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弯弯绕绕的,没有重点。
黎哩从小受景芸芸做事雷厉风行的影响,很不喜欢这种打迂回战术的人,就包括黎冰冰想找事的时候,也是心直口快地抬在明面上说。黎哩眼底闪过一丝烦躁,唇动了动,“没有。”
她看了眼宋驭驰走的方向,也许是时间太短,他还没有回来。黎哩的心情好像也随着外人的影响变得不好,她直白地打断他那些没有重点的话,“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唐一鸣愣了下,脸上还是在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宋驭驰。”
背着当事人去聊,还能是什么好的话,原先和赵雨蔓的对话还历历在目,黎哩攥紧了手,尖锐的指甲戳着手心肌肤有些疼,她也冲着来人笑了下,却是疏离的,“抱歉啊,我不太想。”
这人孤身来到个陌生的城市,又背着宋驭驰找到她。他处心积虑地找过来,什么心思都昭然若揭。
她既选择了宋驭驰,就不想做出伤害他一点一滴的事情。
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她从来都没什么耐心,她说:“我不清楚你是谁,所以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至于你说的宋驭驰的事,他如果想说,那他肯定会毫无保留告诉我,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是不知道。”
“所以你不用来找我说,我也帮不到你。”
黎哩的话说得决绝,似乎一点儿的可乘之机都不想给对方。她腰间的布袋里是沉甸甸赶海战利品,她手中还握着那只捕物网,像是不想和唐一鸣再有任何的交流,她选择主动挪地,想去别的地方再去寻找战利品。
湿漉漉的鞋在沙滩上踩出潮湿的脚印,她刚迈出去两步,手臂忽然被人牵扯,她抗拒地想要甩开手,可就在下一瞬,白色布料蒙面,呼吸受阻,鼻息间嗅到浓烈刺激的难闻味道,眼皮睁开劳累,她再没有了意识。
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黎哩似乎听见男人撕破面孔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第54章 雨水
【54】
黎哩的脑袋很沉, 思绪在混乱。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滴声,像触到铁缓慢滑落,带着沉重的闷音。鼻尖是很难闻的铁锈气息。
药效似乎过去,黎哩睁开眼, 入目即是昏暗的环境, 四周很乱, 钢铁材料混乱地摆放在地,隔壁灯光的光影艰难地透着缝隙, 这好像是个废弃失修的钢厂。
肮脏又凌乱, 潮湿又闷热。
五感渐渐恢复, 黎哩逐渐掌握回自己的身体。
肩胛骨抵靠着硬物很疼,胳膊也是酸痛到使不上力气。
她好像,被捆起来了。
外面倏地传来一串脚步声,晃动的铁门被打开,唐一鸣孤身一人走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食物, 看见黎哩醒后,也只是睨了她一眼, 似乎没有想和她再交流的想法。
废弃钢厂里的小灯亮起, 微弱的功率更像是黑夜里的一簇荧光,男人拎着食物找了块干净的桌子,塑料袋被扯得嘶啦作响, 他站在那儿吃着今天的第一餐。
他好像并不在意黎哩是个什么状态, 也毫无顾忌地在这种艰难的地方吃着最便宜的盒饭。
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 那他的目的, 只会是宋驭驰。
黎哩抿着干涩的唇,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的嗓音也有些哑,她问:“你想要什么?”
唐一鸣用餐的动作停顿,他转身看向黎哩,看她的抗拒,他说:“至于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更像是良心不多地回应,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也不用害怕我,只要你乖一点配合,我不会伤害你。”
“所以宋驭驰能给吗?可是你这样,犯法。”黎哩不卑不亢地提醒。
偌大的空间里,坏掉的水管不停地滴水,聚集的小水洼在黑夜里亮了一块。
唐一鸣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他没再回复黎哩,似乎是有些急,暴风式吸入那份盒饭。
除却水流,这个地方就只有唐一鸣发出的声响。
黑夜里,闷热到呼吸都发紧,手心也黏了一手的汗。
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差,在这种地方待着未知系数很大,可越是这种重压之下,黎哩的脑袋就是越发清醒。
她手后藏着动作解绳,在唐一鸣不想理睬她时还是率先开口,她冷静地试探:“你是唐准的哥哥?”
一直没有动作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身形很瘦弱,脸颊也有些凹陷,他怒视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在这种环境里,他好似不嫌热地深抽了口烟,烟圈和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黎哩看见他阴恻恻地笑着:“没想到宋驭驰竟然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他靠近了两步,那股烟草味更重了。
唐一鸣本来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可话匣子随着黎哩这个话题的挑起他便有了,他点点头:“对,唐准是我弟弟。”
可是接下来他说的那些话,和赵雨蔓那天说的话很像。
只是比起赵雨蔓所说的那些内容,唐一鸣更像在补充着那件事发生的细枝末节,“我弟弟唐准,学习成绩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学校前几名,他从来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我家里三口人都在工作供养他,他喜欢天文,喜欢探索天上的东西,他跟我们说,他以后想当个天文学家。我们不懂这是干什么的,去学校和老师了解了下,老师说,凭他的成绩,可以去京市最顶尖的学校,就读最好的专业都不是问题。他们老师还说,这孩子在这方面有天赋,他如果喜欢的话,就鼓励他,让他去做他喜欢的。”
“他说他在学校里交到好朋友,家世条件特别好,可就是上了高中后,他变得爱玩了,平时的周末不待在家里,总喜欢出去,一问就是说和最好的朋友宋驭驰出去玩了。”
“他没什么其他的朋友,可周五那天晚上,明明都放假了,就因为宋驭驰大晚上把他叫出来,说要约在学校天台上!十几层楼的高度!宋驭驰那个杀人犯就这样把我弟弟推下楼害死了!!!”
“被他最好的朋友!”他情绪越发的激动,说到最后,几乎都是在嘶吼:“就因为宋驭驰,他彻底离开我们了!!!”
“阿准才多大?他才17岁!!可就是因为宋驭驰,他彻底离开我们了!!!”
昏暗的环境下视线看得并不真切,他眼白上好像泛着红,也好像在流泪,恨意和难过的情绪迸发而出,好像在仇视着所有的事物,对地上那些废旧的钢材又踢又踹。
原本摆放有序的东西变得凌乱,有个凳子摔倒在脚边,打到黎哩小腿上,那块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痛。
相对他的狂躁,黎哩脸上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双平静的眼底仍旧很安静,在等唐一鸣发泄完后,她望向他,安安静静地开口:“宋驭驰没有伤害你弟弟。”
她说:“我认识的宋驭驰,会维护朋友,会在深夜好友一通电话打来就去帮忙,会帮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没计量后果,他很仗义也很有教养。看到弱小他会出手,碰见虐猫的人也会出手,会救济路边的流浪猫,即使不喜欢什么,也不会产生厌恶情绪。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会做伤害朋友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对您弟弟的意外我很抱歉,但我觉得您这样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宋驭驰身上,那他也很无辜。法律是公正的,如果是他杀的人,法律会制裁他。”
律法公正,如果宋驭驰真的是坏人的话,他不会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外。
黎哩这番在唐一鸣看来是维护宋驭驰的话,男人紧握着拳头,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冲着她大喊了声,“够了!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
他咬紧着牙关,似是要和黎哩争个对错,强硬地开口:“宋家钱势大,明明长子在外杀了人,都能被粉碎捞出来,所以我弟弟的死我找谁说理?!”
“还说什么好朋友,我跟他要点钱都在那推三阻四,他宋驭驰对得起谁!!”
“案发现场早被调查过,是你不愿意相信。”过往和宋驭驰相处时的那些细枝末节在脑海里复盘,记得他微信上总是收到要钱的消息,记得他总在接到京市某个电话时心情突然地低落。黎哩看着唐一鸣现在的态度,那些原本还不明朗的信息在此刻好像有些浮出水面的痕迹,她扯平了唇角,有些心惊:“你把我绑过来的目的,难道是想要敲诈宋驭驰?”
“那是他欠我们家的!!”唐一鸣暴躁地又踹了一脚旁边的钢材,他抬手抓着头发,“我弟成绩那么好,他原本肯定会很有出息!是宋驭驰害死了我弟,是他应该替阿准照顾我们!”
“他宋家那么有钱,结果一个月就给那么点儿给我,他是打发路边要饭的吗?!!”他视线狠戾地看向黎哩,“还有你竟然觉得他无辜?是你们现在的女孩觉得自己攀上个高枝以后就能衣食无忧了所以才这么替他说话?”他呸了声,视线里全是鄙夷的神色,“你去问问他曾经的那些同学,谁不知道他是杀人凶手?谁不怕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明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害死的人!!!”
“他害死我弟弟,我只是要点钱而已,他一个做过伤天害理恶事的人竟然还有脸拒绝。”
“我今天就是要逼他发誓,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只要给我五百万我就放人,不然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所有的巨石浮现,唐一鸣的这一番话更加证实了黎哩原本只是心里的猜想。
黎哩的耳边很吵,白噪点混响,夹杂一起显得很闹,破旧的弃厂里的流水,像是又一场下雨的夜晚。
闷热,潮湿,也无力挣脱。
语言总是苍白无力的,安慰的话最无用,而唐一鸣大概是赌徒心理,他想要的东西只有钱。
黎哩知道,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抬头看了眼透着月光的墙上小洞,微弱的光芒似乎起不到一点的作用,她看不到天色,甚至感受不到现在是几点。
这个房里很闷很热,所有的感觉混杂在一起,怎样都不算舒服。
她心里还想到傍晚时,那个少年捉弄她后嘴角恶劣的笑,还有他咧嘴怕她生气歉意的笑,他最后说的是“等我”。
沙滩边到小渔村的距离不算远,他回来后没看见她的话,是不是会很着急。
然后像她一样,找不到人时焦急地房里一直叫着他名字。
沙漏在流,海风在吹。
手腕处被绳索勒得生疼,腕骨和小臂上很酸,好似力气用完。在黎哩不断地努力下,那根捆绑住她手腕的绳有些松动,像胜利就在眼前一样,她继续扭动着后面的绳,同时默默观察着逃跑路线。
只要她跑出去,那宋驭驰就不用限制于这个疯子了。
手腕上的绳子还未解开,废旧的钢厂外出现急促的脚步声,黎哩的额头突突地跳了下,昭示着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脏跳得很快,还来不及她细想,正前方那扇铁门就这么被踹开了。
“咣当”一声的巨响,那个说着等我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路边的灯光也打进来,这间破旧的房间里光线更亮了一些。
宋驭驰的头发是湿的,黑色的衬衫变得皱皱巴巴,呼吸到胸口起起伏伏,可他就像不敢停歇一般将视线落在黎哩的身上,好似确定她现在无事,原本紧张的情绪才缓和了一点。
唐一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他站在黎哩身边,冰凉的匕首抵在女生的脖颈处,他望向来人,“叫你带的东西带来了么?”
宋驭驰平复了下呼吸,凌厉的视线看向那个预备行凶的人,他说:“你放开她,支票我给你。”
“他妈的你有什么好高高在上的,”唐一鸣破口大骂,他平时最讨厌这种虚伪的有钱人,平日不敢发作的情绪在此刻敢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拿捏住对面人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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