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糖纸聚在一起时沙沙作响,在这间空阔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
黎哩说出来时,也没想过有什么拯救的方法,她只是想着随口说说释放那丁点儿的压力。
莲子和薏米入口清凉,缓解了些方才在外的热,黎哩耳边倏然听到宋驭驰问:“你呢?”
“你怎么想的?”
她咀嚼着食物咽下,刨冰化开,嗓间清凉一片,她脸上也多了认真的态度,“我当然是感兴趣才会选的专业啊。”
“那不就行了。”
黎哩一抬头,目光追随着宋驭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扬着肆意张扬的笑,他站在那儿,遮挡住阳台那儿所有的,暖黄色的光。
“人生是狂野而非轨道。”宋驭驰垂着眸,漆黑的眼底倒映着黎哩的缩影,他哼笑了声看向她:“黎哩,你先是你自己。”
又像是他这个年纪与生俱来的信念感。
那个年纪无知无畏,有着一颗热血的心脏,说着的话一字一句带着勇气和鼓励:“当然是你喜欢的才重要。”
黎哩嘴角上扬,心底那点儿的阴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你什么时候回京市那边的家啊?”她问。
少年低着头看着黎哩的“想去海边”计划行程,语气答复得随意,“下个月吧。”
那个时候,其实她很想展开这个话题再和他说的,她有点想要亲口告诉他说:“宋驭驰,我报的学校也在京市,等你在汀南度过你的暑假,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的。”
可她没有,当时的心思单纯简单,只是想要将这个最好的消息留作礼物。
青涩的青春期,不过是一场漫长又燥热的雨。
翌日上午,汀南到玉溪的航班晚点。
黎哩待在候机室里连网刷着ins关注的博主新贴,一路划下来,给出去好几个点赞,直到审美疲惫,她兴致缺缺地关掉网,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邮箱消息。
不是各大品牌方发的广告宣传讯息,而是个人账户发来的一则没有主题的邮件。
黎哩有一瞬间发愣,但还点了进去。
正文只是一段链接,底下映着数不清是多少张的照片。
更确切地来说,是京市一中论坛用户聊天截图。
那些黎哩刻意不去细想的点,被人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揭开。
视线好似可以一目十行,那些评论出来的文字上像带着血痂,凌迟审判着一个也曾肆意张扬的少年。
【听说了吗?唐准就是syc害死的】
【不会吧?他们不是好朋友吗?天天形影不离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恐怖啊,那天周末哎,他们同时出现在教学楼天台上,syc都被警察带走了还能有假?】
【这事儿板上钉钉】
【就是他害死的唐淮啊】
……
……
再往下看,全都是附和着的话。
【不知道他们起了什么争执,都能把自己认识那么多年的朋友推下楼,syc也太狠】
【像他们这种有钱人,从来都目中无人】
【这还是学校里呢,还是个学生身份,就敢这么嚣张做事】
【快别说了,没看人家里权势滔天,杀了人还一点事没有,还能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马上这个帖子再被封】
【对对对,朋友们谨言慎行!!!】
原本安静的休息室内,机场工作人员倏然播报着最新航班行程。
1:45pm.飞机从始发地汀南起飞,宋驭驰看着黎哩脸色有些白,以为是光线太烈,他从背包里取出纯净水,瓶盖旋开递过去给她:“喝点水缓缓?”
黎哩纯色也有些泛着白,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蔫蔫的,摇摇头拒绝了,“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出行计划总是疲惫的,不管做了多少准备,都会有种远地而来的风尘仆仆感。
黎哩脑袋很沉,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连饭都不想去吃,只想着早点儿抵达民宿办理入住好好睡一觉。她想做什么,宋驭驰也跟在她身边陪着。
黎哩丢下行李冲了把澡,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就睡觉了,脑袋仍旧昏沉,她好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做了个梦。
夏日的雨潮湿闷热,宋驭驰还是那样的我行我素,他浑身都被浸湿了,可眼底却是无尽的冷,他语气冷漠,是不留任何情面的生硬:“黎哩,我们分手。”
黎哩有些错愕,脑海里全是他回来找她时的深情和承诺。黎哩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怎么一个人可以短短时间内变成这样的两副面孔,她有些错愕,也很抗拒:“不要。”
宋驭驰的眸底深沉,声音被压得很低,脸色绷得紧紧的,说着毫不留情的话,好似过去的一切情谊全都碎掉。
他说:“别再烦我。”
黎哩是被痛醒的,心口处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疼。说不出是在什么时候,她的身心早已完完全全地接受他,可梦境太过真实,心底弥漫开来的难受也做不得假。
鼻息间是房间里的果香气息,偏甜,但不会腻人。黎哩刚一睁眼,天似乎已经黑了,周围都是昏暗的,她在很弱的光影里看到床边坐着的宋驭驰。
少年腿上抱着电脑,似乎在这儿一直陪着她。听到床上动静,他的视线也循着声响看过来,“好些没?”
黎哩苦涩地扯了扯唇,她好难面对现实中的宋驭驰,“嗯。”
灯亮,宋驭驰睨过来,语气里懒懒的,“煮了粥,起来喝点儿?”
光线惹眼,开着空调睡了好久,黎哩嗓子还有些哑,她坐起来,“你没出去吃饭吗?”
她记得她临睡前给宋驭驰发了消息,吃饭的话不用等她让他自行解决一下。
静谧的室内,宋驭驰轻呵一声,“怕你醒了看不到我着急。”
他们性子都相对内敛,自从两人在一起后,黎哩总喜欢叫宋驭驰的名字,有时候屋里屋外不见他回声,她心底确实会有些着急。
原本是听起来会很温暖的话,到此刻却搅得人心弦拨动,黎哩的眼前全是白色噪点,她低着头缓了下。
“我们出去吃吧。”黎哩在穿鞋,声音起得很小很小。
宋驭驰在盛着粥,一时没有听清,他疑惑:“什么?”
玉溪是个被开发起来的旅游城市,人文气氛很好,黎哩上次来的时候,似乎没怎么好好感受。明明这次就是冲着玩来的,她不想在民宿虚度,她说:“我不想吃粥。”
宋驭驰轻笑了声,丢下手中盛好的粥,他拿上钥匙,“那出去吃。”
一碗粥的心血被浪费掉,宋驭驰并没有说任何的话,他漆黑的眼底全都是黎哩,好像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陪她。
早在无形之中,他就将黎哩看得很重。
黎哩吸着身旁熟悉的海盐薄荷的气息,又或许是出门呼吸到新鲜的气息,接触到新鲜城市的人文,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逐渐有了些神采。
跃过那条商业气息很重的街道,在巷尾的地方有家城市小酒馆,涂鸦墙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小图画,上面写着“没有酒,我就是个无趣的人”。
城市暮色很重,路边霓虹打在白墙上,涂鸦式画法像在宣着没有烦恼的孩童,黎哩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她拽了拽宋驭驰手臂,说出心底所想:“宋驭驰,我们去喝酒吧!”
第52章 雨水
【52】
这个时间点,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
地处偏僻位置的bar这会儿的生意不是很旺,里面座椅空旷可以任选,黎哩带着宋驭驰走进,屋内播放的音乐是首很安静的摇滚。
透着冰的酒杯相碰, 黎哩说想要玩游戏。他们摇着骰子, 是最简单的比大小。谁猜错了, 谁便是输了。
在玩上,好像到了宋驭驰的主场, 他摇起骰子, 挑眉示意黎哩先猜。
明明是他们第一次玩这种游戏, 可他嚣张的神色,又好像是这张酒桌上的老手,对什么都胸有成竹。
黎哩不知道门路,全凭借感觉来猜,她放松状态下直接说:“大。”
“确定?”宋驭驰觑着她,眼底是带有玩味儿的笑, 就好像在告诉黎哩说,其实这一局是小。
心理战术, 黎哩最不吃这种了。
她迎上宋驭驰的目光, 坦然以对:“确定,我就选大。”
开盒时间到,幸运之神好像真的站在黎哩这里, 骰子展出的结果是黎哩这边的大。
她得意地笑了, 眉尾好像都在上扬着, 似吃到小鱼干的猫咪那般喜悦。
她也学了宋驭驰勾眉时的嚣张, “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驭驰答得很快,似乎是没有去想, 直接选出:“真心话。”
黎哩轻晃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蓝紫色的灯光照射着,像给这个世界都蒙上一层暧昧的纱,她思索片刻,用着最轻松的语气问他:“你每年夏天都会到汀南来吗?”
“不是。”宋驭驰似乎也没有保留:“上次去汀南是三年前看外婆。”
“我们再玩一局。”
这次,是宋驭驰胜。
他也选的真心话,酒后真心话得真,昏暗的光线下,他长睫拓下一片更重的荫翳,视线直勾着黎哩,“今天心情怎么不好。”
大抵是这些天的接触太过严丝密合,她情绪稍微动了一下,他也能感受到。
之前不问,是觉得她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
可作为人,宋驭驰也有探知欲。只不过那份探知欲是针对黎哩。
黎哩错愕地迎上他的视线,很快,眼底又恢复往日那般的波澜不惊,她弯了弯眼睛,笑着说:“收到一条很不喜欢的邮件。”
她似乎是察觉到宋驭驰情绪上展露的疑惑,忙扯开话题:“再问的话你要赢我哦!”
算是另一种的抗拒。
风水轮流,可以掌控的那种感觉又到黎哩这里。
她想和他有以后,所以这一次,她忍不住问的是以后,“你考到哪个大学啦?”
这是他们对未来未知的第一个话题,宋驭驰拿着酒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杯轻晃时抬了抬眉稍,望着她的眼底笑意很深:“和你一样。”
她疑惑:“啊?你知道啊?”
他说:“京大。”
昼夜难停,像梦一样,周围的人数渐多,低温的气候显得好暧昧。
耳边是昨夜派对的《玫瑰往事》,歌词唱:“玫瑰啊/我多想和你诉说/从前的故事啊/他们说一切并非真实……”
口欲期旺盛,黎哩忽然不想再问了。
桌席上的酒水消弭大半,黎哩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行动时有些晕,但头脑还是清醒清晰的。
海岛城市昼夜温差很大,晚间没了太阳光的直接照射,温度有些低。
在这个季节看来,现在的气候正是舒适的,晚风吹过来,像在挠着浑身的毛孔。
可也有外来之物,比如此刻,不知道从哪里遛来的流浪猫,黑夜中带来试探性的目光和黎哩对视着。
黎哩向来和这些小动物不亲近,她站在门外,垂着眼睛也警惕地看向脚边不远处的小家伙。
原因无他,大概是怕它兽性大发地上来挠到她。
时间越发久,小家伙似乎感受到黎哩情绪。
流浪猫喵叫了声,带着凶意,试探地迈着猫爪朝黎哩更近一步,试图侵略更多一步的领地。
宋驭驰推开那扇带有风铃的玻璃门,看到的就是这一人一猫面面相觑的画面。
比起黎哩的淡漠,他对小动物似是天然有种好感,只看了两眼便好心去到对面超市买猫粮给这只凶巴巴的猫咪喂食。
玉溪的商业街上隔三差五的店前就是休息椅,灌下的酒此刻胃烧,这种昏沉和白日那种的感受又不相同。黎哩坐在木椅上,眯着眼睛追随宋驭驰在的地方。
流浪猫的眼角很脏,该是白色的毛发上染成脏兮兮的灰,可宋驭驰好像也不在意似的,单膝蹲在地上喂它,毫不嫌地挠着它下巴。
他深邃的眼底全是这只突然遇到的小猫,眼神里流露着的也是淡淡的温情。
他应该是很喜欢小猫的。
从前在汀南就是,费心救了一只被人虐待的小猫,而后黎哩也看见他救助这些流浪猫。
不止一次。
今天的月光明亮又温柔,她眨了眨眼睛,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倾诉溢在心尖,眼眶倏然变得有些热。
网上说,像这样爱小猫小狗的人是很有爱心的,心底像太阳,也会对生命有着敬畏心的。从不认识她时,他就帮过她。
那些陌生的文字,她好难相信。
晚风吹拂,长发被风荡起,宋驭驰扭头撞上她视线,凌厉的眉心是化不开的担心,“喝多了不舒服?”
“没有。”黎哩摇摇头,她没有不开心,不再想有心事了。
玉溪的海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沙滩和椰子树也被阵风吹拂,黎哩眨了眨眼睛,站起来时还有些不稳,她反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
她都问了,肯定是想。
民宿房里的空调未关,黎哩和宋驭驰刚抵达门口,那股诱人的清凉感从门缝中争先恐后跑出,惹得黎哩那股醉酒的眩晕清醒一些。
她没给回应,一路上牵着宋驭驰的手不曾放开,直到进入屋内,房门关上像到了私密性很强的领地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地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黎哩靠近宋驭驰,身体靠近,她踮起脚尖,两人亲密过无数次的默契,甚至无需交流,身体上就给出最本能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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