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讶然。
番国名将隆嘉年,不过二十出头,六年吞并四周小国,大败瑞王,杀其三子,极其自负的一个人。
景阳一直以为他该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一个人,怎么也和眼前的人对不上。
“番,番国,隆嘉年?”
她是要去黎国和亲,可不是要去番国,失神的功夫,杨清走上前示意她等他片刻,然后与隆嘉年走到一边,不知说起了什么。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连隆嘉年也卷进来了,景阳惴惴不安,视线穿过层层守卫想窥到点什么,未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见杨清走回来,牵着她上了马。
他们在前面走了一路,隆嘉年的手下就在后面跟了一路,而杨清竟像浑然不觉般无动于衷。
景阳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
杨清看也没看身后,笑道:“他们是护送我们回钰晶城的。”
闻言,景阳更摸不着头脑了,他和隆嘉年不是死对头吗?思绪繁乱间,两人已经到了钰晶城,而身后隆嘉年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钰晶城像是早就听到了风声,城门紧闭,两人一靠近,城墙上立即架起弓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杨清随即亮出怀中的牙牌,表明身份,“我乃镇守邑化关的将军杨清,让你们这里的主事大人速速来见我。”
闻言,城墙上探出一个惶恐的脑袋,城门随即打开,又在他们身后慌张合上。
“杨将军,您怎么来了,是收到下官的求救信了吗?您不知道这里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宜抚郡,钰晶城也就几千人,下官是个文官,实在不会打仗,这才不得已向郡丞大人求救。”
说着说着,畏畏缩缩的县丞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不对啊,我是向宜抚郡的李大人求救,杨将军远在邑化关,如何会来?”
他立即警惕起来,递了个眼色,身边的人突然横起长戟对准两人,景阳吓得一哆嗦,直至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冷发颤的手,给了她十足的底气,杨清义正言辞道:“宜抚郡的郡丞早就知道西武将军叛国投敌了,不会有援兵来了,你们能相信的只有我。”
县丞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除此牙牌,可还有其他证明之物?”
景阳想起自己的玉佩几经转手后应该回到了杨清的手上,看向他问道:“我的玉佩应该在你那吧?”
拿出此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景阳定定的看着他,莫名的从他神色中觉察到一丝慌乱,杨清久久未动,只道:“县丞派去宜抚郡的人有一日了吗?如果有,今日怎么也该有回信了吧!”
县丞心中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也就今日,“那就请将军等上片刻?”
到底是个油滑的人,不愿先把人得罪了。
美其名曰是等,实际是被人关在了房内,景阳不解,歪着头问道:“你为何不拿出我的玉佩?”
杨清没办法解释玉佩的去向,只道:“我自有办法脱困。”
见状,景阳也不想追问,朝他伸出手勾勾手指问道:“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了,既然于杨将军无用,不若归还于我?”
须臾,杨清才吞吞吐吐道:“回到上京城后,我就还给你!”
“为何是回到上京城,而不是现在?我偏要现在拿回它。”
她突然扑了过去,手探入他的怀中,杨清慌了一瞬,双手去抓她的手,却失了重心后仰过去,身体贴合在一起,燃起燥热的火,他看尽在咫尺的粉嘟嘟唇,垂涎欲滴,很想狠狠欺负她一下,可一想到她干呕反感的模样,又蓦地心疼起来,咽了一口口水,忍住了。
景阳摔在他的身上,手心刚好搭在他的心脏上,透着斑驳的疤痕感受强劲的心跳,不知怎的这心跳越跳越快,就像快跳出来了一样,连她不觉得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没有我的玉佩啊?”
这功夫,她早就把他怀里摸了个遍了,杨清没答,涨红了脸隐忍道:“你再不离开,我可就…”
他慢慢仰起头,凑近…清凛的松香扑面而来,两人的鼻尖似有似无的触碰在一起,景阳猛地一激灵,慌忙逃走…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县丞在门外弓着身子、擦着冷汗颤声道:“杨将军,黎国大军来了,这援军没到,您看…”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门突然开了,杨清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向城楼走去,“眼下城中的具体境况、部署、武力…”
第73章 开城门
一日一夜的激战, 外面短兵相接的声音不断传入耳来,景阳寝食不安。
钰晶城内算上县丞府上的私卫也不过几千人,在黎国的猛烈攻势下作着困兽之斗, 她不知能撑到几时, 敌军擂鼓鸣金, 气势不减,而城内兵微将寡,几近弹尽粮绝, 就连杨清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眼下唯有拖延时间, 等待援军。
两军战况胶着之时,黎国突然鸣金收兵, 于乌泱泱的大军中推出一个女子来,杨清定睛一看,这衣裙不是景阳的吗?再一看,这人不正是他那日苦寻不得的秋芜?
“杨清!我知道你就在城内, 今日本将军必拿下这钰晶城, 你若是识趣, 就打开城门束手就擒, 不然,今日我便杀了公主,以血祭旗。”
城下的西武将军一把扯过秋芜, 扼住她的喉咙,一点点上扬,直至她脚尖离地,脸涨得通红, 呼吸越发的艰难。
整座钰晶城就像沉睡了一样,许久没有动静, 他又道:“听闻你要娶郡主了,想来这也是个碍事不得宠的,既然如此,本将军送你个顺水人情,帮你解决了便是。”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划空而过,朝着他的脑袋飞速而来。
西武将军猝不及防,偏过身一避,手掌一松,手心中的人忽得落地,大喘一口气,猛地咳嗽起来。
杨清放下弓箭从城墙上缓缓露出头,气势熏灼,目光凛冽,似要把他生生撕裂开来,“没想到传闻中威风凛凛的西武将军竟如此不堪,叛国投敌也就算了,还拿一弱女子作饵儿,卑劣至极,不配与家父齐名。”
十年前,西武将军与幽州刺史林沐并称盛国二雄,煊赫一时。
想到往事,西武将军怒不可遏,剑指着他道:“他们说得没错,你果真是林沐之子,林沐不过是小小一介刺史,幽州的看门狗罢了,如何与本将军相提并论?而你没有资格说本将军叛国投敌,今日,本将军就是奉命来取你的命的。”
“奉谁的命?”
杨清冷声质问,却换来一声讥笑,他自然没指着他能回答,转过身道:“我给你个机会,今日能不能取不取得我的命就看你的本事了。”
不多时,城门开出不大不小的缝隙,杨清踏马而来,一手执枪一手勒着缰绳,“西武将军不屑与家父齐名,那敢不敢与我一战?”
林沐身上不过有些功勋,怎能与他几十年守着荒漠立下的汗马功劳相提并论?
斜晖下,往日的幽怨和不甘蠢蠢欲动,西武将军的脸逐渐扭曲,一旁的副将提醒道:“将军,他在邑化关用兵如神,功夫了得,不可轻敌啊!要我说,不如我们一起上,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在话下。”
“呸!”
哪有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西武将军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拎起长刀,“我先去会会他,真是不行了,你们再上。”
话音一落他人已冲了出去,身旁的副将想拦都没来得及,转念一想,西武将军身经百战,历练老成,而杨清只是初出茅庐,或许他能成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又安下心来,向身后的大军摆了摆手,示意静待军令,他身体松弛下来看向两人的决斗,也就是这思绪百转千回的瞬间,眼睁睁看着杨清一枪扎进西武将军的头颅,追悔莫及。
“西武将军!”
“冲啊,斩获杨清头颅者,赏黄金千两。”
副将一边喊一边率领大军往前冲,杨清站在城门前,孤身一人对阵几万雄狮,突然城墙上扔下一根绳索,在万千兵器向他挥来的一瞬间腾空而起,借着绳索的力量攀岩至城楼上。
西武将军叛国投敌,有此下场并不值得人怜惜。
这一切自然是他早已安排好的,孤身对阵也是为了让西武将军放下戒备与他一战,如果…如果他不那么自负逞一时之能,或许此时葬身城下的就是他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城下,不禁心有余悸。
底下的人抬走了西武将军的尸首,而秋芜瘦小的身躯淹没在泱泱大军中,他心底拂过一丝说不出的落寞和愧疚,耳边响起卫晋嘱托的那句“一定要把秋芜完完整整得带回来”。
他恐怕要食言了,眸子垂的很低很低,不经意间,景阳的裙摆飘入视线,再抬眼时正对上满眼哀愁的景阳。
“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他们说要拿秋芜祭旗!你说,她会死吗?”
说着,眼眶里的泪就决堤了,景阳赶忙擦掉,视线穿过撤退的大军寻找秋芜的身影,但她什么都没看见。
杨清安慰道:“你看,秋芜知道扮作你的身份他们就不会轻易杀掉她,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明快初夏了,这里的风依然很冷。
他费劲心思的安慰却让景阳哭得更厉害了,浑身发起抖来,冰凉的手指顺着城墙一点点下滑,最后整个人被压垮,抱着膝盖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只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我,她说,若是她以我的身份去和亲,我就不用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也不必再回上京城那个伤心地了,她是为了我心心念念的自由…”
景阳自然是不同意的,甚至还因此与她闹起了别扭,躲在屋里,一连几日没有理会她,所以在西武关时,西武将军是没有见过她的,这才给秋芜假冒她的身份提供了条件。
而她那日与陆达出去时,还与秋芜呕着气,她都没跟她好好告别,突然就要成为了永别,她真是恨、悔…
景阳越哭越伤心,她知道钰晶城眼下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余力救秋芜?
她自责死了,早知如此,她那日就该让秋芜跟着的…
钰晶城境况艰难,杨清分身乏术,送她回到房中后没多久就出去了,夜晚更是连眼皮都不敢合一下,好在西武将军一死,彻底打乱了敌方的阵脚,一连两日,他们只是就地安营扎寨,并未进攻。
第三日,杨清瞧着景阳的神色还是不见好,每次见到他问得第一句话就是“有秋芜的消息了吗”,他垂下眸,她也随着他的眸光瘫软在榻上,然后偷偷抹着泪。
她知道他难,她开不了口让他去救,但也做不到放任秋芜不管。
杨清看他这个样子实在心痛难忍,为难道:“今晚我带几个人去敌方营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救回她…”
景阳晦暗的眼底陡然一亮,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危险和钰晶城未来的命运,她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字字珍重道:“小心!”
这一夜,景阳站在城墙上觑着远处营地的烛火,冷风灌透了身躯,她就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得望着,这几日下来,县丞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她的身份,劝了几次劝不动,最后唉声叹气的离去。
他们已经离开了几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
景阳心里正打鼓时,远处忽然燃起一把大火,随即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厮杀声顿起,数人从火光中冲了过来。
景阳定睛一看,是杨清!
沉着的心陡然一轻,她欢快的朝着一旁的县丞散去,“县丞大人,他们回来了,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她第一个冲了出去,随着城门大开,数匹战马冲了进来,她满心欢喜的在各个马背上寻觅着,须臾,笑容一点点僵硬,她没看到秋芜。
满心欢喜落了空,她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殷殷看着他道:“秋芜呢?”
“对不起。”杨清垂下了眸,“我没有找到她。”
“没关系,我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的,我不怪你…”
景阳转过身,落寞的离开…
县丞走上前,拦在杨清的身前,“杨将军,那大火怎么回事?你把他们的营地给烧了?”
“是粮草,没了粮草,他们久攻不下,自然就会退兵了。”
杨清解释完,推开县丞快步跟了上去,他拉住她的手,嘴唇翕动,安慰的话语突然梗在了喉中,“…你想哭,便哭吧!”
“我不哭,秋芜还活着,我为什么要哭!”
她倔强着甩开他的手,忍着眼底的泪,可他分明看见有泪水夺眶而出。
隔日,天蒙蒙亮时,黎国大军突然开始猛烈的反攻,作最后的挣扎,杨清虽早有准备,但寡不敌众,物资匮乏,固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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