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照顾怎么比得上他亲自伺候?
封泽没有表露真实想法,低低“嗯”了声,想到他们毕竟是国家养着的研究员,待遇方面自不会差。
外头再次传来了敲门的动静。
徐惊雨:“我有事忙,先挂了啊。”
封泽没来得及叮嘱几句,光幕就熄灭了。
徐惊雨打开房门,不出所料,又是盛朝。
他怎么一趟趟的,可个劲儿往她这里跑?
盛朝拎着个饭盒递给她:“给你们送晚饭。”
徐惊雨仰起脸:“酒店不是有送餐机器人?”
“它们在打架。”盛朝让出半步,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看清楚走廊的场景——
两个送餐机器人撞在一起,略微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再往前直直地撞上对方,如此不断重复。
仿佛两位自由搏击手在战斗,势要决出高下。
一看便知道是多年前的旧款机器人,智能等级较低,在某些时刻会化身为人工智障。
徐惊雨不作他想,接过饭盒:“好的。”
饭盒里的菜品卖相不错,她却没胃口,嗅了嗅身上,总有种衣服上沾着呕吐物的错觉。
胃中一阵翻涌感,徐惊雨强行压了压,实在忍受不了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
她没有能按时抵达白邑市,参加明天的会议。
她身处陌生环境,有感染烈性病毒的可能性。
她的行李没送到,酒店的沐浴露透着香精味。
所有事件超出计划外,朝失控的方向滑过去。
徐惊雨先前一直表现得从容镇定,到此时此刻,巨大的焦虑感才呼啸着袭上心头。
烦躁得不行,迫切地想要找个由头发泄情绪。
她没用沐浴露,简单地冲了个澡,裹上浴袍。
敲门声重复响起,好似从没停过。
徐惊雨习惯性走上前去,走到一半时,停下了脚步,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绝不算暴露,但浴袍本身的存在就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你的行李。”盛朝在门外提醒。
徐惊雨半低着头,将房门打开。
盛朝微微一愣,而后目不斜视地将东西运进来,银灰色的行李箱放在地上。
贵重的计算机做了重重防护,用小推车推进屋内:“你检查下有没有损坏。”
徐惊雨开机试了试:“完好无损。”
盛朝认真地开口:“那不要投诉我了喔。”
徐惊雨:“………嗯。”
他转身欲走,背后的人叫住他:“盛朝。”
有点儿奇妙,盛朝心想,她从前几乎不叫他的名字,在西罗市却能一天听见两次。
“有事吗?”他停下来,硬邦邦地应声。
徐惊雨:“酒店的洗衣房在哪?”
“酒店里没有洗衣房……”盛朝解释,“他们的洗衣服务原先是外包出去的,接活的洗衣房暂停营业了。”
徐惊雨:“我要洗衣服。”
“你没有带换洗衣物吗?”他皱起眉头。
“带了几天的,”徐惊雨找理由,“隔离不是得要七天?再过两天会没衣服穿。”
盛朝沉默了好一会儿,委婉地开口:“隔离期间没有必要这么讲究卫生的。”
他们有隔离酒店住,条件已经够不错了。
特殊时期,一件衣服多穿几天,咋不行?
“……………我要洗衣服。”徐惊雨坚持,她现在看上去和胖子一样的无理取闹了。
或许换成别的防疫志愿者,她不会这般的为难人家,但面对盛朝她天然带着蛮横的底气。
何况,焦虑症犯了实在控制不住情绪。
脏衣服堆放在那里,如同墙角堆了煤炭,必须立刻挪走否则洁白的墙面会一同染上脏污的印记。
“你能给我弄点洗衣液和消毒液来吗?”
盛朝绷着脸,语气不耐:“你非要洗衣服?”
徐惊雨理直气壮点头:“不洗,睡不着觉。”
盛朝扫了她一眼,大跨步地离开。
她没有关门,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徐惊雨开始在房间内来回地走动。
过了二十来分钟,盛朝重新出现,手拿消毒液、洗衣液内衣清洁剂以及橡胶手套和搓衣板。
“你的衣服在哪?”他面色不善地开口。
“卫生间。”徐惊雨下意识地答。
盛朝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卫生间。
不是………他进去干嘛?
徐惊雨跟过去,只见他一边给浴缸放水一边费劲巴拉地在防护服外面戴上橡胶手套。
凉水流速大,眨眼的功夫放了小半缸水,他把衣服泡进去打上一点洗衣液开始揉搓。
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无比。
徐惊雨:“我自己洗就可以。”
盛朝充耳不闻。
换下的还有她贴身衣物,怎好意思叫他洗?
“真的不用你洗。”徐惊雨去拉他。
盛朝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原本体重就不轻,再加上沉重的防护服叫人半点拉不动。
宽敞的卫生间让他硬生生衬出拥挤的感觉。
徐惊雨气得用力踹他一脚。
盛朝岿然不动,闷声干活。
他的眉宇中含着一股狠意,以同等力道揉搓着衣服,搓出一大堆白色泡沫。
第042章 犯贱
徐惊雨:“………你别把我衣服搓坏了。”
他似在气头上, 仍不肯接话,但下意识放柔了力道,慢慢地搓洗起她的衣物。
徐惊雨踹了他一脚,内心的燥火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忽然间有了吃饭的胃口。
她回到客厅, 封泽又发来了通讯请求。
徐惊雨扭头望向卧室, 不知道盛朝何时能洗好衣服,她调好光幕的角度,接起视频。
“你忙完了?”封泽问, 生怕会打扰到她。
徐惊雨吃着饭,点了点头。
封泽盯着饭盒里的饭菜:“你就吃这个?”
“怎么了?”徐惊雨眨眼, 一荤两素的餐饭, 当然相较研究所的食堂是差了些, 和封泽的手艺更没法比。
“我……”封泽张了张口, 一时哽住了。
“好了, 我没那么脆弱。”徐惊雨不禁觉得好笑,“我以前可是连食堂营养膏都吃得下的人。”
她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封泽却登时红了眼眶, 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打住!”徐惊雨比划了个“停”的手势,“我还没死呢,你哭哭啼啼的想干嘛?”
“你不会有事的, ”封泽别过头, 悄悄刮掉眼角的水, “乱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对呀, ”徐惊雨柔声道, “我不会有事的。”
她一开口,封泽便有了主心骨, 悬着的心放下些许:“等你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徐惊雨想了想,“我想吃粉蒸排骨。”
情绪放平后,两人正常聊起天,封泽关心她的工作:“那你们去不成研讨会了咋办?”
“线上参会,不耽误。”徐惊雨已经从焦虑中走出来,着手调整起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正聊着,盛朝洗好了衣服,拿到阳台晾。
他从光幕后方径直穿过去。
徐惊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他身上,反应过来后,稍稍打了个哈欠掩饰异状。
“你累了吗?”封泽询问。
“是有点儿。”徐惊雨实话实说,神经的高度绷紧和一路的辗转奔波确实令人疲倦。
“你休息吧,去好好儿睡一觉。”封泽体贴地道,“你明天忙完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嗯嗯。”徐惊雨挂断通讯,走到了阳台。
盛朝晾好衣服,一转身和她面对面撞上。
“…………”
相对无言,气氛陷入沉默。
“幸好现在不是梅雨季节,”盛朝慢吞吞地开口,“不过西罗市空气潮湿,晾不干的话,你可以把衣服塞进袋里,拿吹风机吹个十分钟就能烘干。”
“你要是不会弄,叫我来弄也行。”
徐惊雨轻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盛朝顿时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是妈妈叫我关照你的!”
“对,我是看在妈妈的份儿上。”他找到合适的借口,腰板不自觉挺直了,“别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
“我不贱的,”他喃喃重复,“我没在犯贱。”
徐惊雨微有沉默:“我要休息了。”
盛朝点点头,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是送餐机器人来送早餐。
徐惊雨取餐时下意识往走廊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她拎起饭盒退回房间,开始线上会议。
会议开完,到了核酸检测的时间。
每个人体质不同,对病毒的免疫情况不同,集中隔离期间每天都会进行一次核酸检测。
盛朝过来敲门,送上一套防护服,同样是深蓝色的,相对防疫人员的要轻薄一些。
“会穿吗?”他瓮声瓮气地询问。
“我穿过没一百次,也有八十次。”徐惊雨睨他一眼,熟练地将防护服套在身上,拉好拉链。
盛朝眼尖,瞥到她胳膊上有几个小红点。
伊蚊的唾液含有毒素,咬过的地方会起超大的肿包,这种小红点应该是小虫子咬的。
怎么还有虫子,杀不死的虫子!
酒店大堂支起了简单的核酸检测点。
三百六十八个密接者,三十人一组,排队进行检测,不是所有人一块下来,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徐惊雨打眼一扫,看见宗琼和舒晴。
两人同样穿着防护服,戴了呼吸面罩,面对面坐着,舒晴的笔记本打开放在花桌上。
“收到消息没有,”舒晴对她招了招手,“感染者从昨天的二十八例扩展到了一千三百五十七例。”
传播速度简直称得上恐怖。
“收到了,”徐惊雨回答,“一千三百五十七例感染者,分布在十三个不同的城市?”
“是不太符合常理,”舒晴抬手想揉揉眉心,却被脸上的呼吸面罩挡住动作,“新病毒暂时没追溯到来源,不过能确定是通过体·液传播的。”
体·液,包括血液、排泄物、呕吐物及唾液。
徐惊雨想到被吐一身的倒霉男,悄悄为他默哀了下,这同样意味着她和舒晴危险了。
“不是初次感染,”宗琼出声,“是二次感染。”
舒晴望过去:“宗老师是说……?”
宗琼打开最新的血清研究报告给两人看:“一千多名感染者的体内都有抗体的存在。”
“病毒表面存在着一种特异性的抗原决定簇,感染者产生的抗体会与病毒结合为免疫复合物,激活补体,促进病毒在细胞中以数十倍的速度复制。”①
徐惊雨:“抗体信赖性感染增强现象?”
“对的。”宗琼点了点头,“而且病毒在二次感染期间会发生特殊的变态反应,毒性大幅度增强。”
盛朝正在协助医护人员做核酸检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悄悄支起耳朵去听三人的聊天。
一大堆专业名词,听得他晕头转向。
什么变态,哪有变态?
封泽在能听得懂吗?应该听不懂吧。
毕竟他的专业是人工智能不是生物。
盛朝稍带恶意地想,过后又不得不承认,封泽至少听得懂部分而不是两眼发蒙如听天书。
高中时,李焱和一个学霸女交往过,半年后,对方无情地甩掉了他并表示人生伴侣会找有共同语言的,像他这样胸大无脑的只适合拿来玩玩而已。
李焱放下了身段,百般卑微地挽留。
盛朝回来后听闻消息——
李焱复读一年,考去了女生的城市。
在他的坚持追下下,两人又有了亲密纠缠,奈何四五年如一日的讨好仍是没能讨到名分,等于说从正牌男友,降格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
相杰和王钧提及此事,大肆嘲笑了他一通。
盛朝想,他呢,他还不如李焱。
徐惊雨甚至不愿意继续玩他了。
“一两个月前,病毒便开始传播了。”宗琼嗓音低沉,缓缓道出可怕的事实,“但是初次感染的症状非常轻微——咳嗽、打喷嚏,嗓子疼,部分人群会发低烧……”
即使发烧,一两天就能不药而愈,和普通感冒一样,因此没有被人们放在心上。
疾控中心也未能及时监控到异常情况。
病毒不知不觉间传播开,感染者远远比想象中要多,当二次感染发生后它才显露出真实的威力。
“感染者会先发红疹,出现呕吐和腹泻,”舒晴接话,“同时伴有高烧和内出血,乃至于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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