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与他隔着适当的距离,“陛下不用谢我,即便我选了,陛下不同意也是无用,此事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她也看出来了,太上皇与太后奈何不了柳渊,只能拿捏自己,那自己随柳渊行动即可。
“朕只有一个意思,阿缨明白的。”
车里灯火摇曳,柳渊目光灼灼,视线描摹着姜缨的面容,从额头及至眼睛,再划过鼻梁到唇部,每一处他很喜欢,每一处他都细细拥有过,都还想拥有,“母后说的,阿缨也听到了,朕每年都出京去看阿缨,不过朕没打扰过阿缨。”
“哦,听白芙提过。”姜缨感受着他的炙热视线,心头又乱起来,当即岔开话题,“对了,陛下何故说最后一位姑娘是我嫂嫂?”
“还不是你嫂嫂,最多算准嫂嫂,你在京外的那个兄长的未婚妻。”柳渊道。
姜缨惊喜万分,“我兄长何时有的未婚妻?”
“刚才,朕决意给你兄长赐婚,那姑娘很合适。”
“……”
姜缨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满,“两人若不认识,彼此不中意,陛下不就做了恶人?”
“不至于,你兄长先前提过,给朕寄过他的心上人画像,正是那姑娘,朕是成人之美。”
柳渊笑着望过来,笑得极为好看,落在姜缨眼里,连带着记忆里那个喜在自己面前沉默的柳渊也生动了起来,姜缨怔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柳渊抿了抿唇,“阿缨做朕的太子妃时说过朕笑起来好看,阿缨还会这么想么?”
姜缨诧异,“陛下记得我的话?”
“自然记得,阿缨说的每一句都记得,只是朕当时以为……”
柳渊声音一顿,勾起了姜缨心底的疑惑,这阵子柳渊总说朕心悦阿缨,朕好喜欢阿缨,连白芙也说,陛下好喜欢你的……
可是,姜缨想不明白,她问柳渊,“陛下既然记得我的话,想来也是对我用了心的,怎当年从来不提?”
柳渊面色一僵,“朕以为你不想嫁朕,不喜朕。”
“怎会如此?”姜缨愕然。
她虽从不与人提及自己爱慕柳渊,但也不会没脑子到当众说出不喜太子殿下的话,何况柳渊除却与她在校场有交集,其他场合也见不到面,柳渊怎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姜缨见柳渊的表情竟有些委屈,一时更是糊涂,听柳渊道,“阿缨还记得在校场,李漠堵了你要娶你么?”
姜缨想了会儿,才从记忆里扒拉出那个使枪的小将李漠,天幕擦黑之际,校场空无一人,李漠满脸通红地问她可愿意嫁给自己,她一口拒绝,速度极快。
李漠红了眼睛,“姜姑娘也无婚约,不愿嫁给我,可是心中……”
“是我不想嫁人!”姜缨心头狂跳,生恐自己露出一丝马脚,叫别人看出她的心思,她尤嫌不够似的扬声补充,“不是你的原因,今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同意。”
她不知晓,那时候柳渊就在暗处听着,听到李漠那声可愿意嫁给我,一脸阴沉,他当即要大步走出去,打断两人对话,最好把李漠吓跑。
然而姜缨拒绝得太快了,他的步子一顿,顿时欢喜起来,听到姜缨说不想嫁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同意,又侥幸自己只偷偷痴想,没有像李漠这样莽撞,尤其是后来一阵,姜缨都躲着李漠,他越发觉着不能在姜缨面前暴露自己的感情,毕竟姜缨谁都不想嫁。
而且,因为李漠的原因,姜缨在校场不自在起来,他不想姜缨不舒服,听闻李漠想离京后当即将他调离了京城,他认为自己是成人之美,还一下子成了自己、姜缨、李漠三个人的美。
至于,姜缨不想嫁给任何人的想法,他也很是理解。在李漠之前,那个该死的沈家想哄骗姜缨,用姜缨给沈家二公子冲喜,姜缨定然因此受了心伤,觉着嫁人并不靠谱,所以什么人都不想嫁了。
柳渊不用跟姜缨交流,就自认为把姜缨想明白了,这个做法实在愚钝,但以他的感情水平倒也正常。
后来太上皇赐婚他与姜缨,宫人带圣旨去姜府宣旨,他本也一起去了,到了姜府门前踌躇起来,想起姜缨那句无论是谁都不会同意,十分心虚,觉着自己仗势欺人,就没同宫人进去。等宫人宣了旨出府,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瞧瞧姜缨,就挥退宫人,自己进了姜府。
姜府宅子不大,有些陈旧,更无什么侍女,除却姜缨唯有两个烧饭做杂活的仆人,柳渊一路走来压根没人拦他,他也并无欢喜,他想阿缨过得太苦了,等到了东宫,他会让东宫宫人们都围着阿缨转,阿缨想要什么,他都给阿缨。
他想得极好,到了厅堂门口,还未进去,听到低低的泣声,不由一愣,迟疑地望堂里看了一眼,正瞧见阿缨坐在旧椅上啜泣,他不由落荒而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缨在哭,校场上多累她都不哭的,现在哭了,是不想嫁给他吧?
姜缨为什么会哭?
她高兴啊!
时至今日,姜缨还记得那天,一封出其不意的圣旨让她本不敢奢望的痴想成了真,她接过圣旨,在茫然震惊过后感到欢喜,坐椅子上喜极而泣也无可厚非吧。
此时此刻,在黑夜中行驶的马车里,姜缨知晓了一切,与柳渊无声地对视一眼,又偏过头去。
姜缨心想,我那天为什么哭呢?高兴的事情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哭呢?我要是笑就好了。
柳渊心想,朕那天为什么要跑?阿缨哭了,朕应该张嘴去问她怎么哭了?她想嫁朕自是极好,不想嫁朕,朕也不忍她伤心,朕可以不娶她,只看着她的。
纵然两人想到了一处,也回不到过去了,多少年前的事了,再阴差阳错,也只有默然接受。
姜缨无奈笑道,“陛下与我这样,其实也算一种缘分。”
“阿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柳渊一边轻轻地抚着满满,一边望着姜缨道,“只是朕很后悔。”
悔不当初。
在秋天的南苑里,他射偏的那支箭,他后悔没有主动去找。
在校场见到那个青衣少女时,他不该说,“姜姑娘,你的枪很好。”他后悔没有问,“姜姑娘怎么想起来校场?”也许阿缨会告诉他,也许不会告诉他,但他主动问了。
在东宫的时候,他后悔许下那个自以为为阿缨好的不会勉强许诺,后悔在床笫之间折腾阿缨,更是后悔没有在大婚那夜抱住阿缨告诉她,“姜缨,孤心悦你,是孤向父皇母后要来的赐婚圣旨,孤好喜欢好喜欢你……”
……
柳渊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他在喜欢阿缨这件事情上愚钝胆怯,做得极其差劲,他还有机会弥补阿缨么?
柳渊停下轻抚满满的动作,张口主动地道,“阿缨,其实我们的赐婚圣旨是朕向父皇母后要来的。”
姜缨瞪大了眸子。
柳渊笑道,“朕恨沈家人,他们敢骗你,朕也不喜欢李漠,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他想娶你,朕也好想娶你,后来温舒清给皇弟下药,如愿地和皇弟去阳城了,朕以为温舒清是糊涂的,可她也得到了皇弟,朕也想得到阿缨,就去找父皇母后要了赐婚圣旨。”
姜缨的脑子僵住了,“陛下你……”
直到马车到了姜府,柳渊将满满递予白芙,同她笑道,“赶了大半夜的路,阿缨好生歇息,朕回宫上朝了。”姜缨才大梦初醒,看着柳渊转过身,露出了背后渗出血丝的衣服,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
姜缨休息了一场,第二天早上,白芙过来道,“陛下来了一趟,说满满先留在你身边,而且……”
“什么?”姜缨好奇。
白芙,“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缨出去一看,四处都是亲卫,府门口更是立着一排,她震惊道,“这是做什么?”
“陛下在防止太上皇与太后偷满满。”白芙一脸认真。
姜缨觉着好笑,“不至于吧,他们想见满满自可以见,我不会拦着的,陛下没必要做出这么阵仗。”
“可是太上皇与太后会拦着你见满满,以此要挟陛下立后,虽说陛下不愿搭理他们,但他们会主动搭理你啊!”
白芙的嘴好灵光,才一说完,府门外停下几辆马车,太后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她一眼见看见了门里的姜缨,领着众人正要进来,亲卫们照旧行礼,但遗憾地表示,“没有陛下的命令,太后娘娘不能进去。”
太后脸色一沉,几度要命人闯进去,都失败了,着实损了她太后娘娘的威仪,快要气死了,看得姜缨心里一叹,以往她还以为太后温和端庄,从昨夜起,她就变了想法,太后分明是个气罐子,满身都是气。
太后昨天被姜缨和柳渊摆了一道,原十分生气,眼下又被拦着,更是生气,可又进不去姜府,只得对姜缨笑道,“阿缨,哀家就进去瞧瞧满满。”
姜缨在门里无奈道,“太后,陛下的命令,谁也改变不了。”
太后继续笑道,“阿缨,无论如何,哀家都是你的长辈……”声音顿了一下,她一脸诡异地看着姜缨摇摇头,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很明白,若不论身份,不论两人间的前婆媳关系,姜缨眨了眨眼,“太后,薛大人是我兄长,我比太后辈分……”
“住口!”太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姜缨叹了口气,目送马车离开,又看着府门外的亲卫,觉着别扭极了,而且刚才是不是有几个侄女的身影一闪而过?定是来找她玩的,结果看了这阵仗,都吓跑了!
及至晚间,柳渊来了,哄了满满一会儿,便让白芙抱满满去玩,他看着座椅上沉思的姜缨问道,“阿缨在想什么?”
“陛下可能把府里的亲卫撤了?”姜缨道。
柳渊当即道,“可以。”
他答应得这么快,倒叫姜缨懵了一下,“陛下这么快就答应了?”她还没说原因呢。
柳渊克制地离了她几步远,“阿缨说什么,朕都会答应。”他说得极为坦然,把姜缨弄得蹭一下从椅子上起了身,咳了一声,“陛下也见过满满了,请回吧。”
“好,那朕先回宫了,亲卫会跟朕走的。”
柳渊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多站了会儿,姜缨也不去看他,心想,你倒是走啊,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陛下的伤怎么样了?”
柳渊眼睛一亮,“不太好,阿缨要看看么?”
姜缨听了暗暗骂自己,要你多嘴,转念一想,柳渊的伤到底是因她负的,她关心一下也是有良心的表现,倘若再看一眼,那可真是太有良心了。
于是姜缨轻轻点了点头,柳渊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抬袖解开了衣领,脱去了外衣,姜缨惊了一下,“不必脱衣服吧?”
“这样瞧得清。”柳渊指了指座椅,“阿缨坐。”姜缨不知他要做什么,坐回椅子上,紧接着柳渊就背对着她,蹲在她的脚下,探臂撩起中衣,将宽阔的后背暴露给姜缨。
姜缨愣愣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见高大的身躯窝屈在她脚下,心中蓦地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分辨不出此刻自己什么情况,但又清晰地知晓,这和在行宫时要柳渊立后的感觉很不一样,她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阿缨?”
柳渊的喊声拉回了她的神思,她忙哦了一声,瞧着眼前包扎好的后背,是真瞧不出柳渊所谓的不太好在哪里,“陛下伤口包着,看不出来什么。”
柳渊回头,答非所问,“朕该换药了,还没换,阿缨……”
“那陛下快快回宫换药吧!”
姜缨截住他接下来的话,猛一下起了身,结果忘了柳渊在她面前堵着,脚下被绊,上身扑到了柳渊背上,猛地压到了伤口,惊道,“我有无压疼陛下?”
她的脑袋搁在柳渊的颈窝,说话时气息浸过来,随后一条长臂按在了她的颈后,“阿缨别动。”
姜缨误以为是压疼了,赶紧停下了起身的动作,“这样呢?”感觉到颈后的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脖颈,才有声音响起,“阿缨慢慢起来。”
姜缨慢慢地站直了,坐回了椅子上,瞧见那后背也无血丝渗出来,放心了不少,“陛下还疼么?”
“阿缨这么轻,一点都不疼。”
柳渊直起身子,转过身面对姜缨,手指挑起一旁的外衣,松松地披在身上。
想来也是,以柳渊的体格,拎姜缨也是不在话下,姜缨心道,那你还不让我起来,岂不是在耍我?她笑道,“不疼便好,陛下还是快快回宫换药吧!”
柳渊不舍得走,没话找话,“阿缨不必担忧父皇母后那边,朕撤了这边的亲卫,明日把行宫围了,父皇母后出不来,就打扰不到阿缨了。”
姜缨,“……”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姜缨沉思,眼下两方关系因自己不和,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她迟疑道,“太上皇太后一贯极疼陛下,他们无非是想陛下立后,身边有个人陪着,陛下……”
说着说着,耳边突地响起了行宫里柳渊那声我愿意,没来由地心里有些烦躁,说来说去,柳渊立不立后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明日行宫也被围了,太上皇太后也没法跑来要挟她了,柳渊爱咋地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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