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别人,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许在姜行面前还可以暴露真实性情的自己,说点实话,姜行虽然看着暴脾气,实际上对她容忍度很高。
而叶长风,大概不行。
她下意识选择了谎言,也并不算说谎,她的确没有真的爱姜行,只是在不断妥协中,寻找他的优点,不然还能怎样,杀了姜行,让温家所有人一起陪葬?
叶长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张端正的脸上忽然露出奇异的笑容。
“是我误会婵儿妹妹了,对不起,婵儿妹妹一直都是喜欢我的,心胸也宽广,仁慈和善,一定会原谅我的失态吧。”
温婵笑的有些勉强,如果要伪装,她伪装的也习惯了:“没……没事的,可是长风哥哥,你真的捏的我好痛。”
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小心谨慎打量他的反应,果然,叶长风露出几许心痛。
握住她的手,轻轻吹了吹,满眼疼惜:“还疼吗?”
温婵颇为不自在,便是姜行最生气,暴怒的要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弄伤她,而他的唇距离她的手很近很近,差点就要亲上了,更让她汗毛直竖。
“不,不疼了。”
叶长风目光幽幽:“婵儿,我们许久不见,我真的很思念你,我知道你暂时不适应,但我已经忍耐不住了。”
温婵吓得够呛:“那也,也不能这样。”
这么轻薄她,把她当成什么了,青楼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可以随意玩弄?
“我知道。”他笑了笑:“我只是抱抱你,也不行吗?”
他目光幽幽,虽然诚恳,温婵却总感觉这温柔下隐藏着更深些的东西,是不能细细去追究的。
“不做别的,只是抱抱你。”
他脸上有恳求,而手也只是虚虚握着,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一副非常爱她,忠厚老实的模样。
温婵沉默半晌,点点头。
轻柔的把她揽入怀中,温婵浑身僵硬,叶长风不用熏香,身上的气味就是衣服上普通的皂角味,因为岭南太过炎热的气候,有些几不可闻的汗味儿,如果不是离得这样近,她是根本就嗅不到的。
她很难捱,萧舜也抱过她,时间太久远,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而姜行身上,确实好闻的青松和雪梅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就像冬日的初雪,清凛又不浓郁。
相比其他男子,姜行确实十分爱干净,两日一沐,一日一洗发,衣裳都要用香熏过才肯穿,而凑过来亲她跟她说话时,嘴里总会咀嚼过薄荷叶,甚至批完折子,怕她嫌弃墨臭,还会特意换一身衣服,才会坐在她身边,她也已经习惯姜行身上柔和的香味儿。
怀里的躯体,娇小可爱,柔弱堪怜,叶长风察觉到,她在微微的发抖。
真可怜啊,落在了他的手里,这只羽毛绚丽夺目的鸟,终于被他收入囊中,却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男人,可已经抓住了她,他就绝不会放她走,到死都不会。
要慢慢来,不能吓到她,刚才情绪那般激动,就吓得她要开始厌恶他了,得不偿失。
要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要让她爱上他,像她年少时,爱那个低贱的马奴一样,爱上他叶长风。
在温婵看不到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嗅着她身上的幽香,露出很可怕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很克制的放开了她,笑容落寞:“我真高兴,婵儿,就算是多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礼相待,从未有半点出格之处,我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才会失态,你肯让我抱一抱你,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他说的也太卑微了吧。
他不是岭南的大将军吗,手握重兵,岭南的幕后之王?
在她面前,却如此卑微,说只要抱一抱就满足了,刚才因为被吓到,可看到他如此姿态,她也不免软了心肠。
“不论如何,长风哥哥,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带来岭南这件事,真是太过冲动,丝毫不考虑后果,此事若是被人知晓,岭南能面对宣朝百万大军?”
以姜行对她莫名执着的程度,不会报复叶长风?
相比会不会被姜行报复,叶长风好像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让人去拿了药膏,想给她亲自涂药。
温婵觉得别扭,被他手碰过的地方都有点难言的不舒服感,她决定自己来。
叶长风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跟她争执,只是拉着她在回廊下坐下,目光灼灼,盯着她上药,她挽起袖子,露出缟白玉腕,因为他刚才的举动,上头留下两个手印,涨红过后肿的老高,还透着瘀血一样的青紫。
叶长风目光一闪,垂下眼眸。
他确实心疼她受伤,也非常自责,可想到那印子是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下腹又莫名的有种热意。
好似给她打了个戳,已经属于他一样。
“姜行不会知道,如今你对外的身份,是我母家表妹,祖籍江南府,因为家中落败来投奔我,在姜行那里,你已经,死了。”
温婵涂抹着药膏,手腕上的痛却不及心里的。
心口好似被谁一攥,差点一口气都没喘上。
叶长风神神在在:“而且就算姜行知道,我也不会怕她。”
他在观察着温婵的表情,想要察觉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婵儿真的以为,姜行会为了你用兵吗?”
凭什么不会?姜行,是爱她的,他后宫那些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温婵,为了得到她,甚至强取豪夺,甚至原谅了温家,还给了二哥爵位,甚至让旭儿叫他爹爹,难道这不是爱她的表现?
如此费尽心机得到的女人,还没厌倦就被掳走,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哪怕是假死,这个气,他也绝不会咽下去吧。
“你以为姜行与萧舜之争,姜行必赢?”
叶长风嗤笑:“西京里,可是还有不少忠于前梁的旧臣,只要姜行与萧舜之间战事胶着住,这些前梁旧臣一定会揭竿而起,拥护旧主入西京,而我们岭南一直置身事外,在这个当口,他姜行敢跟岭南翻脸?他若执意要你,我就与萧舜联合,行程南北合围,姜行有三头六臂不成,能抵挡的住我跟萧舜的联军?”
温婵听着,脸色越来越冷,不敢置信看着叶长风:“长风哥哥,你心里居然这样的想法,你就没有一个要忠心的皇帝吗?”
不论是忠心前梁,还是忠心新宣,都有个明确地立场,他这样,跟那些摇摆不定只想捞好处的墙头草贵族,有什么区别,两头下注,两头都不得罪。
而且现在把她一个小小女子,当成战事的理由,她何德何能,能成为左右战局,左右他立场的祸国妖妃?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叶长风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岭南自立为王,这是不论在历朝历代,只要接受儒家正统教育,都是不被允许的事。
“不论是大梁,还是大宣,有哪个是值得我效忠的?”叶长风非常坦然,言辞却激烈起来:“国公明知我恋慕你,此生只想娶你为妻,若哀帝能成全你我,让你嫁给我,哪怕此生战死,我也会死保大梁,萧舜明知我的心思,却故意让哀帝下圣旨赐婚,拿皇权来压我!梁朝气数已尽,这种朝廷有什么值得我效忠?”
温婵脩的睁大眼睛,叶长风的话中透露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信息。
“你说,萧舜他,他知道我以前的事?”
不,她清楚地记得,她与萧舜新婚时,他分明表现得是第一次见到她。
叶长风冷笑:“你以为你为何会失记?难道当真只是因为贾九推了你,你撞到了头?此事分明是萧舜早有预谋,因为求而不得,便想洗过去你的一切,而国公爷夫妇,你的好爹爹娘亲,就是帮凶!”
第97章
“他们为了要你听话,要你老老实实跟萧舜成婚,而正好你被贾九推下桥磕碰到了头,便顺水推舟,给你喂了失忆的药!”
温婵嘴唇翕动,强忍着眼中酸意:“不可能,爹爹虽然是那样古板的性子,可对我们几个儿女,还是有关心的,而且我是嫡出的姑娘。”
她说的话只是自己欺骗自己,温家儿女不论嫡出庶出,都是一个样,他们兄弟姐妹感情很好,没那么嫡庶有别,对她那个爹来说,大概都是一样,若当真那么在意嫡出庶出,她大姐温姝还是嫡出的长女呢,可照样被他嫁去秦家。
那时,他明知道秦家那位公子重病缠身,已经病入膏肓治不好了,可执意让大姐嫁,宁可她做个寡妇。
她们三姐妹之中,反而是最小的妹妹,成年后温如兴一直在外打仗,来不及管她的婚事,是她这个二姐做主给她寻得婆家,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孔家郎君喜欢小妹,房里人也没几个,婆母从不为难。
小妹是她们三姐妹中,婚姻事最为顺遂的一个。
叶长风嗤笑一声:“若是因为萧舜喜欢你,要你,你那好爹爹焉能不会同意?”
温婵沉默,只要是萧氏直系皇族,从皇帝到下面的皇子,温如兴都誓死效忠,与萧氏直系皇族的孩子相比,他们这些温家儿女,就好像不是他亲生的。
大姐年幼时也是被娇宠长大的,那时二哥甚至都还没出生,只有这么一个嫡出女儿,在家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进宫与那位骄阳公主起了冲突,明明是公主无礼,非要抢大姐的环佩,还把大姐推倒磕破了膝盖,她那爹爹,非要押着大姐入宫请罪,让大姐给骄阳公主跪下赔礼。
爹爹说,天地君亲师,温家是萧氏的臣,一辈子便要为萧氏效命尽忠,便是全家都死了,也是满门忠烈。
爹爹以忠臣自居,愚忠已经让他脑子都开始不清醒,就算是帮着萧舜,设计自己的女儿这种行为,放在他身上也是并不意外的。
倘若此事萧舜是背后主使,那么他就太可怕了。
从成婚第一日,他表现得天衣无缝,完全是第一次见到她,温和守礼,萧舜是她遇到的男人中,唯一一个符合书本里对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描述的。
她想,算了,萧舜人这么出色,对她又很好,除了朝政军务事,王府的事情没有不依着她的。
‘作为一个女人,这辈子不就是有个对你好的夫君一个好家庭几个好孩子吗?你去做王妃,有什么委屈你的呢,谁家的贵女不是这样,纵然学了琴棋书画,念了再多的书,还不是嫁人,为夫君生儿育女,主持中馈?难道你还想去考个状元做一做?音音,你是女人,是女人就得认命,爹娘已经给你寻了一个身份最高贵的金龟婿,三皇子在西京都有美名,生的英俊人又温和,多少世家大族的姑娘,排着队想嫁给他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有什么不知足,别让爹娘脸上难堪。’
出嫁的时候,童氏的话犹在耳边。
她心中一直在呐喊,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女人就不是人吗,女人的出路就只有相夫教子,与内宅那些女人争斗争宠,靠夫君的宠爱过这一生?
但她无力辩驳,更无力反抗。
她仍旧记得,成婚当日,洞房花烛之时,萧舜对她稽首行礼,说的那句,‘此生初见,夫人有礼’。
如果叶长风说的是真的,萧舜根本就不是迫于赐婚娶了她,而是导致她失忆的罪魁祸首?
“这不合理。”
温婵推倒好几遍,仍觉得萧舜不会这样。
“倘若像你说的,萧舜为了得到我,不惜让我失忆,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饲儿洱而勿救义斯七也要娶我做王妃,他若当真如此爱我,我跟旭儿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难道还轮得到长风哥哥让我假死救我?”
叶长风暗暗赞赏,果然,他的婵儿就是跟别的女人不同,心志坚定,逻辑缜密。
接下来叶长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细想想就知道,萧舜为什么非要得到你,不惜让你失忆,又为什么放弃你,连你们的孩子都不要了,他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大梁的三皇子,男人,总会权衡利弊,他作为皇子需要妻子有强大的娘家作为支撑,他又十分喜欢婵儿,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可西京城破之日,温家军为了帮他引开追兵几乎全灭,你父亲哥哥也下落不明。”
“够了,不必再说了。”
温婵面色苍白,来了一趟岭南,她只觉得从前所有事都被推翻,而早就已经放弃她们母子,她都决定不再走心的那个男人,居然还能再往她心口刺一刀。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叶长风很乖觉得不再说什么。
他轻叹一声:“婵儿妹妹,你好好想想,也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你能慢慢的想,好好地想,不论如何,我是只希望你幸福快乐的。”
温婵非常乱,就是枯坐在那里,连叶长风什么时候走的,几个丫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为首的那个丫鬟,生的与别人不同,倒是有几分姿色,见温婵看了她,便上前一步行礼:“请夫人安,奴婢吉珠,以后就在夫人身边近身伺候,夫人可要洗漱更衣?晚间的时候,将军还要来跟您一同用膳,夫人想吃些什么,可尽数告诉奴婢,将军吩咐了,这院子以后便是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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