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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把青梅嗅——醉里插花【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0 14:41:35  作者:醉里插花【完结+番外】
  “下来。”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压住心火缓缓吐出。
  “我就不。”崔逢月声音中带着一丝娇俏。
  自她及笄后,她在他跟前,永远那般端庄得体,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会恶语相向,举刀以命相逼,绝不会就范服软。
  狠厉如他于此时也说不出狠话,心火骤消。
  “都退下。”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锵锵之声后,城门前就只剩下了二人一马一车。
  舒王跳上马车,将二人距离拉得更近。他呼出一口浊气:“崔逢月,你胆大妄为真不是一两天,敢劫牢狱,敢违抗圣旨。现在为什么不跑了,竟然自投罗网。”
  “跑,怎么不跑?这不是亲自来和王爷打个商量,把城门侍卫遣走,我好出城继续跑。”
  舒王气笑了:“崔逢月,这些年,敢明着算计本王的就你一个。”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请旨将婚事作罢!王爷就不怕成亲后哪日我在你杯中下毒?”
  舒王唇角扯了一下:“若是毒酒,也甘之若饴。逢月,迫你是因本王情难自拔,不想再尝求而不得的苦。你与裴远愈卿卿我我这许久,你可知本王心如刀割?他如今与别的女子不清白,又是内侍,你如何还嫁!”
  王爷,你非娶不可?”
  “非娶不可。”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既如此,我嫁,赶在裴远愈出蚕室之前。”
  三日后,裴远愈就会从蚕室出来。
  舒王沉声道:“好,但有一件事,逢月必须应承。”
  不叫裴远愈看好戏,他怎么疏解这些年的怨气!
  (1)虎撑,就是摇铃
  (2)咸齑,就是咸菜
第30章
  迷魂散
  “婚仪那日,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能听我的。”
  崔逢月不在京中这几日,崔府看似平静,实则家宅不宁。
  皇后岂会相信崔逢月会和舒王去咸宁县郊游,早就遣人追到咸阳县,查探崔逢月的踪迹。
  沈暖烟从皇后那里听得一二崔逢月的消息,忧心忡忡。
  弄棋是那日伺候崔逢月的,回到崔府后守口如瓶,死活不肯交代崔逢月的去向,弄得崔怀亮差点用家法,给高氏拦下了。
  崔行俭假借公务繁忙,已经好几日未回崔府。
  崔府只有一人暗自窃喜——林姨娘。她巴望着崔逢月永远别回来了。
  崔逢月逃跑第三日,与舒王一道回了京城,直接入宫。
  太极宫 凝云殿
  “崔逢月,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竟然敢跑!本宫真真把你宠坏了!”
  崔逢月膝盖一弯,后撤一步,重重地给皇后跪了下去。
  “圣人、舒王、崔家和高家都要逢月嫁给不想嫁之人,逢月一时任性,今后再也不会了。”
  皇后想起自己经年往事,不禁苦笑,执起她的双手,扶她起来,低低问道:“逢月可是怨恨高家不给你做主?”
  崔逢月摇摇头,泪滚落到皇后的手背上:“姨母,舅父有他的难处,我不怪他。要怪,就怪逢月时运不佳。舒王已往两仪殿向圣人请期,不日我便嫁入王府,还请姨母在宫中多看顾远愈哥哥,终究是我负了他!”
  皇后闭上了眼。须臾将她轻轻揽到怀中,微微一笑:“逢月,我的逢月终究是长大了,受苦了。”
  午后,崔逢月寝房的大门紧闭。
  “沈姐姐,您替我把把脉。”
  沈暖烟用手轻轻戳了崔逢月的脑门:“你呀,真是什么都敢做!害得我担忧了两日,回来就好,我给逢月好好瞧瞧,补补亏空。”
  搭上她的脉,不到半炷香,沈暖烟猝然抬起头,重逢的喜悦在一瞬间尽褪,直勾勾地看着她。
  崔逢月一脸镇静,轻轻说道:“沈姐姐,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嫁给舒王了么?”
  沈暖烟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地不可置信。未婚生子这条路本就险之又险,如今她还要混淆皇室血脉,那岂不是将自个儿置于悬崖边上么?刚才还埋怨她胆子大,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逢月,你不能犯傻,这条路难于上青天,一步错,满盘输。输的不是银钱,是性命。”
  崔逢月点点头:“沈姐姐,我省得,即便是刀山火海,荆棘遍地,我只能踏过去!”
  “你不打算告诉裴远愈么?他会舍得将你置身于虎穴之中?”
  崔逢月面色黯然道:“大婚以后再告诉远愈哥哥,我怕他拦着我。”
  “好,即便不顾及裴远愈,那舒王多疑,王府有医官,宫中还有为圣人亲属瞧病的翰林院医术待诏,宁贵妃还有尚食局的司药,圣人还可恩赐殿中省尚药局的奉御给你诊脉,头一两个月能轻而易举蒙混过关,但只要月份一大,怀孕的月份和生产的日期要想瞒住难于上青天。”
  崔逢月铁了心道:“佛不度人人自度,沈姐姐,帮帮我,我要以清白之身嫁与舒王!裴家血脉不能因我而终!”
  沈暖烟长叹一声:“你真是为了裴远愈,搭上了性命!你啊!
  看她松了口,崔逢月又道“沈姐姐,我不想……不想与舒王行周公之礼,可有法子?”
  “有,但要费些功夫。切记,日后不可让他人给你把脉。”
  崔逢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门外道:“大白日的,大姐姐怎么把门都给关上了,是来了贵客么?”
  “二娘子,是沈娘子来了。”弄棋回道。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崔逢月朗声道:“明珠,进来吧!”
  “大姐姐和沈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婢女都遣走了,还关上了门。”崔明珠笑意盈盈。
  “不过是些闲话,明珠,找我何事?”崔逢月顾左右而言他。
  “大姐姐,姨娘近日有些咳疾,府上郎中瞧过,总不见好,听闻胡医有偏方,便想着来问大姐姐。无巧不成书,沈姐姐也在。问沈姐姐再好不过了。”
  “林姨娘的脉我也把过,总归还是小产留下的亏空,需缓缓而行。胡医的偏方怕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咳得严重,也可试试。”沈暖烟笑着道。
  崔逢月道:“明珠,你若愿意试试,找阿兄帮忙。对了,和李傅姆说,花销叫公中给出了。”
  “如此谢过大姐姐和沈姐姐!不扰你们说悄悄话,我先走了。”
  四五盏茶后,守在崔家大门附近的崔明珠瞧见了沈暖烟的马车缓缓驶出。她一路悄悄跟着,看见沈暖烟进了西市的胡人药肆。崔明珠在外等了两盏茶后,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走了进去。
  在药肆的大堂并未瞧见沈暖烟,她便故意问小二各种药材的功效。不多时,听到药肆二楼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瞟了一眼,果真是沈暖烟。
  崔明珠看准时机,等着沈暖烟能听到自己说话时,朗声对店小二道:“店中有没有可治咳疾的偏方?”
  去岁,太常寺卿的母亲用了胡医偏方后便死了。到底是老人年岁已高,药石罔效,还是胡医偏方的有问题,难以说清。但此事沸沸扬扬,闹得皇帝过问,尚药局和市司于是颁发禁令,禁止在药肆中出售偏方。
  如今到胡人药肆询问偏方的,若不是熟人,即便砸下重金,从店主到掌柜再到小二,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店小二瞧着崔明珠是生面孔,心道,这位娘子好生怪异,人寻偏方,都是悄摸摸的,她这音量也大了些,立即连连摆手:“贵人说笑了,如今哪里还有偏方。”
  “沈姐姐!”崔明珠假装刚看见沈暖烟。
  掌柜忙问道:“这位是沈娘子的?”
  沈暖烟冲着崔明珠点点头,转身对掌柜道:“这是自幼一块长大的妹妹,她要寻药,掌柜安心给便是。”
  这些年,虽说崔逢月与沈暖烟都不待见姨娘林婉茹,但崔明珠却是明事理的,处处维护崔逢月。沈暖烟也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待着。
  崔明珠盈盈一拜:“谢过沈姐姐!”又十分亲昵地在她耳边一阵嘀嘀咕咕,沈暖烟笑笑,也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叫掌柜、店小二瞧着两人亲昵得很。
  末了,沈暖烟拍拍她得肩:“自家妹妹,无需多礼,有什么需要,和掌柜说便好,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店小二最会看人下菜碟,看着崔明珠穿着不凡,忙悄悄道:“娘子刚才要寻的偏方倒是有,只是价钱……”
  崔明珠忙道:“价钱无事,我和沈姐姐都是自家人,日后免不了常来常往,博士(1)瞧着办。”
  店小二点头称是后掌柜示意,掌柜热情地将崔明珠引到了二楼雅间。
  “掌柜,我想寻咳疾偏方。”
  “嗯,适才听得贵人说了,我给您取,你与沈娘子交好,就收您一贯钱。”
  崔明珠点点头道:“嗯,只是……我还想……”
  掌柜瞧她欲言又止得模样忙道:“贵人是否还要寻得其他?”
  崔明珠有些面红道:“适才我与沈姐姐说了,我想买……买她适才买的……买的……偏方,不知还有么?”
  掌柜顿悟,适才瞧见她两人在楼下嘀咕,心道终究是这位小娘子年轻面薄,羞于将药名说出口。他也委实见过不少当着他的面不敢将药名说出口,实则玩得很开的小娘子特来寻此药的。
  “贵人,这迷魂散倒是还有一份,但金贵得很,五贯钱。”
  确实金贵,寻常三品大员的月俸才六贯钱。既得了药名,她无畏再花这些钱,忙道:“掌柜,我未带这许多,今日便先拿了咳疾偏方,过些时日,我再来买。”
  “这迷魂散不常有,怕是贵人下次要跑空。”
  “无碍,万事随缘吧!”
  临走还特意多给了半贯钱,掌柜喜笑颜开。
  崔明珠听说过迷魂散。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西域迷药,中了此药,会把吃药前的事情深深记入脑中,此后身体酥软,神志不清。
  六年前,崔逢月落水后,崔行俭在神佛面前许愿那一幕犹又浮现在她眼前。
  “我崔行俭,钟情崔逢月,犯下了邪淫重罪,累她遭此大难,愿孤独终老,换她一世平安!”
  “孤独终老”四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了躲在殿外崔明珠的心上,过了两年她情窦初开之时,这惊雷就变成了肉刺,长在了她心里。
  这些年,崔逢月待她不薄,心中也只有裴远愈一人,崔明珠对她恭恭敬敬,盼着她嫁了后绝了崔行俭的念想,却不料横生枝节。
  她阿娘原是高氏贴身婢女时,常常陪这高氏入宫,与宁贵妃说得上话。宁贵妃深知自己儿子对崔逢月情有独钟,听闻他更是在圣人跟前提起了已经与崔家定亲的事情,有些急火攻心。她看着皇后的位置许久了,但高静雨她是没法撼动的,因而对高家有瓜葛的人都甚为不喜,更别提被皇后捧在心上视为己出的崔逢月了。
  儿子势强,她这个做母亲的在其他事情上还能提点一二,但在要娶崔逢月这件事情上怕是说破天也改变不了儿子的心意。宁贵妃就盼着崔逢月不点头,这王妃儿子也难纳成。为了探得崔逢月的心意,前些日子,还特意诏林婉茹入宫叙话。
  崔明珠先前听林婉茹说起,崔家怕是要将崔逢月嫁给舒王,她心中暗暗窃喜,崔逢月嫁人,无论嫁与谁,都能绝了崔行俭的念想。
  可等了数日,不见舒王提亲,她有些焦急。
  今日得见崔行俭与沈暖烟都闭门与崔逢月叙话,定是与这药有关,崔逢月要它何用?
  (1)博士,唐代称店小二为博士,酒肆的叫酒博士,茶肆的叫茶博士。诶,没点学历都不要去唐代混了qvq
  以后日更,大约在早上10点左右(明天早上就有一更),还请宝们继续大力支持!给磕一个了!
第31章
  抢亲
  第二日,宫中传下旨意,崔逢月依照公主规制,册封为舒王妃,两日后出嫁,成为轰动京城的盛事。
  两日后裴远愈出蚕室的日子,正巧这个日子出嫁,崔逢月有些担忧。
  舒王的聘礼厚重得令人咂舌,宫中皇后的赏赐也令人目不暇接,一日里来了三次,凤冠霞帔、奇珍异宝挤满了崔家,崔逢月对此毫无兴致。
  最不招崔逢月待见的是宁贵妃,她派了一板一眼的宫女来崔府要教导她宫中礼仪。
  “女官,您先坐下歇歇,饮口茶,王妃昨夜睡不安稳,丑时将将入睡。”抚琴不卑不亢地说道。
  “姑娘还是请王妃娘娘早些起身,不然老奴不好向宁贵妃交代。”
  抚琴将此话说给寝室内的崔逢月,崔逢月轻蔑一笑:“她来哪里是为了教导!”
  她如今得静养,谁也不能让她劳累。
  等了许久的女官正准备发作,却瞧见了崔逢月慵慵懒懒地从卧房内走出:“叫女官久等了,本王妃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后娘娘口谕,无需教导。但本王妃也不好叫女官白跑一趟,抚琴!”
  崔逢月将胳膊缓缓放平,抚琴慢慢撸起了她的袖口,露出了朱红色的守宫砂。
  “女官瞧瞧,缓缓回宫,怕是可以和贵妃娘娘交差了。”
  女官千恩万谢地走了。
  崔逢月出阁那日,帝后亲临,诸内命妇与京中望族女眷,鬓影连云。
  太阳西斜,跪恩辞行于父母,谢恩拜谢于帝后,崔逢月早就将婚仪中的“催妆”、“障车”等一概省去,手持团扇,走过长长的铺锦礼毡,来到舒王大婚时用的青红色象辂前,余光望见了舒王自马上翻身而下,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上了象辂。团扇遮住了崔逢月的脸,也遮住了她的恨。
  舒王翻身上马后,宫女侍卫簇拥着象辂缓缓而行,迎亲送亲的队伍紧随其后,宛如长龙,连绵看不到尽头。
  朱雀二街两旁,站满了争相目睹婚仪的人群,他们翘首企足,争先恐后地挤到近前,想看得更清楚些,但道路两旁侍卫开道,仪仗威严,都只能看了个模糊。
  昏暗渐渐来袭,明暗之间宛如一条河,将花团锦簇花好月圆这一端的她,与在宫中最阴森地界受了最惨无人道之刑那一端的他隔绝,崔逢月眼中滚出两行清泪。
  “王妃娘娘,仔细伤神。”弄棋用巾帕将她的泪仔细抹去。
  “日后私下无人,还是叫我娘子吧。你们说说,远愈哥哥是不是恨死我了!”
  弄棋不知要说什么,泪也从眼中滚落。
  象辂一直走着,渐渐的,四周安静了下来,应该是入了十六王宅坊了吧,这里平民百姓是进不来的。
  “哒哒哒”缓慢寂寥的马蹄声划破黄昏的静,一声声仿佛踩在了崔逢月的心上,心乱如电。
  她掀开象辂华帘的一个小角,光亮骤然入眼,恍惚中一白衣郎君手持横刀坐于马背之上,步步逼近。
  更快的,一抹红影驰马迎了上去。
  车下的抚琴慌忙放下车辆,将崔逢月重新隔绝在幽暗之中。
  “裴远愈,你这是来恭贺本王新婚之喜么?”舒王一脸讥笑。
  裴远愈当他不存着,仍旧驰马缓缓地一步步走向象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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