,还在撇嘴抱怨:“我又没与世子试过,谁知道世子是不是在吹牛,到底能不能...”
风过无声,吉祥后颈一凉,“世..世子,哈哈...”
薛敖问他:“我能如何?”
“能...世子能!世子天下第一能!”
吉祥哆哆嗦嗦地竖着大拇指,被薛敖一脚踢趴在树上,龇牙咧嘴地求饶。
薛敖懒得搭理他,看向阿达,“阿宁今日在做什么?”
“陆姑娘已经收了蔺侯的药材销卖权,如今各大药铺当家与采山人都在陆府,正在商讨集资开采四向河道一事。”
市舶如今已提上日程,大燕亟待活水涌入,陆家便是第一个划桨人。渝州人杰地灵,这些年却因着蔺荣的有意藏拙而不为人知。
阿宁意图是打开整个渝州通道,此处四面环水,若想彻底疏通渝州,必须开河道。
蔺荣本意阻止,但晏枭不知怎的迫使中州刺史写了一方公文,目的便是叫中州五社拓延商线,开凿灵渠,以便日后运输货物。
薛敖点头,跳上等得不耐烦的乌云踏雪,他银鞍银鞭,眉目俊朗,勒缰扬蹄之际扬声道:“通知兄弟们待命,晋县撅得白骨百具,北司卫持械驾行!”
吉祥与阿达脸色严肃,齐声应是。
“吉祥”,薛敖喊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吉祥,沉声道:“你与岑苏苏带几个身手好的守着阿宁,渝州将乱,不容有失。蔺荣若有意报复,阿宁当是他的第一箭靶。”
“世子放心,属下定不会叫陆姑娘伤到一根头发。”
与此同时,失踪许久的陆霁云现身泽州,与七皇子殿下连献《善水》《居安》《平梧》三策,其中包含水利营造、律法军令、礼治户籍、稷业财政等国之基业。
其中条款囊古括今,顺应大燕开国以来的动荡与发展辙道,将原有《治安策》的弊病公诸于世,并为大燕日后雄图铺路绘线。
三策一发,举世皆惊。
便连远在上京的帝师都当朝慨叹,称此三文实为大燕经世济国之良策。
更让人惊诧的是,陆霁云一封字字泣血的《陈渝书》,其上言明渝州水患之时的种种,包括他被蔺荣迫害,如今双手已残,握笔吃力。
泽州邻近上京,庙堂之上被这几道消息震的怔怔无言,一方面对陆霁云心悦诚服,怜惜那手举世无双的行书,另一方面怒骂蔺荣养鹰飏去,狼子野心。
陆霁云被晏枭并肩而立,看向南侧渝州的方向,心道此时渝州必乱。但薛敖在此地,想来阿宁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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