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耳闻,辽东世子有位从小护到大的青梅,可若非亲眼所见,谁会想到这位骄傲骁勇的少年,也会红了耳尖,赔上情深义重的承诺。
阿信捅了捅金绮的手肘,低声道:“如今死心了吗?”
金绮抿紧嘴角,心中的所有思绪在看见阿宁的脸时戛然而止。
辽东陆家的小女儿,仙姿佚貌,灵秀娇憨,生的仿若菩萨仙童般惹人怜爱。
阿信“嘶”了一口气,嚷道:“天爷,这世子是讨了个仙子做媳妇儿啊!”
第59章 嫁你
阿宁有些不知所措, 骄傲的少年正单膝跪在面前,言辞凿切,瞳色清亮。
他们身处军营之中, 当着军中无数将士的面, 薛家是堂而皇之地昭告世人, 这是薛家亲自求来的姻亲。
薛敖起身, 拉过阿宁微凉的手,触及到她手腕上的长疤时,指尖轻颤。
再好的药膏也抹不掉她手上的这处痕迹。
他转头瞪向一旁看热闹的众人, 怒骂:“滚滚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阿信与他相熟, 一看就知道这是害臊了, 带着人路过时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 惹得薛敖抬脚就踢。
捂着屁股跑开的时候还笑话薛敖的大红脸。
“我先回王府,你带着阿宁在关中逛一逛,别欺负她。”
薛敖点头应是,着人送辽东王妃回城后, 拉着阿宁跑到了河边青街上。
阿宁右手被他牢牢圈住,落后薛敖半步,看他高马尾被风吹拂,又垂落肩头。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 “我明年就可以嫁给你了。”
少年骤然停住脚步, 阿宁撞上他的背,鼻尖生疼。
“唔...你做什么?”
“明年”, 薛敖喃喃, 转身看向揉着鼻子的阿宁,“可我等不及了, 阿宁。”
梧桐落叶,漂浮在河面上,顺着水纹打了几个转,荡涤阿宁的心口。
薛敖伸手手指,触摸她发红的鼻尖,“还要好久啊。”
阿宁眸子里都是他委屈又得意的倒影,她觉得少年傻的可爱,皱了皱被他摸得发痒的鼻子。
“傻子,下聘过礼这些流程走下来,明年算快的了”,她眼睛被河面的粼粼水光闪的眯起来,跑向青黄交接的草丛中,看宽阔无垠的护城河。
“以前你来我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里的好风景。你看这水色像是与金乌接壤了一般!”
薛敖闻声望过去,果然见山苍青萍,滔浪微澜。万千日光蹦在这条广袤的河面上,又可赴凌云,横槊天下壮志。
眼前是上等的风光和他举世无双的姑娘。
胸口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金辉下的阿宁一头如云长发随风曳动,眉眼弯弯,像是天上的秋月。
他皱眉,问道:“怎么没戴草蝴蝶?”
薛敖一开始便注意到阿宁乌发上不染装饰,虽是出水芙蓉般美丽动人,但他却见不得人这般素。
“来得有些急,都还在渝州”,阿宁鼓起腮帮子,“那你再给我编几个。”
薛敖阔步走向草丛中,扯了几根坚韧的青草,手法熟稔地缠绕勾织了起来。
阿宁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手,不消片刻就见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蝴蝶应运而生,又被少年别在她的发髻上。
蝶翅在风中微振,大手顺着柔软黑发滑至小巧白嫩的耳垂,薛敖只觉入手是珍珠暖玉,滑腻到不可思议。
他忽然捻了捻,惹得小姑娘惊叫一声,软倒在他怀中。
“你,你做什么!”,阿宁咬着嘴角,根本控制不住敏感的身体和悸动的心,“你混蛋...”
薛敖抓住阿宁,直直盯着那片绯红的耳垂,胸口有着什么在撺掇着他去放肆和逞凶。
辽东王妃嘱咐他不要欺负阿宁。
薛敖将人扣在怀中,凶狠地咬她嘴角,又猛烈地在唇齿间放纵进攻。
阿宁含糊地喘息求饶,鼻息间都是少年的意气与爱意。太过了,她被吻得受不住,眼角潮红,朝后仰去,又被薛敖扣住腰,避无可避。
几声呜咽从唇边溢出,但被他吃的一干二净,只能仰头承受这翻涌的情动和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伸手环住薛敖的脖子,少年的马尾垂落下来,挡住她惊心的艳色。
薛敖停了下来,抵着阿宁的额头,又慢慢亲吻她潮湿的眼睛和翕动的鼻尖,他贴着小姑娘漂亮动人的脸,轻声吐息。
“阿宁”,那只凶兽蜷缩在她脸侧,仍觉不足,“阿宁阿宁...”
阿宁被他亲的太狠,跟发间的草蝴蝶一起颤颤巍巍地躲在薛敖胸前,尾音里都是欢愉。
等阿宁终于平复下来,薛敖将她按在怀中,一脚踢上身前的梧桐树干。
落叶纷纷扬扬坠地,从上面摔下来几个人,哎呦哎呦地捂着屁股叫疼。
阿信反应快,看薛敖要抽腰间的鞭子,抬腿就跑,剩下的几个神獒军中部将被发怒的薛敖抽的哭爹喊娘,追着阿信的背影逃窜。
阿宁脸颊一红,几乎将头埋进了薛敖的身体里。
“金绮等一下”,薛敖忽然开口,对着面色微白的女将沉声吩咐:“你带着阿宁在这里走一走,早些回去,别让她吹到风。”
“...是。”
薛敖握了握阿宁的手,嘱咐她早点回去用膳,见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下,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
他翻身跨上乌云踏雪,迎着山风与重峦,策马远去。
阿宁望着烈日下驰骋在原野上的少年,望着他十八岁的恣意和锋芒。
望着不可一世的北境猛兽,年少歌狂。
“金将军,我们在这里坐一坐吧。”
金绮艰难地从薛敖离开的方向移开目光,撞见阿宁般般入画的脸时,面色一白。
她想起适才窥见的亲密,那素来莽撞乖张的少年竟也有如此动情的一面,势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脸红心跳。
“好。”
阿宁坐在河岸青草上,吹过来的山风拨动她头上的草蝴蝶,翩翩风致。
“听他们说,金将军的长枪使得出神入化”,阿宁笑着看向坐的僵直的金绮,“我也有一位故人擅长使枪。”
金绮没有办法对她心生恶意,这样乖顺柔软的姑娘,她连说话都要压低声音,“只是习得一招半式。”
阿宁凑近,眨了眨眼睛,“文英说将军是不世之材,她一向只服薛子易,如今这般夸赞,定是将军极为厉害。”
金绮没跟小姑娘打过交道,被她身上的青梨子香浸的发怔,又听阿宁脆声道:“神獒军是顶级的奇兵,只可惜我不争气上不了战场,看不见将军的飒爽英姿,真是可惜。”
金绮不知道的是,阿宁天生对英姿勃发的女子抱有好感,可能是因为曾经自己体弱,所以对她们极为仰慕。
阿宁见金绮身形颀长,腰肢劲瘦,通身都是英气十足的盎然,心中喜欢,凑的愈发近。
“将军的眉毛真好看,像是春日的弯月。”
“将军的鼻子挺翘笔直,比画上的还生动。”
“将军穿这身盔甲也比他们合身,像是天上的青鸟!”
金绮浑身绷直,被凑到脸前的阿宁搅得心神大乱,听她一句句的夸赞逐渐削薄神智。
原来世子每天都这般快乐的吗?
她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想法驱逐出去。又见阿宁眼睛晶亮,言语间虽是夸捧,但全然的真诚,只得任由羞意盘旋轰鸣,不住地往后退。
阿宁看她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小声道:“对不住啊,但我真的很喜欢将军。”
金绮再一次被阿宁的直白唬住。
从记事起,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只有任务完成后的“尚可”,亦或是失败后的斥罚。
金绮心中苦笑,暗道这样率诚明媚的姑娘,别说世子受不住,连她也忍不住亲近。
阿宁垂头看见她刀痕遍布的手背,小心地碰了碰。
金绮暗道,她怕是觉得难看,或者有些害怕。
阿宁见她不反感自己的触碰,轻慢地将这只手捧了起来,“将军要多爱惜身体,省得以后留下病根。”
“这只手杀过很多人”,金绮的手指微微蜷缩,“上面都是洗不掉的血腥味。”
阿宁双手合拢,将它圈在小小的手心里,笑道:“辽东的山花烂漫,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它拼命争过来的。”
“将军与薛子易和无数将士一样,手上沾染的不是血腥,而是辽东朝阳之红和疆场上斩出来的太平盛世。”
金绮失语,脉搏里都是跳动的滚烫。
莲白山的雪獒凛凛巍然、骄傲恣意,雪刃霜刀不及其一身铁骨,铁骨铮铮下是柔软温热的肚腹。
那片不为人知的温暖,独属于与他一同长大的姑娘,那般好的姑娘。
再无他人。
第60章 欺负
上京满城尽染秋桂香, 街肆琳琅,陆家的茶楼依旧宾客满座。
陆霁云捻起飘到桌子上的花瓣,尚未凑近便清香扑鼻, 指尖用不上力去拨弄它, 少顷叹了口气。
春困秋乏, 岑苏苏本就在打盹, 听陆霁云的叹息声,忙直起身来醒神。
“又是在挂念阿宁?别担心,慈生在她身边留人了, 情况不对便会带她回京”,她扁了扁嘴, “你们兄妹二人, 一样的固执。”
陆霁云知道她会错意, 但也没过多解释,只笑着从她头上取下花叶,不出意外地瞥见姑娘一张羞红的脸。
岑苏苏迷迷糊糊地盯着陆霁云,想着怎么会有人生的这般如松如玉, 完全长在她心尖上。
“回神。”
岑苏苏眨了眨眼,控制住骚动的爪子。
“岑女侠,禁军如今忙的脚不沾地,您老人家倒有时间品茶。”
雅室房门被推开, 岑苏苏猛地一惊, 躲在陆霁云身后看着冷笑的谢缨。
陆霁云脸上笑意骤减,拱手道:“谢统领今日怎有时间过来?”
蔺荣一事败露后, 蔺家顺势藏拙, 蔺决上书辞去禁军统领一职,景帝作势挽留几次无果, 便顺之任之,转头便把它安在了谢缨头上。
永安侯府历来便是孤臣,禁军统筹皇城,天子自然要攥在手心。
只是,听着大内监语焉不详的解释,都说是小谢侯谢缨神似当年的元后萧青棠,故而得了帝王青眼。
谢缨今日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英气秾艳的红衣。少年身高腿长,腰肢劲直,凤眼中流光暗转,即便是懒淡凉薄的样子,也是风姿无双。
他打了个哈欠,“也是许久未见陆大人,我今日休沐,过来看看伯父伯母。”
岑苏苏想起谢缨和项时颂忙得面色惨白,蓦地心虚,“我明天就回去了,催什么催...”
声音在谢缨冷薄的视线里越来越弱。
陆霁云拦住她,引谢缨坐在对面,“是我叫岑大人帮忙,翰林院进了贼,京兆尹的人抓不到,这才惊动了禁军。”
谢缨看岑苏苏躲在人家身后,红的脖子和脸一个模样,笑了笑不再追究。
“陆大人近来可收到阿宁的信件?”
谢缨看向他,一向散漫的凤眼里是毫不作假的急切。
“未曾,辽东如今情势复杂,收不到也属正常”,陆霁云看了眼谢缨,眉梢微挑,“不过,家父家母倒是收到了辽东王妃的信件。”
谢缨一顿,死死盯着笑意清浅的陆霁云。
“阿宁任性又心软,跑回辽东后我便猜到会有这结果,怎么谢统领却像是不可置信般?”
陆霁云继续道:“求婚书,说的是百岁之好,两姓之谊,辽东王府半数身家都允了阿宁,可我陆家何曾在乎过这些东西。”
谢缨掰着桌角的右手青筋微凸,指节泛着透明的苍白。
“你们答应了?”
陆霁云抬头,意味不明地短笑出声,“呵...谢统领不是时常同鹤卿说阿宁是你带出来的姑娘吗?你怎会不知她的性情,若她不愿意,举家又有谁能拗的过她。”
岑苏苏听的云里雾里,但却清楚地看到谢缨面色晦暗和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骛。
“说的是,只是眼下辽东危险,在下以为是时候将阿宁接回来了。”
陆霁云放下茶盏,皱眉看向对面的红衣少年,“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谢缨拂去桌角被他捏碎的木屑,笑得有些轻狂。
“张家略卖案被薛敖翻出了蔺家,蔺荣身死,张氏流放,独独有一人被忽略,至今逍遥法外。”
谢缨避而不答陆霁云的疑问,倚靠在圆椅上闲散开口,“阿宁口中的静公子,想必陆大人也猜到是谁了。”
陆霁云眉梢眼角都是冷意,不欲与谢缨拉扯,直言道:“那人置身事外,担着仁义的名声,当真可笑。他如今在青州办事,也不知会不会重操旧业。”
岑苏苏本能地闭紧嘴巴,直觉这定是一桩石破天惊的大事。
“不会”,谢缨起身,俯看陆霁云,“明日皇家猎场,还请陆大人详看,我谢缨给陆家的第一份聘礼。”
他几步迈向门口,又骤然顿住,背影冷峻。
“日后我予阿宁的,必是世间第一尊贵。”
世间第一?
陆霁云心下暗惊,暗道谢缨这人比狐狸还要狡上几分,怎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
他心思陡转,一个诡秘的想法在心头萦绕,骇人惊心。
...
“什么?!”
薛敖虎目圆瞪,吓得吉祥缩成一团,嗫喏道:“金绮将军带着陆姑娘跑马去了,说是晚膳时候再回来...”
“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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