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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再无佳人(出书版)——乔维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35:17  作者:乔维安【完结+番外】
  从这进城,车程最多就一个多小时,西棠暗暗地有些着急,脸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只能随意地问了一句:“吃了饭再走?”
  赵平津将手上的热茶递给她暖手,站了起来说:“我回城里吃吧,我坐会儿,等你开拍了我就走。”
  西棠仰起脸笑嘻嘻调侃了一句:“也是,片场的盒饭,不敢招待赵少爷。”
  赵平津难得没翻脸,温和地说了一句:“我是真有事儿。”
  这时副导演派场记过来催场了:“西爷,您准备了。”
  赵平津扶着她站了起来:“我走了。”
  西棠点点头,随着场记往摄影机那边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地抬手,按了按衣服的口袋,她今天穿的是大公主的白色绣文对襟常服,隔着外面的羽绒服,她再次摸了摸,上衣襟下摆处的口袋里,藏了一片小小的薄瓷片。
  赵平津眼看着她走进了片场里面,随即沿着河岸走回了村子旁的道路上,一路上听到里边摄影助理的吆喝清场声,黄西棠应该是开始工作了,他将车倒出了临时停车道,在转弯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隔着的树丛的河岸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赵平津正在倒车,不知怎地眼皮突然猛地一跳,背上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遥遥地看到岸边的人影忽然开始慌乱奔走,有人冲着里面跑进去,有人拼命地大叫:“先救人!”
  赵平津一脚踩下刹车,拔了车钥匙就跑,冲到河堤边,远远看到剧组收音的杆儿爷拖着一个长杆伸进了河里,一个人漂在河岸边举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几个爷们儿趴在河边将两人拖了上来。
  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人儿被拽了上来,湿漉漉的一身,白色的积血混着黑泥的地上,拖出了一条细细的刺目红色血迹。
  赵平津脚下一路狂奔,脑中嗡的一声,他疯了一般地冲过去,感觉喉咙间有股腥气翻涌起来。
  剧组将最近的车子开了过来,将西棠送上了车。
  剧组里安排了个工作人员开车,小宁跟在副驾驶,抽抽噎噎地给倪凯伦打电话。
  赵平津坐在后座,握住西棠的手臂,手帕按在她的伤口上面,血一直没有止住,一直流出来,小宁给他递了一条毛巾,方才西棠被拖了上来,剧组的人给她做急救,几双男人粗壮的手将她的身体大力地翻转过来,搁在膝盖上冲着她的背上猛拍一通,施救的人也紧张到不得章法,这么一折看起来西棠单薄的身体都要被折断了。她好不容易呛了几口水出来,口鼻也恢复了呼吸,小宁害怕地转过头去,却看到赵平津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神色虽然是镇定的,可是脸色却白得厉害,连嘴唇透出了霜白,整个人几乎就跟被河里的冰水泡过的黄西棠一模一样了。
  小宁那一刻都差点忘记了害怕,她给吴贞贞做助理时,见过赵平津好几次,又冷又傲的有钱男人,任凭吴贞贞怎么腻歪撒娇,面上都是清清淡淡的,基本正眼也不会瞧人一眼,没想到隔了几个月,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位云端上遥不可及的公子哥儿,竟然也是凡人。
  小宁手边的电话一振,她赶紧回过神来,倪凯伦回电话了。
  赵平津一遍一遍地擦干西棠身上淌着的水,恍惚间想起来,那年也是这么冷的天儿,方朗佲将浑身是血的她抱了出去。
  他心底一阵一阵地慌。
  赵平津却还有事不得不处理,他用一只手掏出手机,手心上都是黏稠的血,他在车上给沈敏打电话:“按照我昨晚说的标底报,我临时有点事儿不去现场了,让李明跟你去,你替我做陈述,事情我都打点好了,咱们就走个过场。记得,陪跑做得像样点儿,别叫人看出门道。”
  沈敏正在公司忙着,只答了他的话:“知道了。”
  赵平津沉着声音:“小敏,务必办好。”
  沈敏沉默了一会儿:“您放心吧。”
  黄西棠被送到了最近的卫生院,急诊医生治疗之后做了检查,确认她除了手臂并无其他外伤,然后止住了血,包扎了伤口,西棠在急诊室醒了过来。
  她头很晕,说话反应很慢,河面有碎冰,河底有礁石,医生担心内脏和脑损伤,叫了救护车送她去城里的医院,赵平津安排她去了协和,进了急诊区转去做CT,赵平津捏着她一沓的检查单,在走廊里等着,完全坐不下来,只觉心急如焚。
  黄西棠在病房里清醒过来,看到赵平津站在她的床头。
  眼看她睁开眼,就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赵平津眉头微蹙:“说话,摔傻了?”
  西棠动了动嘴唇:“你没先回城里?”
  赵平津没好气地答:“谁让你四仰八叉地掉河里?”
  西棠没敢说话。
  赵平津低下头来看了看她的神色,有点担心:“头晕吗?”
  西棠说:“还好。”
  赵平津语气放柔了点:“我让你助理回酒店给你收拾点东西。什么事儿也没有,好好休息。”
  西棠看了看赵平津的身上,大概因为抱过她,半身衣服都湿了,羽绒服袖口也脏了,毛衣的领子上混着血迹:“我弄脏你衣服了。”
  赵平津摇摇头:“真傻了。”
  赵平津看了一眼医院走廊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出去打个电话。”
  赵平津拿出手机,屏幕上全是黄西棠的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按号码。
  西棠听到他在门外有点焦急的声音:“那个标结束了吗?”
  李明在那头有点疑惑:“建工那边走时脸色很难看,这单子你是要签还是不签?”
  赵平津直截了当地答:“签个屁,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挤掉了别人,就是为了给他作嫁衣,建工那边那位是鲁部的亲小舅子!”
  李明纳闷地说:“可咱们拿了啊。”
  赵平津愣住了:“你说什么?”
  李明说:“合同我都签了字了,我刚送了资方的人到酒店,秘书不火急火燎一直给你打电话嘛,等着你过来。”
  赵平津心猛地一跳,冲着电话吼了一声:“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
  一个护士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家属不要喧哗。”
  门外赵平津暴躁的声音渐渐远了。
  西棠对着雪白的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大概猜出来,给她发消息的人是谁了。
  赵平津大步地穿过病房的走廊,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满腔的怒火。
  李明仍在那端叨叨地说着:“我不知道啊,这数额大到离谱啊,抵咱们小一季度的了,啧啧,我签字时扫了一眼,都吓了我一跳。这项目不都小敏跟你经手的吗,临时喊我去镇场子,我哪儿知道什么,我就在底下坐着坐着,突然就完事儿了。”
  赵平津终于回过神来,抓住了重点:“沈敏报的价是多少?”
  他站在医院的玻璃窗下,手里握着电话,脸色一路沉下去:“李明,坏菜了。”
  赵平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胸口的浊气不断地往上涌。
  “他在哪儿?”
  “叫他来见我。”
  赵平津挂了电话,转头打给高积毅,电话已经拨不通了。
  司机刘师傅过来接他,见到他身前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带着团团的污糟血迹,吓了一大跳:“赵总!”
  赵平津抬抬眉:“没事儿。”
  司机送他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送他去国际饭店,李明正候在酒店的大堂。
  李明一见着他,就龇牙咧嘴地笑:“假传圣旨,这是死罪啊。”
  赵平津一团怒火一直闷在心口,烧得他整个人五内俱焚的:“沈敏呢?”
  李明指了指楼上:“一副从容赴死的姿态,在里面应酬投资方呢。”
  赵平津大步往里走。
  李明跟在他身后往电梯里走,忽然奇怪地问:“哎,我说舟子,既然这事儿大,连我都一点不让沾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盯场?”
  赵平津脚步一顿,心口忽然狠狠一颤。
  他停住脚步,站在金碧辉煌的电梯门前,将事情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呼吸骤然地急促起来,只觉得通身的血液簌簌地往下落,唇边却不由自主地涌起笑意,他那一瞬间恨不得仰头大笑,笑自己的有眼如盲,笑自己的不可救药,喉咙里却颤抖着发出了短促压抑的一声呛咳。赵平津偏了偏头,握拳压住了唇边,却忍不住边咳边笑:“李明,我这会儿才看明白,唱的是一出里应外合的好戏呢。”
  李明跟在他的身后半步之遥,一时没听清他的话,侧过头去看他,却只看到赵平津虽在笑,只是那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和凄冷:“怎么了?”
  赵平津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这时电梯来了,李明推了推他:“傻站什么呢。”
  两个人一进包厢里面就又是生意场上的应酬,赵平津面上不露声色,跟合作方的几个老总喝酒吃饭,谈笑风生。沈敏这一个晚上就没敢接过他的目光,赵平津心头一阵阵地发寒,沈敏跟了他近十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可算他的左膀右臂,原来他也是会背叛的,他身边最亲的兄弟,枕边的女人,都是不可靠的。
  应酬完已经是十点,送走了客人,赵平津摆摆手叫李明和助理先走,他走向自己的车子,沈敏沉默地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
  赵平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沈敏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做的,听凭您处置。”
  赵平津冷冷地问道:“高积毅栽跟头,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敏对他是恭敬的,却丝毫不见悔意:“没有什么好处。有些事,不问好处。”
  赵平津怒极反笑:“小敏,大器。”
  沈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赵平津脸色煞白,他今晚本就喝了酒,眼底有红丝,脸色更是白得发青。
  沈敏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哥……”
  赵平津这一整天担惊受怕的,从中午到晚上就没得安生,酒劲涌上来,头疼得厉害,眼前有点发晕,他拉开车门,声音倦了几分:“你走吧。”
  沈敏踌躇地站在他的车旁,没敢说话,也不敢走。
  赵平津忍着头疼,不耐烦地说:“不走干吗?还是你要跟我去一趟医院?你革命战友还在医院里头躺着呢。”
  沈敏低垂着眼,迟疑了一下:“我不明白您说什么。”
  赵平津突然一脚狠狠地踹向车门,那辆黑色的大车轰然巨响,他暴怒地喝了一声:“你就不怕她跳河死了?”
  沈敏眼眶变红了:“她怎么了?”
  赵平津气到了极点,声音都嘶哑了:“小敏,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俩合起伙来,真是能干尽天下的蠢事。”
  沈敏恳求地说:“您别怪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沈敏没说还好,这一说那就是默认了,赵平津看着沈敏可怜巴巴地站在他跟前,想着另外一个也是这般可怜巴巴地躺在医院里,一个一个都是大爷,打不得骂不得,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我管不住你,回吧。”
  赵平津往回走开了两步,胃里突然地一阵痉挛,刺痛激得眼前一阵发黑,他晃了一下抬手撑住了车,沈敏眼见他站不住,赶紧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赵平津一脚踹向沈敏,却是使不上力气,他咬着牙骂道:“一个一个的白眼狼。”
  沈敏赶紧冲着不远处招招手,赵平津的司机一路小跑了过来,重新拉开了车门,刘师傅躬身扶住车门的上方,赵平津坐进了车里。
  深夜一点多的医院,雪白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倪凯伦在江西陪着林心卉录真人秀节目,还没有办法马上来北京,剧组派了一个同事过来慰问了一下,然后回去了,剩下助理小宁守在她的病房里。
  赵平津进来先找了医生,值班医生将一份新的检查报告给他看:“片子拍过了,伤口缝了几针,失血多了点,注意补充营养,其他没有什么问题。”
  他放下心来,走回病房去,贵宾病房还亮着灯,黄西棠没有睡着。
  她见到赵平津走进来,眼睛水水的,有点胆怯。
  赵平津拖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语气平平地问了一句:“还不睡?”
  西棠悄悄抬眸看了看他。
  赵平津假装没看见:“刚刚问过医生了,就是点儿外伤,没什么事。”
  西棠点点头,犹豫着说了一句:“你……”
  赵平津横眉看了她一眼,西棠吓得立刻把话停住了。
  赵平津也没搭她的话,继续交代道:“病房配营养餐,要是吃不惯,我已经让秘书打电话交代了,你让助理打电话让酒店送过来。”
  西棠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公司有什么事儿吗?”
  赵平津白皙的脸庞浮出讥讽的笑意,手撑在膝盖上索性直说了:“没什么事儿,托你俩的福,我还签了一单大生意呢。”
  西棠睁大了眼。
  赵平津摸了摸她裹着厚厚纱布的左边手臂,灯光显得他脸色有点苍白,他嘴角带了点儿惯有的轻薄的笑意:“这可没一只好胳膊了。”
  西棠眼里有疑惑,不敢问,也没敢接话。
  赵平津那一抹笑容慢慢褪去,眼底露出了些许掩藏不住的倦意:“黄西棠,你还真是狠,老高算是栽你手上了。”
  赵平津起身走了。
  西棠第二天早上就出院了,她回剧组把剩下的戏份补全了,次日《最后的和硕公主》停机,至此历经一百二十七天的紧张拍摄,全剧杀青。
  剧组在驻扎酒店原地四散,全剧同仁各自踏上返程的路途,倪凯伦第二天下午回来了,陪着西棠搬进了公司在安慧里的酒店。
  由于她第一次拍这么大的戏,到后面人都有点恍惚了,人戏不分,倪凯伦没敢把她逼得太紧,叫她一边养手上的伤,一边挑下一部戏的剧本。
  傍晚西棠在房间里睡觉,电话屏幕在外面一直闪烁,倪凯伦走过去看了一眼,动手接起来,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打了,人睡了。”
  赵平津在电话那端愣了一秒:“倪凯伦?”
  倪凯伦说:“是我。”
  赵平津推开了手边的文件,示意秘书出去:“她呢?”
  倪凯伦不客气地答:“睡着了。”
  赵平津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六点多:“她怎么了?”
  倪凯伦说:“伤口有点感染吧,昨天有点低烧,今天好了。”
  夜里九点多的时候赵平津过来了,倪凯伦给他开的门,他大概刚应酬完离席的,领带有点松了,一身的烟酒气味儿,手上提着两个快餐盒子。倪凯伦瞥了他一眼,明显不爱搭理他,指了指里面:“醒了。”
  倪凯伦开门走了。
  西棠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见到他进来了,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赵平津撇撇嘴说:“她怎么还是那么凶?”
  西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还是觉得有点烧:“我给你带了鸡汤,还有点饭,挺清淡的,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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