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无奈得没辙,揽着人就往殿内走,奴婢们一声声“参见王爷”他是理都不理,只道和萧静挽教育道:“你不懂事,她也陪着你闹,今日的药可喝了?”
两人对案而坐,她挥手让久跪的丫鬟们先下去,自己则拿起桌上的糕点的递到对面,僵硬转移话题甜笑道:“这个龙井酥特别好吃,兄长尝一尝?”
“萧静挽。”萧子珏一眼看穿小把戏,故意冷着脸喊她,“你是想同小时候一般让我撬开牙关灌你?”
她才默默放下糕点,委屈巴巴撇撇嘴抱怨:“太苦了,喝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用,费钱,还伤嗓子。”
一看她的样子,萧子珏再有的一星半点儿气也消了:“有用,怎么没用,我们家静挽分明就比上回见气色更好,也更美丽了。”
“当真啊?”她眼睛一亮,说话都带了雀跃。
“我何时骗过你?”
殿内的香炉换盏炊烟,萧静挽一勺一勺喝着汤药,脸上的表情都要变成苦瓜,不过一碗下肚,不知是热气所致,还是药物生效快,她的脸倒是染了些红晕,咳嗽也轻了一些,兄妹俩许久不见,话的家常从天南到地北,清脆悦耳的笑声与窗外的鸟鸣碰撞,击落摇摇欲坠的、被阳光照成粉白色的雪,又顺势打下晶莹剔透、五彩斑斓的露水,美如梦幻。
琅内腊月多雪,像今儿这般暖洋洋的白日却是少见,再有为年节做准备,红红火火一条街上闹腾得不行,孩童的嬉笑声、摊贩的吆喝声传进萧府内,与正襟危坐的阮沨泞形成鲜明对比。
自晨间打扮妥帖后,府上便来了位身着白玉八宝攒珠杏色宫绦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皆带着华贵之姿,据说是萧子珏安排来教导她礼仪的女人。
阮沨泞不懂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说是需要她来助他一臂之力,眼下却开始要她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开始学习,让她恍惚难怪前十五年都没做过女子,若是晓得做女子要如此不易,她已开始焦虑后半生该怎么过了。
“腰背直挺,时刻谨记,不可含胸弯腰弓背,体态便是最重要的第一印象,再往后才是气质、容貌尔尔。”
女人将几本书放于她头上,教她应如何行礼、如何坐下,又应如何行走,然而她毕竟自小大大咧咧惯了,这般听着简单的事情,却是频频失误,又是驼背,又是畏手畏脚,书本次次落地,从屋内落到院中,东倒西歪地依葫芦画瓢,竟翻来覆去练习了一整日,叫她腰酸背痛,却不敢松弛,保持到最后只觉得躯干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傍晚日落,她总算是学出了七分样,能够规规矩矩走完一整条长廊而脑袋上一本书不掉,小有成就地沾沾自喜了一下。
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好好歇一歇之时,桐姨却告诉她:“外头的马车已备好,王爷交代老奴叮嘱姑娘,此乃姑娘的第一个目标,亦是对姑娘的第一道试炼,姑娘聪慧,定能明了要如何行事。”
临上马前,桐姨帮她带上了条薄如蝉翼的面巾,丝织绣菊纹,掩映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仿佛雾里看花,老妇又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论如何,老奴私心还是希望姑娘能够再度回府,余下的,便祝姑娘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马蹄嘀哒哒作响,车轱辘行过厚实的白雪铺陈的地面,留出两道长长的车辙印记,又很快被其他的痕迹覆盖,车夫轻拽缰绳,马匹顺服地放缓步子,慢慢悠悠停在藏琅内最出名的一家名叫藏襄垣的楼馆边上。
正这会儿花楼正门大开,里头莺歌燕舞,传出一阵又一阵琴笛声与嬉笑打骂声,门外灯火通明,灯红酒绿,还有穿着各式各色衣服的浓妆艳抹的女子热情洋溢地拉客,或拉或挽,或劝或诱,勾得三三两两的人们,一批一批地涌进去。
仔细算来,藏襄垣已开了几十年,从一家小酒馆做到大花楼,之所以经久不衰,因为此地酒香人更美,而且玩法多样叫人难免心痒,故而来此的不光有达官显贵,也有寒门庶族,甚至传言历代国君微服私访时也多少来过,名气打响之后,来此的客人便越来越多了。
阮沨泞刚下马车,便被人从偏门带了进去,七拐八怪地走进这个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路过琳琅满目的花楼内部装横,看着秀色可餐的如画美人,听见撩拨心弦的欢声笑语,懵懂无知却也被旖旎的气氛带动不自主脸红心跳,尚且一头雾水,手中便被赛上了酒壶,排入了等候着的姑娘们的队伍最后。
浓妆艳抹的老鸨挥洒着绢帕道:“丫头们,酒都给我拿稳了,一个跟着一个,一桌排着一桌,一处连着一处,别走错,听明白了吗。”
言毕,眼中尖锐的光特地扫到她的方向。
莺莺燕燕齐刷刷回答道:“明白了老妈妈。”
阮沨泞忙点点头,有样学样学习前人模样,跟上她们的步子走去了。
第23章 你死我活
藏襄垣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入内客者,皆需佩戴面具,凡入堂服侍者,皆需佩戴面纱,除非选中配对到厢房内,方可取下遮掩,由于此等保密性,此处亦是各家党派谈论大小事件的绝佳场所。
楼内底层中央是舞乐唱曲儿的戏台,大堂离得近的、赏钱多的甚至在喝酒之余能摸到舞姬的小手,欲拒还迎好不心痒,然那处一票难求,又近乎酒池肉林,实在吵闹混乱得很,算不上绝妙的位置,若是挑选最佳观赏席,还要属外围稍高些的看台,虽然离得是远了些,但能俯瞰全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姑娘们步履翩跹,举手投足皆带了妩媚柔情,跪坐在案台边上,涓涓细流从纤细的壶口流进深浅不一的杯子里,眉眼含笑,兰花指一捻,双手扶着杯口便往客人方向递过去。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阮沨泞像模像样跪坐下来,抬起头却看见左手边男人的衣着打扮与身形,同前日对坐居所内如出一辙,甚至连透过面具两孔,看见的似笑非笑都那般熟悉得叫人胆战之时,她的手差点把杯中的酒水抖落。
他当是故意这般穿着,就等她认出来。
阮沨泞面不改色,反应甚快,捞着盏一拐弯,顺势来到右边人的唇畔。
“诶哟,小娘子今儿个身上气味比起之前,倒多了些清雅,简直更叫我抓心挠肺了呢。”
这人带着半脸面罩也盖不住说话带着的一股子猥琐劲,就着她的手饮酒,不忘故意嘟嘴亲吻弯曲的指节,还自认为帅气逼人地给她抛了个媚眼,恶心得她手指一用力,就要连杯带盏往那油腻的脸上砸去。
愣是把后牙槽咬碎挤出笑容收住了。
萧子珏视若无睹,权当陌路人,连个眼神都不给了,自顾自拿起杯盏轻抿一口,只觉入口醇香,回味无穷。
“哪有叫贵客亲自动手的道理。”也不知这人的本职工作究竟是做什么的,挑起毛病来倒是十分在行,打了酒嗝招呼着,“小娘子还不赶快为公子斟酒啊。”
阮沨泞不敢怠慢,又素手抬壶,为萧子珏斟满面前的酒杯,倒也不愧于她悟性高,学东西快的本事,只要不是长年累月的生活习惯都好说,尚且还有不远处的服侍者能够模仿,一来二去的,动作倒是熟练了不少。
这人却不消停,继续写找茬道:“怎的缄口不言,小娘子莫不是连一句劝酒词都想不出来了?还是不想高抬那张金贵之口啊?”
气氛冷了一点,萧子珏却丝毫没有出口帮个忙的打算,乐此不疲看她陷入窘境,阮沨泞也不指望他了,玉笋般的指尖指指喉咙,眼里半是无奈半是伤情地摇摇头,还伸手扯扯自己的衣襟,看摸样楚楚可怜。
这人一下子来劲了,拉过她的手就摩挲,脑子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各色各样的污秽之事,唾沫都要掉下来:“原来小娘子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好啊,任我如何作弄,也只能脸红心跳泪眼汪汪,口中却半句声言都发不出来,当真是美事一桩,妙啊,妙极了!”
越醇的酒越烈,越烈的酒越上头,七八杯下肚,右边人脸上红晕明显,几乎透过整张脸皮,连带手脚也不安分起来,开始是指尖,然后演变成大掌,肆无忌惮往她腰背上游走。
她十多年间其实很少同男人接触,想来肢体触碰最多的竟是相处一月左右的江瞩珩,可从他一开始碰她,甚至拥她同床共枕入眠,她都未曾察觉自己有任何的排异与不快,然此番被这样的男人亲手摸手,隔着衣物触摸背脊,尽管她恶心得难以加复,却只能一动不动,硬生生忍受着反胃之感。
这会儿戏台子上的舞姬身着露骨纱衣旋转不停,脚踝的风铃声悦耳动听,吸引所有人迷离的目光,紧接着腰肢软倒于一侧木塌上,足尖点地,勾起一枝花儿,直腿高举过头顶,裙摆顺势滑落堆叠于腰臀,露出白皙的一节节玉腿,香艳四溢,还要欲说还休地侧手掩面,莞尔一笑,红唇闭白齿,娇艳欲滴,连空气的味道都甘甜起来,逼得人人都想上前分一杯羹。
萧子珏见状,兀自感叹道:“雀落笼,笼中雀,为求生甘愿被人逗弄,亮丽仿若众星捧月之掌上明珠,实则非易主不得离开牢笼,非死亡不得重获自由,如此不堪,如此矛盾,可还有其他能行之法?”
那目光看似对着男子,又看似透过男子朝着台上望去,字字珠玑闯入阮沨泞的耳蜗。
多亏与精彩的表演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论,背后的手总归是收回去了,不确定这番话是喃喃自语,还是有意问询,男子被酒麻痹得摸不着北,还是大笑起来,自认为高深莫测:“依我之见,雀若要逃,还有一法,便是主死,主死笼灭,笼灭鸟飞,天高路远,岂不快哉?”
笑声拖长,且愈发放肆,萧子珏眼神瞬间冰冷,一伸手便掐住了阮沨泞的脖子,扯到面前淡淡开口:“实是芬香扑鼻,怎奈我从不会允雀飞高远,更不允主死笼灭,唯有雀死方可离去,否则将永生困顿于囚笼,你可明白?”
她被掐得死死的,只觉得差点要窒息,挣扎着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被猛地一拉,桎梏突松,拽进满是酒气的热乎怀中。
“好好好,我明了你主宰雀之意,但今天这位小娘子我实在喜欢得紧,你若看不顺眼,便让她入我房,春宵苦短,良辰美景,这酒我也是喝不下了,你且继续看表演罢,我已是心痒难耐,恕不奉陪了。”头顶上方的声音黏糊糊的,搂着自己的双手紧实实的,她还未回神,身子已经一个腾空,那人还要继续说,“小是小了点,可仔细想来,清纯之魅却胜过风情万种啊!”
萧子珏掩于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喜怒,声音倒是带笑:“如此,便祝兄台一夜好梦了,若是于你邻间屋房暂时的落脚,会否能沾点光才是啊?”
这人笑得合不拢嘴,把怀里的人又掂了掂,说话好不知羞:“自是如此,保准叫你听得心神荡漾,心驰神往!”
他踉踉跄跄地就将阮沨泞带进了房内。
门口是两片檀香木,镂着花与云的纹案沉静在两侧,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余香,正中央摆放着茶几,旁边是几个蒲团,上面盖了一张方形小垫,中间开出几簇金丝绣花,倒显得清新素雅。
然清雅表象之下,是无数人的旖旎情|欲。
这人东倒西歪走不利索,进门没两下磕磕巴巴碰得桌歪椅斜,吱呀作响,倒是很人道地把她丢在了柔软床上,本人反而腿一软,拉着她的脚踝瘫坐在地上,一边拉扯向自己,一边嘴里念叨着:“小娘子,来,亲一个······小娘子,别跑啊!”
阮沨泞还没来得及缓缓,脚背就被猛亲了一口,她终于忍无可忍条件反射,一个横踢踢中了人家的下巴。
她始料未及,没想到真踢中。
他始料未及,没想到被她踢。
毫无悬念,下一刻,阮沨泞便被死死压制在床上,四肢被禁锢,醉鬼大声说道:“踢我?来,你再踢一下试试?”
自然是做不到的,她现在除了头能动,其他地方皆被限制行径,这人手一伸,将她面纱取下,人一怔,好一会儿,才乐呵呵地说:“是了,美人总归是傲气的,怪不得踢我,来,不闹了,这额角都有点汗了,我给你擦擦。”
他动作轻缓,离她奇近,说着奇葩污秽言论,语毕就要亲下来,她根本受不了那叫人反胃的动作与气味,疯狂扭头闪避着。
他也不着急,亲不到小嘴,那便亲别处,他撩开缠绕脖颈的发,亲了亲颈侧,又拉开她被折腾得散开的领口,朝着鲜明的锁骨猛地便是一口咬下,留下一个丑陋又恶心的牙印子,还自我陶醉地欣赏起来。
“美人儿,你可真香啊。”
笼中雀,主死笼灭。
“又香又白,叫我根本把持不住。”
萧子珏那一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是雀,他警告她不要妄想逃跑,如果眼前人不死,死的便会成为她。
“这小脸蛋,这小手小身子,这叫不出来的可怜样儿,真是叫我欲罢不能。”
桐姨所言的第一道试炼,大抵就是眼前这一桩事,她若想在萧府留下来,必须上交一则真实有效的投名状,这个人她不知道究竟晓不晓得萧子珏的真实身份,甚至连认不认识都不好确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便是她今夜的投名状。
醉鬼亲得入迷了,压制她的力道总算是放松,她总算能够腾出手来,又被他紧紧注视着,害怕太明显不敢妄自行动,只得先搂紧他的脖子,让他埋于枕中,感受虚假的甜蜜。
“啊美人如此主动,我真真是喜欢的很哪。”
她没学过什么杀人手法,自然不可能像专业杀手一般利落抽出短刀或者拔下银簪,插中要害让人一击毙命,故还是只能选择她自己的方法,趁机咬破指尖,覆上他的脖子,紧紧贴住,用力挤压,让血液转移到他身上。
只可惜这一点儿出血量实在缓慢,她又张口咬下第二根乃至第三根手指。
此时阮沨泞身上外件的衣服已经被扒差不多了,就剩下裲裆和亵裤包裹不算曼妙的身躯,从臂膀到肩颈给亲了个便,脑中的荒唐与羞耻转为愤恨,愤恨萧子珏要她做这样的事情,愤恨眼前的人如此恶心,也愤恨自己还是太过弱小。
这人虽然脑昏,嗅觉倒是灵敏,再加上后颈一丁点温热的黏腻,继续要解开她衣带的动作猛一停,伸手摸着放在自己后颈的素手,掐着手腕就移到了面前,神色晦暗。
“美人儿,怎的受伤了?”
第24章 笼中之雀
醉鬼表情腻歪起来, 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伤口从何而来,只道是:“是我哪里太用力叫小美人伤着了吧,没关系, 我帮美人儿舔舔便不疼了。”
阮沨泞挣不开, 他竟直接把三根手指塞进口中吮吸,让她浑身一颤。
但她罕见的没反抗。
这无疑是加速毒性的更好办法,若触碰还需半炷香,入口则可说即刻毙命,见血封喉。
只可怜这人还沉溺于柔情蜜意里, 便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甜蜜陷阱,脸上还带着红晕,眼里尚有些迷离,脖子突兀一梗,那小玩意儿尚未来得及快活, 整个人如同抽空灵魂一般,“扑通”一声压倒在阮沨泞的身上, 霎时断了气。
窗外传来喧嚣嘈杂的各种声响, 门外亦是众人的歌舞升平,显得这个室内静谧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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