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主母,整个京都之中,她还从未见过像温楚这样的女子,如此恃宠而骄,仗着宋喻生待她不错,竟敢蹬鼻子上脸至此地步!
温楚忙道:“误会啊!完全是误会啊!”
宋二夫人在一旁拍了桌子,“误会!竟然还敢说是误会?!”
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宋三夫人说道:“要我说,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是个村妇罢了,若是不喜,赶走就是,大嫂二嫂何必这般置气?祈安难道还会因为一个村妇同大嫂计较?不会吧。”
温楚那头听了宋三夫人这话,也不再开口争辩,卡在喉咙里要说的话,就这样咽回了肚子里头。
宋大夫人知道这宋三夫人是在给她挖坑跳,分明都看得出来宋喻生对这温楚有几分看重,那三夫人却又让她将人赶走,实在是有些居心不良。
不过,她有句话没说错,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村妇来跟她这个母亲计较,她只管说这个村妇出言不逊在先,她不喜温楚,赶她出门,又能如何?
如此想着,她对温楚说道:“今个儿虽你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来,但念你救了我儿,我也饶你一命。既留在府上报你的恩不要,那便走,留在这里也是丢脸现眼,碍人眼睛。”
温楚没想到竟真的能走,但有了前车之鉴,她也不会这么莽撞了,她有几分不敢置信,问道:“真的能走吗?”
宋大夫人听她这话,更是生气,“走!不走还等着我八抬大轿亲自请你离开吗?!”
温楚见这大夫人一点就炸,看着是真被气坏了,她尴尬一笑,最后却还是不放心地指了指外头的春风和冬月,问道:“若是他们拦我怎么办啊?”
宋大夫人都不知道这温楚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她气得不行,哼斥道:“我让你走,我看谁敢拦你!”
“当真?”温楚看着宋大夫人就要发作,也不敢再问,背着包裹行囊,一点也不敢耽搁,马上往外走。坐到门口那处,路过春风和冬月之时,她试探性地往外伸出了腿,两人只是冷眼看着她,竟还真的没有拦她。
温楚扬了扬眉,试探问道:“我真能走吗?”
不过,当然没有人理会她。
温楚掩着嘴巴小声说道:“两位大哥,你们可都听见了的,是你家世子的母亲亲自加之亲口赶我走的,不是我想要走的,你们到时候可别说我的坏话哈。”
说完了这话,温楚拔腿就跑走了。
*
宋喻生跟着国公爷宋霖去了承德堂的书房之中。
书房内,烛火不断摇曳,两人倒影在墙上的影子也在不断晃动。
宋霖坐在椅上,双手搭在圈椅两侧,问道:“说说,你这回到底是出了事情?”
宋喻生活着回来,而且还毫发无损回来,宋霖无疑是松了口气的。方才宋家的人到户部衙门里头传话,向来重规矩的国公爷,破天荒地早退了一回,急匆匆往家里头赶。
尚且不说他就只宋喻生一个嫡子,况他还是靠着这个嫡子才能坐上国公爷的位置。
宋霖和宋家二爷宋文都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一样的父母,平日里头也都是一样的教诲,可他的弟弟宋文却是要比他聪慧出色许多。当初两人科举,宋文高中榜眼,而宋霖还是考了多回才堪堪中了个进士。
当初宋首辅迟迟不立世子,也是因为此等缘故。因为宋霖不及宋文,所以首辅起了立贤不立长的心思。
直到宋喻生出生后,他比宋文要更加厉害一些,已故首辅还是更加看好宋家大房的这个孙子,才传世子之位于宋霖。
宋喻生太过出色,不承祖荫,参加科举,不过二十就高中状元,二二任职大理寺左少卿,试问京都年轻一辈的公子之中,哪个有这样的能耐?
宋喻生出生之时,天降异象,有大师说他携天命而生,让一直屈居于二弟的宋霖,终于能抬起了头来。
到了如今,更是成了宋家宝树。
宋家谁都可以出事,独独他宋喻生不能出事。
宋喻生坐在国公爷的对面,他回答了他方才的话,道:“那人知道我是去找怀荷的,特在路上设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或许真是宋家里面出了鬼。这也是我迟迟不敢传信回京的原因,只怕信件还没到父亲的手上,就要被那人截获,接着又是一番杀生之祸。”
宋霖那张严肃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震惊,他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在宋家,那是宋家的福气。岂敢?岂敢?!”
福气。
宋喻生听到这话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的眼神带了一片寒意,讽刺道:“要么二房,要么三房,无甚好说,这么想要世子的位置?真以为有本事坐啊。”
宋霖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
宋喻生身形笔直,穿着是平日里头的那件月白锦袍,而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不带一丝情感,恍若那些人不是他的族人,不是他的表兄,不是他叔父。他的眼中没有对他们的怨恨以及厌恶,只是不屑。
宋霖发现宋喻生从小的时候,长成如今这样,真的变了很多。这样的变化,宋霖乐见其成。
但,他似乎变得有些超出宋霖的预料之中了,他劝告道:“好歹是你的亲族,莫要这样将他们想得如此之坏。”
宋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深入,转而问道:“那皇上让你去找公主,找到了吗?”
“我人都还未到云净镇就遭了埋伏,在村子里头堪堪养了两个多月的伤,思即京都这边也不安生,尚还顾不得找人。”提起怀荷,宋喻生想到了温楚。上回他本想要春风继续去查,结果就出了温楚把他卖掉一事,这件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宋喻生道:“找不到又如何,父亲是怕皇上问罪?”
宋霖道:“皇上如此看重于你,怎会开罪你。只是我想,如此一来,大理寺卿的位置......”
宋喻生淡声道:“时间问题,这回得不到,下回再夺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太过于胸有成足,一时之间堵得宋霖没了话。不过,他办事宋霖也素来放心,既他这样说了,那便是有法子。
默了片刻,宋霖才想起来一事,他道:“过几日是你祖母六十的生辰,既你回来,在宴上露了面,城中传你遭遇不测的消息自然不攻自破。”
宋喻生颔首,算是应下了这话。话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也无甚可说,他起身道:“若是父亲无话再说,我便先离开了。”
宋霖点头,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柔情,他道:“好,你这一遭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好好休息吧。”
宋喻生将宋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外头去了。
时间已晚,月亮挂在了柳梢,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寂寂冷辉撒满了路。临近夏日,夜晚已经有了蝉虫鸣叫的声音。
宋喻生信步至回堂屋的路上,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到春风匆匆朝他奔来,他急切地道:“公子,那个小道士还是跑走了!”
冬月很快将方才在承德堂中发生的事情说与了宋喻生听。
一阵夜风吹过,宋喻生的发丝被吹得轻轻扬起,他目光森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冬月话毕,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炸耳的蝉鸣声。
她怎么敢啊?究竟是怎么敢一次又一次,不知死活地做出这些事情啊。
方从宋霖那里出来,宋喻生本就心情不大好,这会温楚的举动让他更是烦躁不堪。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他动了杀心。
宋喻生的声音很淡很冷,月光下,恍若神明低语。
既然这样不知死活,又留她做什么呢。
她一次又一次地扰乱自己的心绪,他如今纵容她活着,她却还敢这样不识好歹,不知感恩,只想着逃离他的身边。当初是她让自己不要丢下她,即便是谎话,那也是她自己说的,既然说了,却又反悔。
口服蜜剑,满嘴欺骗,理应诛杀。
宋喻生眼中一片冰寒,他最终下了判决,启唇道:“不听话的东西能活着吗?”
冬月在一旁看着宋喻生这样,即便他面上没有丝毫怒气,但冬月觉得,主子已经气到了极至。宋喻生向来对一切胸有成竹,不论是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的眼。从前有人也背叛过他,但他面上毫无波澜,抓到了那人之后,笑着将其寸斩。
这小骗子当时卖了他后还活着,可想而知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这次,这小道士做的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人都到了国公府,竟还跑走了。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冬月知道,宋喻生这话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
果不其然,宋喻生抚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既如此,杀了吧。”
冬月得令,转身就要去办事,可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指令,“不,我亲自去。”
好歹她救过了自己,他会赐她一个痛快的。
第二十九章
温楚即便得了宋大夫人的令, 但怕宋喻生那边不肯放过,是以片刻也不敢停留就赶紧跑出了府。这国公府实在是太大,若不是她记性好,保不齐还没走出门口就被绕晕在了里头。
春风和冬月在宋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倒还不至于直接出来寻人, 但别的暗卫可就不一定了。
温楚总觉得自己的身后跟着人, 但怎么都甩不掉。
这些人都是宋喻生的暗卫, 若温楚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能甩开他们,他们也可以不用活了。
而且京都这地方,温楚根本就不熟悉, 即便当初她是公主,但也没出过几回宫, 有一回跟着别人偷跑出宫, 被她父皇发现之后, 破天荒地罚了她, 那天温楚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饶是她怎么哭,素来疼她的父皇却都不为所动, 铁了心要罚她。
现今还未到宵禁时刻, 灯火如珠夜放光华,明亮的街道与群星遥遥相望,京都街上人来人往, 即便是在晚上, 也丝毫不减热闹。
温楚混迹在人群之中, 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些尾巴, 她苦恼之际瞥到了街边的一家成衣铺, 没有丝毫犹豫就跨了进去。
这是家女子成衣铺,里头有不少的人在挑衣裳, 那些暗卫皆是男子打扮,若是这样贸然进门只怕也不合适,但不出一会,这里大大小小几个出口很快就会被他们守死,恐怕就连窗户也不会放过。
温楚随手拿了一件蓝色长衫,给那店丫头丢了一枚碎银。那店丫头道:“诶,姑娘,太多了,我给你找零钱。”
“不用了,快些带我去更衣的地方。”
到了地方,温楚二话不说把人拉了进来,“帮我重新梳个发髻吧,麻烦动作快些。”
店丫头见温楚钱给得多,便也应了这个请求。
温楚一边换衣服一边梳头发,两人忙做一团,店丫头道:“诶诶诶,姑娘,先别动,我这里先给你梳上,你再伸手......”
“不过姑娘......你这人瞧着瘦弱不堪,怎么胸前这处这么傲人......”
温楚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没有将此话放在心上。
成败在此一举,她知道,若是这回再被抓走,宋喻生是真能一剑戳死她,光是这样想想,温楚的手都抖得不行。
虽然手忙脚乱,但好在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整个人就换了身行头,本还簪着的头发散到了肩头。
她本来想着要不拿个兜帽罩头算了,但这样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温楚换好了衣服之后就混在一个姑娘的身后遮掩着出了门,她自信满满能躲过去,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她换了衣服又换了发髻,怎么着也不能再看出来吧。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出门之后那股被盯视的感觉仍旧未消。
暗卫从前盯过多少的人,就算是用上易容术,都不一定躲得过他们的眼。温楚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实在是有些好笑了。本来还以为她会从窗户里头逃跑,那里都已经蹲了不少的人,结果就这样?
这操作......也忒丑陋了些。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管温楚如何走,如何跑,那些人却怎么都甩不掉。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丝毫不敢停歇,温楚心里越发焦急,都开始慌不择路,却在这时,不慎撞到了一人。
温楚撞上了一个坚硬宽厚的胸膛,抬头看去,是一个男子。
此人一身紫裳,头束嵌玉紫金冠,额间戴着一抹暗紫抹额,眉目疏朗,十分俊郎看着不过二十年岁的少年郎模样。
温楚一眼认出了这人。
若说当初在赵家村那处初次见到宋喻生,她还认了许久才认出他的身份。但眼前这人,祁子渊,昭武将军家的小公子,是她年少之时最要好的玩伴,以至于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还在宫里头的时候,李昭喜的生母德妃宫女出身,却深受崇明帝喜爱,崇明帝幼年即位,素来听首辅和皇太后的话,独独在德妃这件事情上,如何都不肯让步。当初德妃还不过是个才人的位份,一路升至嫔位,后来崇明帝执意要升她为德妃。
一个宫女,位至妃位,实在是于理不合。即便皇太后如何劝诫,甚至绝食相逼却都没用。如此一来,后来她即便升至了德妃,却也一下在后宫之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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