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棋看着王蓁蓁身后的行障的隔锦动了动,立刻道:“娘子安心,从签上看,你妹妹如今平安。”
王蓁蓁听到这喜讯,顿时心安不少,但想起舒王让她所做之事,又心塞起来:“道长,妾身出身卑微,怕是不日会被郎主送与他人,妾身想问……想问……如何能叫郎主回心转意?”
“施主是想问姻缘么?”
“是是是。”
“施主,你眼前人能将你送与他人,定然是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为何定非他不可?”
“道长所说妾身明白,但郎主是妾身的第一个男人,妾身定是要为他守身如玉的,还望道长给指条明路。”说罢,朝着屏风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娘子若是真想问姻缘,还需将帷帽摘下,将眼闭上,贫道给娘子相相面。”
郎主说过不许她在外摘下帷帽,但这是给璇玑道长相面,又在室内,只要她不说,无人知晓,想来不妨事。犹豫了片刻,便将帷帽摘了下来,闭上了眼。
随着帷帽从她头上拿开,行障内的崔逢月死死捂住了嘴才没有将惊愕声发出。
第21章
旧事
崔逢月看着眼前这张脸,瞬间明白了舒王的计谋。
依照她之前与弄棋商议的,看到脸之后弄棋便说:“刚才贫道看到了娘子的脸,还需今夜吉时得到文昌帝君的旨意后,才能给娘子解签。请娘子三日后来道观,到时贫道将仙人的旨意告诉娘子。”
入夜,崔逢月不禁对着弄棋感叹:“这世上竟然有与我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莫不是我的孪生姐妹!”
弄棋道:“孪生姐妹定是不可能的,郎主和夫人多疼爱孩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那万一是阿耶与其他女子所生的孩子呢?不行,我得找阿娘探听清楚。”
弄棋赶忙拦住她道:“若是郎主的骨血,他大可接入府中,夫人连纳妾都允准,郎主又何必让自己的骨血流落民间。娘子如今立刻去问夫人,许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现下娘子当务之急是破了舒王的阴谋。相似之事可以后慢慢再查。”
如今裴远愈关在掖庭,见面不易,但找人给他送信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也不是难事,但舒王若是一计不成便会再生他策,且裴远愈马上变为内侍,不如将计就计,崔逢月做了一个惊天大胆的决定。
“张丞,你与奉先县有往来么?我想寻个人。”崔逢月到大理寺找到张继。
张继道:“大理寺办案,与大魏各州府衙门都熟悉,京城周边几个县更是交往颇多,我兄弟正好在奉先县为县丞,张某去寻他,寻个人轻而易举。”
将王玉玉的姓名住所告知张继后,他又嘱咐:“此人对远愈哥哥很重要。在妓馆找到她后给她赎身,将其控制,速找人来告知我。这是五十两金,用作娘子赎身之用,若是不够,派人与我说。若是剩余,张丞留着,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张丞出力。”
接过黄金,张继道:“定是有剩余,刚买入妓馆的,值不了这许多钱。”
沈暖烟今日来到太清宫与崔逢月过夜。卧房里就她两人,关了房门,躺在一张榻上,说着悄悄话。
“逢月,今后你作何打算?”沈暖烟一脸担忧。
“沈姐姐,我还是要嫁给远愈哥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想与他共度一生。”
“那舒王岂肯善罢甘休?你阿耶岂会愿意?”
崔逢月赶忙在她耳边道:“正因如此,我才需要沈姐姐助我一臂之力,沈姐姐,若是我的守宫砂掉落,你还能给我再点上么?”
沈暖烟倏地一下坐了起来:“逢月,你可别胡闹,这是要干嘛!”
崔逢月娇嗔满面道:“沈姐姐,你别管我干嘛,你就说能不能。”
沈暖烟缓缓道:“当然,只是很费功夫。先要寻得合适的朱宫(1)杀死晾干后与适当的朱砂混合,再给点上,但会比第一次点时更为疼痛难忍,手法要更精湛些,才不会被人发觉。逢月,你莫要乱来。”
“沈姐姐,我这辈子就远愈哥哥一人了,一旦他成为内侍,我与他再无夫妻之实,若有机会,能与他做成真的夫妻,为何不做?”一双眼眸却坚定熠熠看着沈暖烟说道。
沈暖烟沉思片刻道:“逢月,我最佩服你就是敢作敢当,不拖泥带水,你若欢喜,我定想法子助你!”
过了一日,张继便给崔逢月带来了王玉玉的消息。
“崔娘子,王玉玉已经不在人世,她被卖入妓馆后不愿受辱,跳井自尽了。尸首埋在了奉先县外的狮子山上。”
崔逢月听后有些黯然,这王蓁蓁的命还真是苦,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世上了。
张继以为她未能达成所愿而失落,赶忙从袖袋中拿出一梅花头簪道:“这是王玉玉生前交给妓馆中要好的姐妹,嘱咐将来若是有人来寻她,便将此头簪交给前来寻她之人,说此头簪她与她姐姐一人一支,一模一样。”
“张丞辛苦,此头簪有大用。我代远愈哥哥谢过你!”
五月十五,裴书怡入宫,皇帝当日欢喜得很,给朝臣们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帝将昭庆殿给了她,虽昭庆殿有些偏远,但一人独居,怡然自得。
崔逢月得皇帝允准,在裴书怡入宫之日陪着她。想到今后见她,都要尊称一声“裴德仪”,崔逢月心里窒闷得慌。
私下得见了裴书怡之时,崔逢月一双泪眼望着她:“裴姐姐,你当真愿意嫁给圣人?”
裴书怡抿着嘴,强忍着心中的悲辛,垂目笑笑:“在大魏,我与其他男子早就无缘,嫁给谁都一样。如今嫁给圣人,好歹有了庇佑,也是不错的。”
崔逢月窒住,泫然失语。良久,才紧紧抱着裴书怡:“裴姐姐,我记得我表兄对您……”
裴书怡打断她,郑重其事道:“逢月这样的话不要再提了,如今圣人并未抄了裴家,裴家出事之后,我便将柜坊都处理妥当,虽不在裴家名下,但仍旧由我操控,如今我在宫中,多有不便,怕是以后少不了给逢月添麻烦。”
“裴姐姐安心,执掌中馈我得心应手,尽管开口。”
裴书怡上前抓住她的手,在耳边道:“圣人原是想要了远愈的性命,我如今还不知谁要了阿耶的性命。你若是将来得见远愈,叫他要处处小心。”
“裴姐姐安心,远愈哥哥掌管刑狱许多年,知道蛰伏的道理,倒是裴姐姐,后宫争斗,杀人不见血,你自个要留心。”
入夜,皇帝喜气洋洋来到了昭庆殿,殿门关闭。
不多时,守在门外的程振元就听到了殿内圣人喘息阵阵,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足足小半个时辰,雨收云散,传出皇帝足魇的声音:“备水。”
洗浴过后,皇帝隔着寝衣将裴书怡搂在怀里叙话:“书怡,你十三岁那年颐指气使叫朕帮你将风筝从树上拿下了,朕就想,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如此大胆?得知你竟然是惠然的女儿,眉眼间尽是她的风情。朕从那日起,就等着你长大,如今得偿所愿。书怡,你安心,朕定能护你周全……”
“圣人,夜已深,早些安寝罢,当皇帝累得很。”
“累,怎能不累,天下人都惦记着,自然累,”皇帝说得有些不甚清明了,末了,嘴里喃喃道:“睡吧,雨眉……”沉沉睡去。
裴书怡的心骤然沉到了底,“雨眉”是她阿娘的闺名。裴书怡长得与她阿娘有五分相似,宫中传闻皇帝年轻时对阿娘求而不得,这一声“雨眉”算是坐实了传闻。想到自己的阿娘阿耶都离自己而去,裴家分崩离析,要紧的是裴远愈还有大罪要受,心中无限惆怅,暗暗叹息。
侍寝第二日,照例要给皇后请安。裴书怡来得有些早,值门宫女语意恭谨道:“德仪头次来凝云殿,需得通传,稍待。”
裴书怡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身后传来冰冷的叫声:“裴德仪。”
甫一转身,她对上了一双翦水秋眸透着冷笑:“德仪如今是圣人心尖上的人,何须如此勤俭恭谨?皇后娘娘对待妃嫔一向公允,德仪不必怕人抢了先。”
这双美眸的主人正是宁贵妃,尽管年近四十,依旧美得如此张扬。
裴书怡自幼在宫中长大,对宫中妃嫔拜高踩低、含沙射影这一套熟知得很,柔柔浅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娘娘贵为贵妃,怕是更合了圣人的心意。”
宁贵妃还要说点什么,正巧值门宫女去而复返,给宁贵妃端正行礼后道:“皇后娘娘请德仪进去。”
坐于殿中的皇后还是一贯地雍容华贵,对她也温和有礼,嘱咐她给皇家开枝散叶。末了皇后缓缓开口:“德仪常行走于宫中,品行本宫自然清楚,今后若非本宫诏见,无需到这里定省,虚礼都免了吧!本宫有些乏了,今日就散了。”裴书怡朝着皇后感激地盈盈一拜,她本就不耐后宫这些嫔妃间的明争暗斗虚情假意。
午后,皇帝来到昭庆殿:“听说皇后免了你的定省之礼?”说话之时,手柔柔地触到她的脸颊,将她的小脸熨帖于他的掌心。
皇帝的手心,其实很暖。不知阿耶是不是他下令杀的,但远愈是他不想留的,若不是隔着这些,裴书怡的心也可以很暖。
裴书怡点点头。
皇帝又道:“是朕知晓你不耐这些繁文缛节,与皇后说了。”
裴书怡楞了片刻,缓缓起身,恭谨地行礼道:“圣人安!”
看着地上跪着的裴书怡,皇帝道:“书怡,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不情愿,疑惑,猜忌,但朕愿意等,等你把心交给我。”他的语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还未来得及抬头的裴书怡瞧见了皇帝的白练裙襦靠近了她的脸,下一刻,便跌入了他熏香缭绕的怀中。
他在她的头顶温声叙叙:“书怡,你安心,给朕生个皇子,朕叫你明白朕的心意。”
裴书怡一激灵。若是真的生了皇子,引起的纷争比宠爱她更为激烈,因为那代表着皇权的最终归属。
嫁给皇帝,本是无奈之举。本想着待在他身边能见机行事,能助太后远愈一臂之力。他今日提出生子,确实是个好主意。即便是皇帝的虚情假意,但有个孩子,总归有了依靠,裴家也有了依靠。
第22章
移花接木
“程大元帅,本王有事相求。”舒王远远地见了程振元,笑容满面地拱了拱手迎了上去。
程振元自然满脸堆笑地回了个礼:“舒王客气。”
走近了,舒王望了望程振元,他会意让小内侍退远些,舒王这才压低音量道:“本王想给裴远愈送个女人,还请大元帅行个方便。”
“这恐怕有所不妥。”程振元毫不掩饰他的不认同,“过不了几日,他便成为内侍,舒王何必如此心善,多此一举。”
舒王不急不缓道:“就是因他要成为内侍,才让他体会一番男欢女爱的人间仙境,日后才会有求而不能之时的噬心之痛。”
程振元身形一滞。内侍自幼施了宫刑入宫,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宝贝,但欲望犹存,他们之间最感兴趣的话题多是宫中妃嫔的容貌、身材、肌肤,甚至洗澡和月事都让内侍说起来都兴奋不已。程振元如今得势,皇帝亲自给出面为他娶妻,自己还纳了好几房妾室。即便如此,因不能真正尝到女人的滋味而气急败坏。
程振元脸上显现了菊花般的笑容:“如此,我去安排一个里外隔间的屋子,送给裴远愈一个洞房花烛夜!”
舒王外宅
“都知道怎么做了么?”舒王看着王蓁蓁,似乎眼底有了一丝柔情。
王蓁蓁点点头:“告诉新……新郎君我是崔逢月,是皇后娘娘想法让我入的掖庭。内侍送的酒中有助情花,让他喝下,与他……成事。”
舒王满意地点点头。
王蓁蓁又问:“郎主,若是他还不信,我该如何是好?”
舒王嗤笑一声:“这是上等助情花,只要他喝下去,就算他再能忍,也不需得你担忧不能成事!”
王蓁蓁突然跪了下来,泪眼满面:“郎主,妾若做成此事,还望郎主将妾永远留在身畔,莫要嫌弃了妾。”
“事成之后,你便可永远居于此。此事涉及皇室,我自然不会记着,你自己也忘了吧!”
起身走到王蓁蓁身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一把攫住她的下颌,粗暴地吻上她的唇。
从未被他如此对待的王蓁蓁身形一滞,尽管他粗重掠夺的唇舌让她有些窒息,却是喜不自胜,甘之如饴。片刻,她被抱起,放置于榻上,“刺啦”一声,上裳撕裂,更多炙热的粗重的吻由唇掠夺到了诃子上,紧接着,诃子落地,耳边传来舒王阴骘又带着欲的低声:“今夜,允准你抱着我。”
红烛燃尽,一夜春宵。
这一晚,在今后无数个孤独的夜里跳入她的脑中,如同毒药般的温情与回忆,为她驱走孤寂。
三日后,王蓁蓁如约来到太清宫,还是上次道童将她引到解签室,隔着屏风弄棋道:“助你的贵人就在眼前,听从贵人安排。此乃天机,不可外露,否则对你妹妹平安有害,于你的姻缘无助!切记!”
道童和弄棋从屏风后退出,一位戴着帷帽的娘子从大门走了进来。
“璇玑道长说你叫王蓁蓁,遇到了难事。”崔逢月一开口,王蓁蓁立刻惊呆了。声音,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贵人,你莫不是崔家娘子?”王蓁蓁恍然大悟。
崔逢月点点头道:“王家娘子,我与璇玑道长渊源颇深,你若有何难处,还请直言不讳。”
既然是璇玑道长给她指的贵人,王蓁蓁毫无隐瞒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崔逢月听罢道:“王家娘子,恕我直言,你口中的郎主并非良善之人,为何定要与他纠葛在一处?若想走,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王蓁蓁福了福身有些哽咽道:“妾身谢过崔娘子好意,这是妾身的命,不必横生枝节了。”
崔逢月长出了一口气道:“既如此,那我与王家娘子说明白,宫中辛秘,断断不得外说,否则你性命难保。”
王蓁蓁连连点头:“这个崔娘子安心,璇玑道长已经给了我文昌帝君的旨意,除非我死,否则我定是不会与任何一人说起。崔娘子,可否告诉妾身,郎主是何身份?”
崔逢月摇摇头道:“你如今知道得越少越好,日后若有纰漏,以他的城府,定然知晓你我见过面。”
说罢,在她耳边一阵嘀咕,看到王蓁蓁脸色发白,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崔逢月安慰她道:“别怕,一切有我。另外,你阿妹找到了。”说罢,将梅花簪子递给了她。
王蓁蓁接过来,在帷帽下仔细看了一炷香,激动得手微微颤抖:“我阿妹如今在哪?”
崔逢月顿了一顿道:“她待在京中不安全,我将她送到了南方。记住,今日之事千万不可与他人说,否则你阿妹怕是要受到牵连。”
王蓁蓁道:“崔娘子安心,您是妾的贵人,妾定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崔逢月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王家娘子,此事过后,我可将你平安送出京城,你真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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