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太高看希桥了。”乔氏笑道,“两人性子一样,合得来。”
江夫人想来也是,掩嘴笑了会儿,眼眸转了好几转,眸光终于光明正大地落在秦桢身上,“这位就是秦桢吧。”
“江夫人好。”秦桢微微垂头,打着招呼。
江夫人颔首,看着眼前姑娘落落大方的神色,和自家婆婆对视了眼,两人都甚是满意,笑而不语地看着秦桢。
乔氏到底是过来人,也知道江家还有位公子,一眼就看懂江家心中在思量着些什么,撇眸看了眼心思不在这上边的秦桢,笑道:“让希桥领着你们进院中小坐片刻,我稍后就来。”
“好啊。”江夫人欣然同意。
望着江家一众女眷离去的背影,乔氏眼眸中的笑敛下几分,道:“江家还有位儿子,名叫江怀澈,和聿白一个年龄。”
“嗯?”秦桢狐疑,不知怎么说到这个。
乔氏见她一副尚未开窍的神色,笑了片刻后也不跟她打谜语,“江怀澈曾有一妻,算是指腹为婚的妻子,不过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久病多年,尚未入江家时就已经是卧病在榻,两家都在迟疑着是否要继续维持这桩婚事,是江怀澈执意要迎娶。”
“这桩婚事比你和聿白的要晚上四载,是好不容易等到那位姑娘身体能动才办的婚事,也算是道佳话,但他家夫人病痛缠绵多时,入了府不过第三日又卧病在榻,半年后就没了。”
听出乔氏话外之意的秦桢抿唇,“后来呢?”
“后来江怀澈为亡妻守了一载,一载后也没有要成亲的意思,江家上下也都有些焦急。”乔氏转过身,牵着秦桢的手不紧不慢地往里走,道:“我没想到江家竟然会想到你,我们和江家着实没有多少交集。”
秦桢哑然失笑。
在此之前,她也就只是知道京中有江家的存在而已。
“不过我看江怀澈今日没来,想来他没有那个意思。”乔氏又说,也怕无形之中给到秦桢压力,“江怀澈的主意也大得很,不是受家中摆布的性子,若不然也不能挡住众人的议论娶了那位姑娘。”
秦桢‘嗯’了声,眼眸中闪过些许艳羡,“他们定然很是相爱。”
乔氏不置可否,“听闻在成婚前,他们都不曾见过。”
江怀澈是实现了当初江家许下的诺言。
秦桢倏地撇眸看向姨母,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江怀澈曾经婚娶过,也着实是个良配。”乔氏抬手勾起秦桢鬓角的碎发扬至耳后,又给她整了整微微松动的蝴蝶木流苏簪。
仅仅是为妻子守身如玉这一点,已然胜过多数的男子。
秦桢明白姨母话中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氏总是有私心的,就算自家姑娘是成过亲的,也希望她能够嫁给一位心中没有过她人的男子。
宴席开宴时,国公府院中皆是宾客。
其中不乏有秦桢尚在书院温书时的同窗,也有前些年认识的几家少夫人,但绝大多数的女子,她都不曾见过,但好在还有沈希桥这位百事通在她耳边介绍。
不是这家的姑娘,就是那家的表小姐,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都尚未出阁。
听着听着,秦桢就品出其中的意味来。
这都是冲着沈聿白来的。
也不怪她们在看到自己时是那样惊诧困惑的神色,带着男女之情的小心思来,但却遇到了男子的前任夫人,这任谁都是难以忘怀的一件事情。
挨个介绍完后,沈希桥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哥哥今日不在,都挑错时间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抬起,看向声源处。
沈国公踏入时,秦桢能够明显地听到离自己很近的几位姑娘的叹息声。
他回来后,不少的世家老爷或是公子也渐渐入了席。
沈国公落座后,环视了眼周遭,问道:“聿白没有回来?”
“嗯。”乔氏颔首,给他倒了杯茶水,“徽州路远,途中遇上了暴雨,遣人来说会晚些才到。”
闻言,席下的姑娘家眼眸倏地亮起。
秦桢神色僵了一瞬,又敛下。
原以为沈聿白不会回来,还送了口气,谁知他还是要回来的,且时间还未定。
不过好在许是乔氏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致,秦桢被拔起的心也随着琴瑟靡靡之音落下。
短短的半个时辰时间,自告奋勇弹筝吹箫贺寿辰的姑娘家愈来愈多,都是卯足了劲儿,争相恐后地展露一番。
听着听着,江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和沈希桥两人嘀嘀咕咕着。
“早知道又是来听琴曲,我就带话本子过来了。”
“也就只有你对这个不感兴趣了。”
“听着就想立即安睡。”
两人嘀咕讨论的嗓音越来越大,秦桢掩唇轻咳了声,有意无意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再大声点,不远处手谈琵琶的姑娘都要听到了。”
江柠闻言连忙闭上嘴,不过看向秦桢的眼眸中笑意愈发旺盛。
秦桢本想当作没看到的,可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看向她,“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的。”江柠摇摇头,看似羞涩实则甚是胆大,甚至想要上手捏捏秦桢的双颊,“只是觉得姐姐生的甚是好看,我很喜欢。”
听闻是这个理由,秦桢忍俊不禁地看向她。
江柠看上去年岁要比自己小上不少,想来和沈希桥应该是差不多的年龄,也当得上是妹妹。
“你生的……”
“姐姐要不要来当我的嫂嫂?”
秦桢溢到唇边的话语被江柠的话给噎了回去。
“我家哥哥也生的不错,和姐姐正好相配。”江柠还是头一次做自卖自夸的事情,稍稍红了脸,“哥哥性子也很温柔,端得上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不是我故意夸赞他,是真的很不错。”
好似是怕她不信,江柠最后一句话着意落了重音。
真挚娇俏的语气也让秦桢生怕话语说重了,惹得小姑娘伤心,只道:“我和你哥哥还未见过呢,没见过怎么会知道合不合适呢。”
江柠眼眸一亮,“我可以介绍你们俩个认识!”
秦桢闻言,扑哧一笑,欲要开口之际,又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侧首望去。
“当年我们在书院温书时,秦桢的琴技在书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西侧席下的女子感慨道。
说话的是书院时相识的同窗,两人那时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关系,不熟但也不生疏。
不多时,又有另一女子开口:“那想来秦姑娘的琴技定然不错,不知今日能不能有机会聆听上一番。”
女子嗓音很是温柔,和她的容貌一般,温柔到听得人只觉得心中有潺潺流水顺过。
秦桢适才听沈希桥介绍过她,是皇帝尚是太子时的太傅之女李绾年。
说是论起琴技,京中的女子无人能敌其一二。
秦桢对上她的视线,道:“我已经有许多年未抚琴,生疏了不少,就不在这儿献丑了。”
“若是琴技数一数二,就说明秦姑娘的技艺不会落后于他人,就算是生疏了,只要稍微捡捡就能回想起来的。”李绾年莞尔一笑,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是我唐突了,不知秦姑娘琴技已然退步。”
沈希桥闻言,火气瞬间就冒起来了。
秦桢眼疾手快地压住她的手,撇眸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乱了今日的生辰宴,回身看了眼身后,原是乔氏和沈国公不知哪儿去了,就连席下的江家一行人也不知去了哪儿,李绾年才会如此言语。
席下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但碍于太傅之面,也没有人出言反驳李绾年的话语。
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向席下的李绾年,对闻夕道:“取琴来。”
沈希桥冒起的火气被这几个字给浇了下去,不解地问:“为何要如了她的意?”
“都欺压在头上来了,哪有再躲避的道理。”秦桢呷了口茶水润了润喉,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过手心,“她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总不能在自己家中被欺辱。”
沈希桥怔愣地颔了颔首,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没有来得及叫住秦桢,就听到另一男子的话语。
“秦姑娘若是不嫌弃,江某可吹箫相衬。”
秦桢望去,落入一双黑湛温柔的眼眸中。
不疾不徐走来的男子身形欣长,斜阳穿过叠叠枝桠,斑驳光影洋洋洒洒地随着他的身影而动,他眼眸中的温柔在掠过李绾年之时闪过些许不悦,可再次看来,眼眸中又只剩下温柔。
秦桢随风吹拂扬动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垂眸。
江柠娇俏面庞上盈溢着激动,“是我哥哥,江怀澈!”
秦桢嘴角微动,另一边的袖子又被扯了下。
沈希桥悄悄地抬起手指,指向另一道方向,眼眸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位神色凛冽的身影,咽了咽口水,学着江柠道:“是我哥哥,沈聿白。”
秦桢皱眉,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沈聿白不知是何时回来的,身影交错于参差不齐的树影后,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这漫天的炎热都抵不过他眼眸中的寒气,他不耐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怀澈,又将视线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日光映下倒引出的纤细长睫落在秦桢眼下,恰似展翅的蝴蝶。
蝴蝶轻颤须臾,对江怀澈道:“那就麻烦江公子了。”
话语落下的刹那,沈希桥清晰地抽气声落入她的耳畔。
伫立在树影后的沈聿白掌心微微蜷起,攥得紧紧的,凛冽的神情愈发的沉如死水,是掌心大小的石子砸入都不会漾起丝毫波澜的宁静。
已经走出几步的逸烽也没有想到秦桢会答应,将将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眉宇微皱的自家大人,“属下还需要去取萧吗?”
第51章
暑热闷声,蝉鸣阵阵。
他们相隔不过十丈,十丈中洪波咆哮,急浪冲刷残留的是满地狼藉。
她看向江怀澈的眸光是沈聿白曾见过的模样,泛着点点斑驳光影,神色柔和而专注,这双泛着柔情的眼眸,曾几何时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或者说,沈聿白曾见过更甚的模样。
在秦桢及笄的前年。
京中世家女子多在及笄前就定下了人家,或双方亲属早早地相看中了眼,或指腹为婚,隔年就要及笄了,乔氏忙着寻来京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名帖,也有不少世家亲自上门送来名帖。
那天傍晚沈聿白恰好忙完政事回府,还未踏入主院就听到秦桢糯糯撒娇的嗓音。
“姨母,我不着急的。”
“傻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哪能不着急。”
“我……”秦桢唇瓣轻启的刹那,眼眸余光和踏过满园春色的沈聿白遥遥相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眨着眼眸望着来人,嗓音也不似适才软糯,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乔氏轻笑,也看到了来人,瞥了眼桌案摆放的道道名帖,挥手道:“聿白你也来看看,这些个男子在外的名声如何。”
沈聿白瞥了眼神色霎时间绷起的秦桢,权当她是害羞了,目光慢条斯理地掠过道道名帖,名帖上的男子不能说好,也论不上多好,他如实说了。
“那这些就不考虑了。”乔氏闻言皱起了眼眸,不甚满意地示意田嬷嬷收起名帖,说完后顿了顿,视线若有所思地抬起看向沈聿白,又道:“和你相识的适龄男子想来不少,你得空时也帮着多看看。”
沈聿白侧眸,微垂头的秦桢蓦地抬头看来,恰似惊魂兔子,神情未定的眼眸中闪烁着欲语还休之意,饱含着水光的瞳仁一颤一颤的,好似是在害羞,他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暗了暗,渐渐地敛下。
沈聿白答应后就回了宣晖园。
夜幕悄然降临,万籁寂静。
幽幽琴鸣声御着微风徐来,在寂静深夜中清晰无比。
低沉的琴鸣欲语还休地诉说着御琴者的低语,忧愁的琴声飘然入耳,沈聿白执笔落在宣纸上的笔触微顿,抬眸望向大开的窗柩,萦绕着深墨的笔触悄悄滴落,皎白宣纸上落下一滩黑墨。
沈聿白敛回视线,扫了眼信件中的黑点,落下手中的狼毫将信纸收拢成团扔进桶中,起身循着琴声而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与他遥遥相望的鹤园。
沈聿白站在鹤园门口,缕缕烛火摇曳生姿,落在凉亭的女子身上,不仅是她的琴声,就连她的神思,都在诉说着她的哀愁。
是闻夕先看到了他,欲要开口提醒秦桢之时,他指尖微抵薄唇,挥手示意她退下。
闻夕福了福身,踮着脚尖离去。
满怀心事的秦桢弹完一曲,耳畔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她抬眸望去,就见到沈聿白踏着夜色前来,淡薄的神色中夹杂着她甚少见到的欣赏,不是哥哥对妹妹的赞许,而是弹奏者和听众之间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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