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她暗箭伤人,太子很快就扭转了局势,顺利剿灭了这群黑衣人。
姜玉竹这才敢从古榕树后走出来,她瞧见太子还直绷绷站在溪流里,面容冷峻,一动不动。
想起男子刚刚挨了好几剑,姜玉竹以为太子身受重伤不能行动,于是她不再迟疑,双手提起衣摆踏入溪流中。
可还没容她近身,太子突然提剑指向她,目露凶光。
老天爷啊,可是夜叉太子还没杀过瘾?早知她就不趟这趟溪水了!
姜玉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溪水里,痛苦地哀叫了一声。
“姜少傅?”
詹灼邺浓眉微挑,手腕轻转,收剑入鞘,冲跌坐在溪流中的少年伸出手。
姜玉竹坐在冰凉的溪流里,她仰起头,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太子额间乌发被溪水打湿,一缕缕蜷曲的湿发下,显露出一对极为精致的长眸。
与往日不同,此刻男子的漆眸过于幽深,好似失去了光亮的星河,暗淡无光,黑沉死寂。
姜玉竹心口一紧,她忙站起身,伸手在太子眼前晃了晃。
詹灼邺嗅到一抹熟悉的清甜馨香涌入鼻腔,冲淡了四周铁锈血腥气,他握住少年在面前挥舞的手,语气平静:
“孤暂时看不见。”
“暂时...殿下是遭到这群人暗算了吗?那...多久后才能恢复视力?”
姜玉竹听到太子说他只是暂时看不见,稍觉心安。
“具体时间不定,有时需要一炷香,有时需要半日。”
姜玉竹:.....
这也太不定了吧,听太子话中意思,他不能视物的毛病以前也出现过,可她在太子府住了这么久,却从未听到过一点消息,这也太奇怪了。
姜玉竹觉得她可能隐隐触碰到太子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知晓这种秘密之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她环视溪流上漂浮的尸体,不由打了个冷颤。
詹灼邺感到小少傅轻轻哆嗦了下,他紧了紧掌中软若无骨的柔荑,淡淡道:
“他们是今夜第三波刺杀孤的人,你先带孤离开此地。”
听到太子说这批杀手居然是第三波人,姜玉竹当即想起她在密林间瞧见那些尸体。
此刻还未至深夜,或许还有其他杀手正在林间搜寻太子的踪迹。
姜玉竹瞪着眼前目不能视的烫手皇家山药,心想自己上辈子莫非欠了大燕皇室什么滔天恩情,不然为何在这一世,她先是阴差阳错救下皇帝,现在又要带着太子逃命!
日后太子有了孩子,她可是还要当奶娘还债?
“嘶...”
姜玉竹挪动脚步,顿觉一股钝疼从脚腕间传来,疼得她低声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
詹灼邺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小少傅口中溢出一声吃痛,他侧过头关切问道。
“臣...可能是在刚刚跌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腕...”
非常好,长夜漫漫,她与太子一个瘸一个瞎,四周密林里还隐藏着数不清的杀手,真是前景一片黑暗啊!
饶是一向乐观的姜玉竹,此时此刻不禁都有些绝望了。
感到身子骤然悬空,姜玉竹下意识伸手环绕在男子肩头,鼻尖撞在男子冰冷的面颊上。
原是太子得知自己受了伤,竟然将她横身抱起来。
“殿下...你身上有伤,快...快放臣下来。”
“少傅不必拘泥君臣之礼,给孤引路。”
男子灼热的吐息拂过额间,酥酥麻麻,姜玉竹面颊顿时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多亏了太子此刻目不能视。
她默默宽慰自己,太子说得有理,生死攸关之际,既然君臣之礼都可抛下,那男女之防亦可暂时放一放,毕竟没有什么比小命儿更重要。
想开以后,姜玉竹不再觉得扭捏,她抬眸环视四周,出言指引太子前行。
二人所在地点处于南苑围场最深处,若是想徒步走出猎场,需要绕过林间埋伏的杀手和野兽,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姜玉竹想了个法子,她让他太子绕着山脚行走,而她借着月色仔细打量布满藤蔓的山壁。
“殿下,这里有一处被藤蔓遮盖的洞穴,臣丢一个石子进去看看有没有野兽。”
姜玉竹让太子将她放下来,蹲下身摸出一块石子扔进黑黝黝的洞穴里,听到里面很快传来的回音,便再无动静。
看来这处洞穴不大,里面也没有野兽安家。
姜玉竹瘸着腿蹦跳过去,掀开洞穴口的藤蔓,发现里面的空间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真乃天无绝人之路!
姜玉竹本想让太子先躲进去,可太子不容分说将先她推了进去,淡声道:“若被杀手发现,孤出去引开他们,你伺机逃离此地,去找周鹏和刑将军调来援兵。”
原来太子早已为她想好退路,才让她躲在最里面。
“臣已经让平乐公主转告周校尉说殿下在林中受了伤,估摸这会儿周校尉已经领兵出发,殿下与臣只需躲藏好,等待周校尉找到咱们。”
姜玉竹轻声解释,良久,她听到身后的太子淡淡嗯了声。
方才在路上,她告诉太子自己无意间探听到大皇子与五皇子的对话,所以才会深入密林查看他的安危。
太子听了话后,低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虽然男子不能视物,可那黑涔涔的目光仿若有温度,炽热浓烈,灼得她心口一颤。
二人躲避在狭窄的洞穴里,石壁四周生长着一种带刺的藤蔓,遍布整个洞穴,手摸上去就会被细小的尖刺扎伤。
姜玉竹只得抬起扭伤的腿,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稳定住身型。
可时间一长,她身子不受控制打了起了摆,眼见着要撞向布满尖刺的石壁。
伴随“叮伶”一声轻响,姜玉竹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她定睛一看,一柄长剑立在她脚前,剑尖深深陷入土中,宛如一株破土而出的屹立翠竹。
太子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傅握住孤的剑。”
姜玉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盯着面前散发着阵阵寒气的宝剑,剑格上刻印数条腾云驾雾的金龙,还嵌着数颗华丽的宝石玛瑙,即便在幽暗的洞穴里,仍是熠熠生辉。
“你扭伤了脚腕,莫要逞强,握住孤的剑。”
男子语调平缓,听不出其他情愫。
“多谢殿下...”
姜玉竹后背朝向太子,窥不见他此刻的神色,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入手微凉,触感坚硬。
借着宝剑稳住身型,姜玉竹果然轻松了不少,只不过这剑头陷入地缝,剑首只达到她腰间的高度,为了站稳,她不得不双手握住剑柄,顺势弯下了腰肢。
洞穴里的空间本就狭仄,随着她款款躬下腰身,后臀不可避免触碰到身后的太子。
这一次,詹灼邺的视力恢复得很快,不到半柱香后,他便渐渐能看清眼前的景物。
皎洁月光穿透藤蔓间隙,洒落在少年不堪一握的腰肢上,此前被溪水打湿的莲青色锦衣紧紧贴附在少年肌肤上,包裹着如蜜桃饱满的形状,同时勾勒出细长笔直的纤腿。
闭塞狭隘的空间内,充斥小少傅摄人心魂的香气。
此情此景,让詹灼邺的眸色不可控制地幽暗上几许。
他蓦然想起自己与小少傅一起狩猎后,所做的那个梦。
少年趴在马背上,纤细的腰肢微微扭动,玉背上蝴蝶骨展翅欲飞,赛雪肌肤上沁出薄薄的细汗,泛着迷离光泽,衣摆随风摇曳,荡漾开一层层涟漪。
梦境与现实重叠在一起,詹灼邺情不自禁伸出手,狠狠按压在少年秀气的腰窝上...
话说姜玉竹调整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正准备小憩片刻。
忽然,她感觉腰窝被人身后的太子狠狠攥住,力气大到好似要掐断她的腰。
姜玉竹蹙起眉心,正欲出言询问太子发生了什么,可她同时又闻到对方身上散漫出的血腥味。
是了,太子身受重伤,为了照顾她这个拐子,不仅抱着她在崎岖不平的树林间行走,还将贴身宝剑交给她支撑,眼下太子气血衰竭,才会忍不住倚靠在她身上。
太子这人平日里心高气傲,若非到了忍不住的时候,定不会将她当拐杖用。
为了顾及男儿家最珍贵的自尊心,姜玉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不仅默默忍耐下来,还贴心地弓起腰背往后凑了凑,好充当起一根负责的拐杖,好让太子倚靠得更舒服些。
幽静的一方天地,隐约传来男子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桎梏在她腰间的手掌炽热,一寸寸将她往后扯,男子腰间配带的玉i上抵在肌肤上,硌得她有些不舒服,下意识轻轻挪动起身子...
“莫要乱动!”
男子声音暗哑,好似点下一把火,让洞穴内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姜玉竹身子一僵,她悄悄扭转头,从这角度,只看见太子握在她腰间的手掌,男子五指修长有度,肤色冷白,碗骨突出,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殿下要不要将剑收回去,臣...臣觉得脚上的伤好似不疼了...”
姜玉竹温声细语道,不动声色维护男子矜贵的自尊心。
听到太子深吸一口气,桎梏她在腰间的力气松懈下来,语调亦恢复寡淡疏离:“少傅转过身来。”
姜玉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过身,抬眸迎上对方黑涔涔的眸子。
她不知太子此时已能视物,绯红着脸轻声道:“殿下若是觉得疲惫,可以搀扶着臣,臣受得住。”
詹灼邺垂下视线,凝视小少傅白净如瓷的小脸。
少年肌肤如玉,水眸盈盈,眼尾有一抹淡淡洇红,仿若迎着晨露绽放的芙蓉花,清秀幽美,旖旎如画。
小少傅若是知晓他心底真实的想法,恐怕受不住。
身体上的承受不住。
詹灼邺拉起少年的手搭在肩头,平静道:“刚刚那个姿势不妥,你扶着孤,受伤的脚不要沾地,搭在孤腰上。”
姜玉竹的身高放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面对身量挺拔的太子,头顶刚及他的鼻下,只得双臂环在太子肩头,一只腿踮起脚尖,另一只受伤的腿勾在他劲瘦的腰间。
嘶...只是这个姿势....好似并没有比刚刚那个强到哪里啊!
可她人已转过身,加上脚腕受了伤,想到太子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姜玉竹索性厚着脸皮,像一只紧紧扒在树干的树懒,干脆整个人挂在太子身上。
顺便打量近在咫尺的绝色皮囊。
前段时日她在行宫“养伤”时,偷听到不少墙角。
譬如兵部尚书的小女儿一直仰慕太子英姿,特意绣了一个精美的香囊,香囊里还放上女儿家精心调配的香料,可在她献给太子时,却被冷血无情的太子一口回绝,直言香囊味道太呛人,羞臊得尚书小女当夜套马回了京。
又譬如汝安郡主能文善武,提出太子比试箭法,若是她输了愿意亲手给太子做煲汤,结果太子赢了比试后也不客气,派周鹏给汝安郡主送去一对血淋淋的熊掌,听说汝安郡主熬红了双眼,才刮干净熊掌上的浓密黑毛。
后来,姜玉竹在饭桌上有幸品尝到光洁美味的熊掌,感慨太子这只男狐狸精靠着一张俊美脸蛋随意糟践女子芳心,迟早要遭报应!
抬眸看向呼吸之间的男狐狸精,姜玉竹忽然有点理解京中贵女们不顾煞星之论,亦要对太子前仆后继捧上芳心的缘由。
男子鼻梁挺直,眉眼深邃,肌肤在月光下如玉石散发着琳琅之光,额上散落的头发干了些,微微打着卷,衬得眉宇下那对i丽多情的瑞凤眼摄人心魂。
乖乖,眼睛不能目视都这般风流勾人。
太子此时低垂双眸,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她脸上。
姜玉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悄悄松开搭在男子肩头的手,略微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可太子好似察觉到她的刻意疏离,伸出手臂环在她腰间,还故意将她拉扯得更近,二人几乎贴得严丝合缝,彼此的心跳纠缠在一起,撞击的胸膛咚咚作响。
“少傅又不听话。”
太子拖长了语调,无形之中端起了师长的架子。
面对不尊师重道的大燕储君,姜玉竹敢怒不敢言,只好瞪圆乌眸,悄悄吐出舌头,冲太子做了个鬼脸。
“把舌头收回去。”
第29章 将计就计
姜玉竹一时愣怔住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太子能够视物了!
第二个反应则是:得罪了爱收集舌头的太子, 她的舌头还保得住吗?
姜玉竹讪讪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缓解她方才的造次之举,忽然, 遮挡在洞穴口的藤蔓被人由外掀开, 一道刺眼的火光照射进来,恍得她眯上双眼。
“殿下,臣救驾来迟...”
周鹏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惊愣住了,他瞧见洞穴里紧紧相拥的太子和小少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火把。
不怪他失态,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了。
只见小少傅整个人挂在太子身上,一对纤细手臂揽在太子肩头,右腿勾缠在太子腰上, 仰起的小脑袋还一个劲往太子脸上凑, 简直不成体统。
这洞穴虽狭小, 可二人也不至于贴得这般密实啊!
“周校尉, 你终于来了!”
姜玉竹感慨周鹏赶来的正是时候, 免去了她与恢复视力的太子面面相觑, 她顾不上脚上的扭伤, 扶着山壁走出去。
周鹏看到小少傅一瘸一拐从洞口蹦出来, 遂即明白太子和小少傅为何会搂抱在一起。
原是他胡思乱想了。
要知太子在周鹏心中,就如那天山顶上的洁白雪莲, 神圣高洁,清冷孤傲,一尘不染, 自然不会像京城里那些好男风的纨绔子弟一样有着让人不耻的癖好。
詹灼邺觉得胸口一空,胸前馨香娇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又好似带走了点什么,在心口留下空洞洞的一角。
他伸手搀扶身形不稳的少年,淡淡道:“周鹏,去牵马来。”
“卑职领命。”
姜玉竹被太子抱到马背上,扭伤的脚腕由同行而来的御医暂时固定上夹板。
期间,她听到周鹏对太子禀报,说他在密林中搜寻他们二人踪迹时遇到一队黑衣人,这些人武功不俗,出手很辣,还好周鹏带了不少人马,才没有落下风。
打斗至最后,黑衣人们见无法脱困,纷纷服毒自戕,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见这些刺客有备而来,若是差事办砸,会毫不迟疑选择赴死,以保全幕后之人。
“殿下,这些刺客身材粗壮,颧骨高,鼻翼宽,胡须浓密,是典型异族人的容貌,不仅如此,卑职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种图纹。”
周鹏让人搬来一具黑衣人的尸身,他用长剑挑开黑衣人破损的衣袍,只见死尸胸口上赫然有一幅鸟头鹿身的图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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