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我身上,我还要烧香拜佛,以谢老天爷开眼呢!”
“你!”外祖父捂着胸口直喘气,半晌方无奈道,“他们这些小的,一个个的,我原不知是像谁,如今看,都是随了你的臭脾气。”
外祖母笑问:“怎么,你如今后悔了?”
外祖父也笑:“后悔莫及啊。”
明月浑然不知这边的插曲,在被江年安拉走之后,她满面忐忑,“你这样跟外祖父说话,将他给气成这样,万一出个什么好歹……”
“姐姐放心,外祖父身体好着呢,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
明月微微放下心,“话虽如此,你也不应这样与他犟嘴。”
江年安给她剥了颗糖炒栗子,笑道:“姐姐有所不知,这事在我心中藏了许久,正好趁着今日的机会说开,也好叫外祖父知道我的想法。若不然有楚矜一日,他那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外祖父便会叫我以儿子的身份前去孝敬,那多烦人。”
“索性撕破脸,以后他是好是歹,都与我无关。”
“怪不得,我还在你平日里对外祖父很是尊敬,怎么今日这么大火气。”
江年安笑着凑近她明月,“怎么,姐姐方才被我吓到了?”
明月推了一把他的脸,抿唇轻笑:“吓到倒不至于,就是有些意外。”
两人说笑了一回,听到外面有婆子来传,到上房去用晚膳。
江年安道:“待会儿我少奶奶出去一趟,我们今儿不去吃了。”
婆子应了声,自去回话。
明月碰了碰江年安的手肘,眼神询问,你是在与外祖父置气?
江年安摇了摇头,“非也,只是想与姐姐一道出去逛逛夜市罢了。”
两人更衣携手上了马车,直奔城中最繁华热闹之处。
灯节虽过,大街小巷仍张灯结彩,挂着各色灯笼,鱼龙灯悬于桥畔,在夜色中徐徐舞动,仿若游鱼浮动于半空。
近日天气和暖,夜里也不甚寒冷,暗香缕缕,隐约可嗅见几分春意。
市集上摆满了小摊,卖小玩意儿与各色吃食点心,明月一路逛来,眼睛都有些花了。
近来在江府吃得都是些精细食物,二老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够干净,不喜他们在外面吃饭,因此明月已经许久未曾吃过现炸的臭豆腐了。
离了老远,她便嗅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循着香味一路走来,来到桥头下的一处摊子。
正宗油炸臭豆腐,臭香千里。
幌子上的字叫人忍俊不禁。
前面排了不少食客,明月拉着江年安等了一会儿,等排到摊位前,见摊主熟练地将豆腐滑入油锅,滋滋炸了片刻后,捞出放在油纸上,黄灿灿的豆腐块上撒了些辣椒粉,闻着喷香。
明月小心地拿签子插起,咬了一口,好吃得眯起了眼。
江年安忍不住笑,“有这么好吃么姐姐?”
“嗯嗯!”明月连连点头,插起一块递到他唇边,“小心烫。”
江年安吃了,故意道:“确实还不错,不过与我吃过的另一种东西相比,还差得远了。”
“什么?”
江年安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明月登时红了耳根,嗔了他一眼,朝别的摊位走去。
前者笑着跟上。
在吃了许多小吃后,明月满足不已,与江年安手牵手在河边散步。
柳树上挂着零星灯盏,远远地望去,仿佛是树上结了一颗颗闪光的果实。
孩童们提灯追逐打闹,笑声落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明月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子,笑道:“这里的星星没有山里的好看。”
江年安凝着她的侧脸,“待天气再暖和些,咱们便回去,姐姐若是喜欢,咱们留下长居也未尝不可。”
明月却摇了摇头,“天地宽阔,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曾去过,眼下便说长居有些为时过早了些。”
江年安低笑:“姐姐想去哪儿?赶明儿列个单子,我与你一同走遍。”
“这么多铺子要照看打理,你哪有那么多闲暇?”明月杏眸含笑,“来日方长,以后咱们再慢慢游玩便是。”
两人玩到二更时方回府,甫到门口,便见小厮来传,“少爷、少奶奶,方才府里来了一位公子,说是来找少爷,如今正在厅里候着。”
江年安疑惑问道:“他可有报上姓名?”
“回少爷的话,那公子说是姓叶。”
“叶?”明月倏地瞪大眼,“难不成是叶大哥?他怎么来了?”
江年安眼眸微垂,“进去瞧瞧便知。”
第50章 寻人
“叶大哥, 你说什么?”明月满脸诧异,“香凝她逃婚了?”
叶平坚苦笑道:“年关前一个月,本是香凝的婚期, 她虽曾说过不想嫁给柳公子, 但我与你嫂嫂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没成想在成亲前夕,她竟孤身一人离家出走。”
“既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叶大哥可有香凝的下落?”
“若是有, 我也就不会来打扰你们了。”叶平坚眸色黯淡, “前些日子我找遍了所有亲朋好友家, 皆没有她的消息, 想到你与年安来了陵城,香凝又一向敬重你,我本以为她会找你,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明月安慰道:“叶大哥也不必太过忧心,香凝也不是小孩子,出门在外定会保护好自己……”
只是这话说得颇没有底气。
叶香凝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见识过世间险恶?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 若是碰上什么歹人匪徒……
只这样一想, 明月便忍不住不安担心起来。
江年安道:“时辰不早了,叶大哥先行在此留宿,明日我们与你一道在城内寻找寻找,看可有叶姑娘的下落。”
叶平坚勉强笑了笑,“有劳年安了。”
明月这才想起问:“知蕊姐姐与孩子可都好?”
“嗯, 她们都好,蕊儿也很担心香凝, 只是她如今要照顾珺儿,脱不得身。”叶平坚眉眼溢满柔情,“珺儿是我们的女儿。”
明月笑道:“女儿好呀,贴心小棉袄。”
江年安揽住她的肩,道:“叶大哥,我们先去歇息了,明儿一早再见。”
说着,也不及叶平坚回复,便将明月半揽半抱地带回了房。
明月觉得这样有些失礼,正欲说什么时,一抬头便看到江年安正盯着自己,黑眸中涌动着明晃晃的醋意。
她怔了一下,旋即忍不住弯了弯唇。
手指贴近他的胸口,轻轻扯了扯他颈间的玉佩,他还带着那只做工粗糙的小鱼,她曾经送给他的。
心口渐渐泛上臌胀的甜,明月杏眸含笑,微微侧着头凝着少年,“我好像,闻到一股很浓的酸味哦。”
少年眼神微微闪烁,尔后与她四目相对,“我承认,我在吃醋。”
他快速掩住明月的唇瓣,低声呢喃:“姐姐先听我说,我知道你与叶大哥没什么,从前也只是他对你一厢情愿,如今更是毫无暧昧,只是我、只是我控制不住。”
“一想到姐姐有可能嫁给别的男子,我这里就难受得厉害。”少年说着,捉住明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掌心下传来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他说得委屈,薄唇也一下下地亲吻着她的面颊、鼻尖,仿佛一只唯恐被主人抛下的小狗。
明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绷着脸,“你这么爱吃醋,说到底还是对我不够信任。”
“不是!”少年急切地打断她的话,双手捧住她的脸,眸光泛泪,“我、我是对我自己不够有信心。”
“姐姐你那么好,定然会有很多人觊觎你,以前有,以后也会有,我是怕我自己不够吸引你,有一天你会嫌我人老珠黄……”
明月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
见他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她越发想笑,强忍了一会儿后,方道:“你觉得你哪里老了?”
江年安目光幽幽,“姐姐这几日都不让我碰,定是嫌我的身体了。”
明月面颊微热,咳了咳,“不是嫌你,是你……太频繁了,我怕对你身子不好,要你休养生息。”
江年安眸光眯了眯,“所以姐姐是担心我不行?”
“……不是。”明月有些心虚,被他盯得往后退了一步,少年却欺身过来,将她抵在桌沿上,“姐姐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看来我需要证明自己一下的能力。”
之后,在浴池,在床榻,甚至在窗扉前,明月被少年抱着,绯红着脸,验了一次又一次。
她头一回体会到,凶猛的野兽万万饿不得。
若不然遭殃的便是自以为占据主导的猎人。
翌日早上,叶平坚用罢早饭,等了许久后,方见明月与江年安走来,前者满面歉意,后者满面春风。
叶平坚怔了下,心下了然,不禁有几分想笑。
三人先是去县衙报了官,留下了叶香凝的画像,以便官府的人帮忙留意寻找,之后便去了陵城各大街市,问访了许多人,皆没有结果。
叶平坚预料到会是如此,倒没有很失落,只是神色太过凝重,看得明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叶大哥,香凝要嫁之人不是她心仪的吗?怎么会答应下婚事后又逃婚呢?”
“柳公子是我多年的朋友,比香凝大上两岁,自幼便对她爱护有加,前年他便向我开口,提及想娶香凝为妻,彼时香凝尚小,我便没应下来,想着过上一年半载后再说。”
“去年秋天,香凝大病一场,柳公子关怀惦念不已,再次求娶,我便应下了他们的婚事。”叶平坚顿了顿,“我本以为香凝对他也有几分喜欢,之所以说不想嫁人,也只是小女孩的撒娇玩笑,没想到她会真的逃婚。”
明月默了须臾,“难不成是叶大哥替她应下的?”
叶平坚颔首,“父母既不在,我是她的兄长,做妹妹的听兄长的话,不是理所应当?”
江年安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怎么就理所应当了?你是她哥没错,但她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自己想法的人啊,不是任凭你摆布的人偶娃娃。”
叶平坚被怼得一时无言,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当初是我做错了,若我多听听她的想法,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香凝离家出走时,可曾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她只留下一张字条,说去寻找她想要的生活,让我不要牵挂担心。”叶平坚眉头紧蹙,“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明月心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但若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兴许那也是可能的……
她眼里迸出亮光,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香凝也许去了那里也说不定。”
叶平坚精神陡然一振,“哪里?”
“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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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包袱落地的声音。
换了男装的叶香凝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捞起包袱,跑到提前备下的骏马旁边,翻身上马,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她计划逃婚已有一段时日,本以为筹备充足,却还是在逃跑第三天时遇到了麻烦。
这麻烦不是来自别处,而是那惹人厌烦的癸水。
虽自幼娇养,但每月癸水来时,叶香凝还是会觉得颇为不适,更遑论此时她心神戒备、奔波在途,即便在客栈歇息,她也不敢放松,唯恐一个不慎,便被兄长捉回去成亲。
她从未孤身出过远门,策马赶了几日的路后,身子便支撑不住,又不敢随意雇马车,怕被人看出是个姑娘家,生出什么歹心来,只得牵着马走走停停。
如此耽搁下来,来到蓟城城门时,已是除夕当夜。
城内灯火通明焰火绽放,处处热闹喜庆,行人成群结队欢声笑语不断,越发衬得叶香凝一人一马颇为孤寂。
她眼睛发酸,真到了蓟城,反倒生出一股惧怕的情绪来。
当初是她没认清自己的心,拒绝了小山,他得知自己即将嫁人后心灰意冷,如今她却又巴巴地找来……
叶香凝擦了擦眼,寻了家客栈落脚。
蓟城寒冷,在小二送来热水后,她检查过门窗,方褪下衣裳沐浴。
在热水中泡了片刻,僵硬的身子才渐渐缓和过来。
翌日,叶香凝仍扮作男子,策马去了军营找人。
守卫却说:“池小山随将军去了山里,不在营地。”
她顿感失望,忙问他何时回来,守卫摇头不知。
叶香凝只好留了张字条,骑马折返。
可谁知那守卫是个粗心的,字条随手塞进衣襟里,没两日洗衣裳时,完全忘记了这茬,径直丢在了水里,等想起此事时,字条已然面目全非。
他拍了下额头,嘀咕道:“若是急着找人,总还会再来的吧?”
叶香凝浑然不知此事,她在客栈里歇了歇,便在蓟城游玩起来,只是天气寒冷,她又有心事,总是兴致缺缺难以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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