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执意不事二军,不然怎会没有机会?听我的,我去邑化关,你带景阳南下到…”
杨清指着地上的另一条路线,还未说完,便被陆达拦手打断,“别争了,还怕我这个瘸子耽误了大事?”
杨清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抬眸一笑,意味深长道:“刚刚还在想方设法拐走我的夫人,怎么现在给你机会了,你却不要了?”
夜里的冷风敲响破庙的门,整座庙宇好似摇摇欲坠。
“你一直跟踪她?难怪三千铁骑就活了你一人。”
陆达讥笑一番,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淡淡忧伤,“她心里有你,你呢?打算何时告诉她真相?”
杨清闻言眸光黯淡,借着幽暗的火光去看一旁熟睡的景阳,“她承受不起真相,与其反躬自责,不如一直恨着我吧!”
陆达叹了一口气,“怪我当时多嘴!”
…
翌日一早,景阳睁开眼时,环视一周,只见庙里空荡荡的。
昨夜不知怎的,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陆大人,陆大人…”
四周空荡荡的,无人应她,她起身想四处寻寻,却发现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
“陆大人…”
景阳赤脚走向门外,推开门的一刹那,金色的阳光扑面而来,她偏过身用衣袖遮面,须臾过后,抬眸看向四周,只见远处有一处墨绿色的湖泊,杨清蹲在湖泊边上似在做些什么。
昨日一事,她受到了惊吓,眼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温热的黄沙将温度传至脚底,让人的内心莫名的安宁。
俄顷,杨清站起身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她,他手上拎着一双软缎绣花鞋正滴着水,淋淋漓漓了一路到了她的面前。
杨清看了一眼她玉白般的脚,弯身捞起她的身子,走入庙中。
“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说话的功夫,杨清已经抱着她走了进去,将她放下后,燃起了火烘干鞋子。
昨日西武关血流成河,弄脏了鞋子,景阳看了看他手中湿漉漉的鞋子,没有一丝血迹,原来他一早是忙这件事去了。
从前梦中,他也曾给她刷过鞋子,每每想起,她都会羞涩好久,可当下这般,她接受得坦然,心底竟毫无波澜。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陆达,景阳忍不住问道:“陆大人呢?”
“他去邑化关了。”
似是知道她不愿意听他说话,他言简意赅,多一字都不肯说,可他不说,景阳满肚子的疑惑谁来解答?
景阳搓着手等了半天,内心燃起急火,觑了他半天也没见他有要说话的意思,终于,她忍不住了,又道:“那我们呢?不一起去吗?”
她自幼在“牢笼中”,并不知道邑化关的方向,也不甚清楚当下的局势。
“我们得去钰晶城,把消息传回上京城并早做防范。”
钰晶城,她听陆达说起过,距离西武关不远,应该是黎国下一个目标。
她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然后见杨清从腰间扯下水壶递给她,“渴了吧?喝点吧。”
那个水壶她见过,这几日一直挂在杨清的腰间,他喝过了。
即便是夫妻时,她也从未与他共用这种亲密的东西,更何况两人眼下已经和离了。
景阳看着那水壶咽了咽口水,迟迟没有接过来。
杨清似瞧出她的心思,又道:“只有这一个水壶了,新灌的,我还没喝。”
沙漠里没有水怎么行?
没有别的选择,景阳只能接过水壶,小口喝了起来,水里似沾了他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她擦了擦嘴角,双手捧着水壶还了回去,随即见杨清仰着头,举起水壶咕噜咕噜喝起来,清水顺着喉咙流了下去,浑身尽是放纵不羁之态。
景阳静静看着他,待他喝完,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秋芜还活着吗?”
杨清垂眸,见她目光中的殷殷期盼,“或许到了钰晶城就知道了。”
第71章 不要去,你会死!
杨清那一句话让景阳熄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她急切的想到钰晶城,以便可以早一日见到秋芜。
他们没有车马,全靠一双腿长途跋涉, 景阳的身体自是吃不消的, 但为了秋芜, 她咬着牙坚持,而杨清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故意放慢了脚步, 身后的人也没有跟上来, 他驻足回望,见她似被黄沙迷了眼, 用衣袖遮掩,步履蹒跚。
他朝着正红的新衣回手一剑,倏地斩断裙摆,正红色的半截裙摆在风沙中起舞、飘远…为单调的沙漠添上了刹那色彩。
身后陡然一轻的景阳缓缓抬头, 对上他深邃中夹着缕缕忧愁的眸光, 杨清伸出了手, 想让她借点力, 但景阳好似没有看见,从他的身旁走过,连多余的视线都懒得给他。
她是彻底离开她了, 连界限都划分的这么明显。
杨清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追上她,将左手中的剑鞘递了过去,“走得快些, 也好早点查清秋芜的下落。”
这下景阳没拒绝,她乖乖伸出了手, 搭上剑鞘,感受另一端传过来的劲力,脚下果然轻盈了许多。
松软的黄沙遇到强风时,便会凌空跳起舞,每当这时,脚下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景阳站在原地,双臂挡在眼前,恨不能将脑袋埋入土中。
“闭上眼,站在原地别动。”
杨清的声音穿过风声传入耳中。
许是这场风暴来得猛些,需要停留的久一点,景阳不疑有他,颔首点点头。
耳边的风暴随即更强劲了,好似天上下起了沙子,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铿铿”的声音,好像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她就像身处在残酷的战场中,孤零零的,偶有大块的沙砾划过手背、肩颈,吓得她猛地一颤。
“杨将军…”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喊道。
随即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紧张握起的拳头,“我在。”
是他的声音!
景阳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手指挣扎着脱离他的掌心,提醒道:“男女授受不亲。”
这一次,耳边只有风沙的声音,杨清没有反驳。
半晌,剑鞘的另一端又传来一股劲力,杨清提醒道:“走了,不然晚了就到不了驿站了。”
景阳不言语,默默跟在身后,风暴就在此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手中的血,可这血不是她的。
而她身边只有一人。
她顺着剑鞘一点点看去,只见杨清左手上不知何时缠上了碎布,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似2贰2无9吆似七上面正一点点渗出血来,手上的剑上也有未擦净的血迹。
她吓了一跳。
心离涌上不好的念头,回头一看,只见黄沙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死尸,她认识他们的衣服,是黎国将士。
是发现他们的行踪了?不然怎会在去钰晶城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她收回视线,脚下步伐不觉加快,不经意间,看见肩颈处的凤冠霞帔裂开齐整的缝隙,一见就是利器划开的。
她不敢想象适才是怎样的激战,后知后觉的恐惧似潮水涌来,杨清告诉她“闭上眼”,想来是不想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握着剑鞘的手不住颤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杨清转过身来,凝视着她,“怎么了?”
景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没有血迹,安下心来摇摇头。
“没事你抖什么?”
景阳噎了一下,谎称道:“我冷。”
杨清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她,见她瘦小的身子蜷缩着,回手扯下身后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撩起她的头发,指尖滑过她的颈部,在她颚下系了个精致的绳口,手背有意无意的碰到她娇嫩的脖颈,酥酥麻麻的,有点痒,景阳抬起头,避开他的手,却将他的风姿隽逸尽收眼底,心神不宁,于是她干脆闭上了眼。
杨清垂眸打好了绳扣,抬眼便见娇媚的人脸上落了一束金灿灿的光,凤冠霞帔,瑰姿艳逸,他失了神,一寸寸打量着她,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梁,粉若花瓣般的双唇…她身上的体香摄人心魂,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
只一瞬。
景阳猛地睁开了,看着眉目疏朗的杨清恍惚的以为是错觉,可身体条件反射的恶心,她知道那不是。
杨清看着她躲在地上干呕的痛苦状,悔之莫及。
是夜,两人入住了驿站,一走进去,凤冠霞帔、妆容明艳的景阳就吸引了驿站中所有人的目光,好在荒漠之处,驿站中的客人并不多。
景阳瑟缩着往杨清的身后躲了躲,黎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她有些担心此处是否安全。
“无事。”
杨清似是察觉到她的恐惧,垂眸低声安慰,将衣袍的一角递给她,“抓紧我。”
他已经知道她为何作呕,之后的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肢体接触,以免让她不适。
景阳应声握紧了他的衣角。
杨清一开口就定了楼上连着的五间房,还与掌柜的要了一套并不显眼的湖蓝色衣裳。
“凤冠霞帔耽误赶路,虽然掌柜的衣服不甚舒适…”
“好。”
那些哄骗她换下衣服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见她应声接过手上的衣裳,杨清有些意外,赶紧背过身去。
“你不出去吗?”景阳羞涩道。
“这里人鱼混杂,不安全,你放心,我绝不偷看。”
既然这么大会的功夫都不安全,那晚上又如何分房睡?景阳意识到
“那杨将军还与掌柜要了五间房?”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她这不是允许他夜里同她共住一间房的意思?后又意识到黎国还在追杀他们,这也不是不可。
她抱着衣裳走到屏风后面,再三叮嘱道:“不准转过来。”
杨清呐呐应声,脸上一阵发烫。
稍晚些,杨清给门落了锁,随即打开窗,带着她飞檐走壁串到其他的房间,杨清以为还要跟她解释此番行为,但景阳问也没问,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说好。
进入屋中后,景阳环视一周,发现这并不是他定的那五间房,杨清随即解释道:“刚进驿站时我观察了,此间房空着不会有人来,你放心入睡。”
景阳没有追问,点点头向床边走去,随即身后响起欺霜赛雪的声音,“早点歇息,明日还得赶路呢!”
景阳“嗯”了一声,扯过被子,
夜深时,浑浑噩噩中,她听到有人轻声唤她,她装完熟睡的样子并不应他,杨清轻手轻脚的走至她的身旁,定定看了她许久,然后用两朵棉花轻轻塞进她的耳朵。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清凛的松香渐渐散去,俄顷,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去,见一旁坐在杌子上的杨清赤着上身,半根利箭断在胸中,莹白的月光下,他拿着匕首猛地刺下,剜出…
动作一气呵成,周身散发着凛冽之势,景阳吓了一跳,齿间发出“嘶”的一声,杨清缓缓回头,见她眉心紧蹙,似是做了噩梦,他快速包好伤口回到榻边,握着她的双手。
突然,房顶传来细碎的瓦片声,向着隔壁的方向移去。
杨清陡然抬头,随即放下她的手,披上衣衫,拿着剑从窗牖飞身出去,景阳拔下发簪放在被衾下,手上关节微微泛白,整个人抖若筛糠。
她听不见外面激战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但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恐惧袭来,她就像坠入冰窟中溺水的人。
隔日,她早早睁开眼,见杨清早就端来了膳食,“醒了?吃一口我们就赶路吧!”
景阳点点头,仔细打量着他,未从他脸上窥到一丝昨夜的痕迹。
饭后,两人继续赶路,风沙大的时候,杨清依然会让她闭上眼站在原地不要动,但她知道,周围不仅是只有风沙,还有黎国的追兵。
她能感受到刀剑贴着身体而过的肃杀之气,能感觉到身边的越来越多,以往这些人不可能近她身的,眼下这种境况只有一种可能,杨清抵不住了。
她猛地睁开眼,刚好看见浑身是血的杨清拨开她身前的一剑后,后背豁然被砍一刀,随即踉跄的扑在了地上,周围的杀手见他倒了下去,纷纷掉头将刀剑对准了他,几十把刀剑夹在杨清的头上,他翻过身来横剑一挡,十分吃力,泛着冷光的利器逼向他的面部,似要把他的脑袋炸开花来。
景阳的身边顿时空无一人,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她吓了一跳,她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剑,双手紧握,无声无息的冲了过去,横剑一扫,霎时鲜血四溅。
逼近杨清的几十个人没预料到她这一举动,没反应过来的人命丧当场,避得慢的人挂了彩,还有人在躲避的时候被杨清补了一刀,一命呜呼。
杨清铲除剩余的杀手后,擦净脸上的血走近她,柔声道:“怎么睁开眼了?不是答应我不睁开眼的吗?”
他像是安慰一个孩子,双手捧着她的脸抬起,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颤着身子说道:“我杀人了!”
杨清慌了,又是心疼又是彷徨,许久才笑着安慰道:“你方才那一剑果真有大将军夫人的风范,或许苦练一段时日,日后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你想走我也拦不了了。”
明知他的话当不得真,但景阳还是哭着笑出了声。
景阳帮他包扎伤口,看到他心口处密密麻麻的的疤痕时不禁一愣,那是她用发簪一下下刺烂的…往日的事情再次浮现脑海,痛苦不减分毫,她依然释怀不了被欺骗、被利用,让她称为杀死皇兄的侩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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