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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妍暖——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46:28  作者: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绮云头摇得像拨浪鼓,自顾嘟囔:“我才不会那么凶!”
  晏然到了门口,也不等人通报,一掀帘,把自己的笑脸先探了进去。
  “你这腿脚真快,我刚听说你来了,还没等把这摊子收拾了,你就到了,你脚底下踩着风火轮了?”坐在屋里的晏晴笑呵呵说。
  晏然瞥见屋中跪着一个女孩,她从女孩身旁走过,特意瞟了女孩两眼,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睛肿的,脸蛋也是肿的。
  “快进来坐吧,”晏晴像没事人似的对晏然招手说,然后转头对地上跪着的女孩吼道:“你还不滚回屋去,我用脚绣的都比你绣的好!蠢货一个!就知道吃闲饭!”
  这一嗓门,不只是地上女孩一哆嗦,晏然也一惊,待女孩出了屋,晏然才问道:“那姑娘是谁啊?”
  “还能谁?我家新娘
  明代:女儿嫁人时称为“新娘”,后来称呼“奶奶”,“太太”,就不叫“新娘”了;若是嫁与人家做妾,就算到头发白了,还要唤做“新娘”。
  方凌儿,你见过的,怎么不记得了?”晏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刚刚发过火。
  晏然陡然记起,这是姐姐的陪嫁,是王氏着人买的,所以她只闻过其名,未见其颜,后在赵家家吃席时,偶见过一眼,当时她还与那姑娘聊天,夸赞“方凌儿”名字好听,她记得,那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眼角下有几颗小雀斑,很可爱,与刚刚跪在地上涕泗交下,五官扭成一团的女孩,完全判若两人。
  “她是犯什么错了吗?”晏然不解。
  晏晴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屏退了室内下人,然后又看看绮云,犹豫了一下,“算了,你留这吧!”
  绮云很识相,“我站外面候着,姑娘有需要,喊我就是,”说罢,掩上门,出去了。
  晏晴见屋内就剩她姐俩了,长舒一口气,盘腿坐在榻上,脸上露出掌控一切的人才会有的笑容,她调匀了两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回答晏然的问题。
  “下人犯了错,再去责罚,那就晚了,这些贱婢,没事就要敲打敲打,让她时刻记得自己身份,就像那琴,久不弹了,琴弦会松,没事就要给它紧紧!”晏晴瞟了眼挂在墙上的琴,她已经好久没弹了。随后,她从手旁的青花高足盏里,拿起两块蜜橙糕儿,递给晏然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
  晏然没有吃蜜橙糕儿,而是捏在手里,她看着晏晴,眼中充满担心的神色,她提醒晏晴:“w核大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虽是下人,可也是人,是人就都有脾气,有不能忍之事。”
  晏晴不以为然,“我是赵家的原配正妻,我为赵家生了一儿一女,每月我还要用我的嫁妆银子补贴后院的开销,谁敢置喙我?”
  晏然惊讶姐姐的变化,刚嫁到赵家时,晏晴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妯娌、婆婆欺负她,她还只会回家去搬救兵,那时她和赵姐夫感情也好,而最近几年,尤其是生了两个孩子后,晏晴的性情变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嗓门大了,也不再回娘家诉苦搬救兵了。
  “我听娘说,绮月也提了名,她还听你话吧?”晏然担心绮月应该也被敲打了。
  “还算她懂事,这不也怀上孩子了,估计再过三个月就生了。”晏晴哂然一笑。
  晏然突然无语了,她既怕晏晴像隋夫人一样,一提妾室,就寻死觅活,又怕她太过冷静,无动于衷。
  晏晴望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姐妹喝了一会茶,晏晴问了些晏家情况,晏然如实回答,姐妹俩东一句西一句,最后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晏晴道:“多几个妾,一起帮我伺候相公,有何不好?况且家族兴盛,最关键就是要人丁兴旺,没人旺个鬼!”
  晏然勉强一笑,不置可否。
  晏晴又道:“总不能只靠我这一个肚皮生,多两个妾室,为我这房多添几个孩子,待以后孩子们大了,出息了,我这房......”晏晴冷哼一声,神情淡漠,“我也算对得起他们赵家。”说罢,她起身去开窗,并从窗下扇筒里抽出一把团扇,递给晏然。
  俩姐妹对面而坐,扇子带来的风,是香的,晏然细看扇子,用料上乘,做工精巧,扇柄上坠有猫眼石的流苏穗子,扇面绣的“花猫扑蝶”,针脚细腻,构图生动。
  “这猫谁绣的?手艺真好!我看,不次当年教我们刺绣的窦妈妈。”晏然啧啧赞叹。
  晏晴以扇指着地面,笑道:“刚刚跪在这的方凌儿绣的。”
  “这么好的手艺,你还骂她绣工差?我要是能绣成这样,我可开心死了。”
  晏晴微微蹙了下眉头,大有恨晏然不争气的意味,“我刚说了,这些下人,都是不厌足的,你要时刻敲打敲打她,不是说做得好,就万事大吉了,你啊!”晏晴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压低声音说:“你就是心肠软,下人就是下人,哪有像你这样当姐妹处的,你若和她情同姐妹,那我又是你什么人?”
  晏然一怔,脸上堆笑道:“当然你才是我亲姐姐。”
  “你知道就好,这世上,只有咱俩是亲姊妹,这血缘是骗不了人的。”晏晴道。
  晏然点头说对,心里觉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晏承恩也常说。
  晏晴看晏然听训,并不与她犟嘴,心中大感安慰,妹妹也懂事了!她冷眼打量晏然,忽然以扇遮面,嗤嗤笑起来。
  “想起什么了,这么开心?”
  “我问你,你和沈家公子,不对,”她咬了下嘴唇,改口道:“是沈大人,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晏晴知道晏然在装傻充愣,所以也不理她,而是自顾说道:“我看这人也是奇怪,当年我就看出他待你不同旁人,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万花丛中过了几遍,还是回头找你这朵花。”晏晴摇着头,啧啧说奇怪。
  晏然忍不住问道:“当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晏晴以扇柄轻敲晏然的额头,嘻嘻笑道:“因为你傻,不只我看出来,隋家姑娘也看出来了,只是我们当年都觉得,沈公子血气方刚,有些小心思也正常,而且那时你又小,待过几年他见了世面,回头想想,你也不过就是邻家小妹妹,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一个蓦然回首。”
  晏然揉着脑袋,脱口而出道:“姐姐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当然要抓住沈公子,这对咱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晏晴高兴地说:“ 不光是晏家,就连我在赵家也与有荣焉哩!到时候,我那婆婆给我脸色看,也要掂量掂量。”
  晏然陪着笑,听姐姐高见,但笑意中却没了真诚......
  出了赵府,晏然和绮云找了一个馄饨摊,两人一人一碗蟹黄馄饨,刚刚晏晴挽留她吃了午饭再走,可她却一刻也不想多留。
  她知道,她以后不用再刻意关心姐姐了,晏晴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晏然因为有心事,吃得慢,绮云两口吃完了,拿出腰间的象牙折扇给晏然扇风,“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沈大人?”
  晏然瞪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会,重重地“嗯”了一声。
  绮云狠狠地叹了口气。
  吃过馄饨,晏然不想太早去书坊,遂和绮云在皇城南街闲逛,逛着逛着就到了蒋家茶楼,晏然看见沈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还没待她想好进还不进去的时候,楼上的窗户嘎吱撑开,探出两个脑袋。
  “哎,怎么还不上来?”
  晏然抬头看,正是蒋奇和他的浑家张氏,这下不上楼也不行了,大热天吃了一碗馄饨,晏然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她和绮云互视了一眼,觉得此刻形象应该......“没有形象可言”。
  绮云抬手给晏然整理头发,晏然也帮绮云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余光就看见茶楼内,一个瘦瘦的身影蹦蹦哒哒跑出来。
  晏然看了眼跑出来的人,又看了眼绮云,她用手指在她鼻头上一刮,“你个死丫头,你是故意引我来这儿的。”
  绮云吐着舌头,笑嘻嘻道:“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走过来的。”
  子升冲着晏然深鞠一躬,口中道:“二小姐,多日不见,可都好?”自离开温廷言后,子升跟着蒋奇学起茶叶生意,如今他也二十了,一如既往的瘦,不过五官长开了,看着比小时候顺眼多了,不那么像猴了。
  晏然瞥了他一眼,佯装生气,“我好不好,绮云没告诉你吗?”
  子升知道晏然是最和气不过的主子,所以见晏然板着脸质问,他也不惧怕,嘻嘻哈哈搪塞过去,两只眼睛盯着绮云,嘴角都合拢不上了,俩人的婚事已定,婚期是明年春天。
  晏然见俩人腻乎,心里替绮云高兴,可脸上却表现得很不爽,她跟着子升上了二楼,故意不再与绮云说话。
  子升引她进了东侧的一间阁子。
  晏然刚探身进去,正好与坐在正中的沈山四目相对,晏然感觉心跳有些加速,她轻咳了一声,眼神扫向四周,这间阁子新装修过,很有文人气,三侧竹帘垂地,光影斑斑驳驳,粉墙上挂着一幅《樵夫品茶图》,图下是一个紫檀长几,几上的兽头三足铜香炉,香烟袅袅。
  晏然坐到张氏身旁,正好也是沈山对面。
  绮云扭扭捏捏,不断给晏然使眼色,晏然一摆手,无奈道:“去吧,去吧,去吧!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这了,早知道你这般,我就该带醉雪出来。”
  绮云顶着大红脸,笑嘻嘻地跟子升下楼听曲去了。
  “醉雪是谁?”张氏问。
  “就是小花奴,她嫌我娘给她起的名字不好听,而且现在也不伺候花了,让我给她重新起个,我想着那个叫绮云,这个就叫醉雪吧。”
  “三径小路,也可呼云醉雪,你倒是很惬意,”沈山道。
  晏然对沈山能明白她的意思,感到很意外,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莞尔一笑。
  张氏快活地眨着小眼睛,饶有意味道:“你这玲珑心思, 也就沈大人能懂。”
  晏然扯了扯嘴角,瞪着张氏,眼神回应:“过啦哈,再编排我,我就走了!”这期间,两个小童过来,重新布置了茶点,也给晏然沏上了热茶。
  待两个小童下去,大家知道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打扰了,好像都轻松了,不约而同地挪了挪身体。
  蒋奇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看看沈山,又看看晏然,兴致昂扬地问道:“晏二小姐,你今日这是寻人而来,还是特意来喝茶的?”
  晏然也呷了口热茶,虽然天热,但唯独热茶更能消暑,她悠悠道:“路过,我本想着去乐芷书坊,可大晌午的,我又怕打扰人家吃饭,刚和绮云在街头吃了碗鸡汤馄饨,想着先消消食,去去汗,结果就走到这了。”
  蒋奇道:“那真是有缘分,博彦兄也是路过。”
第150章 150见面是缘,不见面亦是缘
  晏然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遂没好气道:“见面是缘,不见面亦是缘。”
  沈山立刻回道:“一切因果皆由缘起,一会我也要去乐芷书坊,二小姐,我们要结缘而行了。”他语气中有些挑衅又有些赖皮。
  “你何时认识我四姨母?”晏然一脸疑惑,在她印象里,二者好像并无交集。
  沈山品着茶,慢悠悠解释,“你生病那次,我在晏家与令亲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令亲长邀我去乐芷书坊坐坐,说是有很多珍本和善本书籍,我还一直没抽出空成行,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有空。”
  “哼”,晏然冷笑,“你还真和谁都能聊一起去。”
  蒋奇和张氏见这俩人逗嘴,乐不得的坐看客,原本四人坐得还很宽敞,中间都留着半臂距离,可为了凸显他们夫妻俩是看客,这俩人居然紧紧地贴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雅室内,好像仅剩下这两个不停逗嘴的人。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小童,禀报:蓁娘要唱《惊梦》了。蒋奇这才起身,把一侧竹帘打起,须臾下面舞台上响起琵琶铮铮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子曼妙的歌声传进来――
  〔绕地游〕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没揣的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把全身现?
  晏然和沈山出茶楼时,已经过了申时,菜头跑过来禀告:“大人,车夫中午吃坏肚子,小的让他回家先休息,一会小的安排好新车夫,再去书坊接大人和晏二小姐,如何?”
  沈山好像很无奈,一脸歉意地对晏然道:“这离书坊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吧!”
  晏然瞅了眼马车,又看看菜头,哼!其实,今天她本就想走着去,只是眼下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然后又见绮云和子升站在门口,俩人依依不舍,遂想成人之美吧,“你也在这等车夫吧,一会和菜头一起坐车去书坊接我和沈大人。”
  “那好吗?”绮云羞答答地说:“那好吧!”
  刚在茶楼听曲时,下过一场阵雨,晏然和沈山并不知道。
  眼见地面亮晶晶的,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水洼,像棋子一样罗列在脚下,二人小心翼翼地避着水洼走,又因靠近房檐处,会有积雨滴下,二人只能朝路中间走,所幸雨后路上人不多,脚程倒也不慢,走到里仁街时,忽有两乘绿绸轿子迎面过来,在沈山身旁停下。
  沈山认得轿子的主人,亦停下脚步。
  前后两乘轿子,同时掀帘探出头,前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晏然看着有些眼熟,可想不起在哪见过,后一个轿子里的,她记得在沈伯母寿宴上,她与其打过招呼,是沈山的表妹,姓郑,名叫翘儿。
  晏然考虑,两个女孩一会若下了轿,随轿走的四个丫头也会跟上,一时面前就会形成一个不小的队伍,晏然怕堵路,特意向后让了让,她退到一户人家的院墙前,这墙不高,上面苫着草,草上晶莹的水珠反射五颜六色的光。
  她好心腾出身前一片宽敞地,方便这俩女孩和沈山说话,不过这个退让,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才会有的举动,忒小家子气,或者说是一种害怕的表现。
  前面轿子里的姑娘第一个下轿,她踮着脚尖,动作极轻盈,生怕地上的泥水溅到鞋上,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地面,直到两脚落在一处干地上,她才抬起头,向沈山轻施一礼,“沈大人好!”
  女孩身材娇小,细眉细眼,中等姿色,但眉眼间有着大家闺秀的仪度,她的神情很有意思,喜欢低头挑眉乜眼看人。
  晏然忽然想起,这副骄矜的姿态,正是那日沈家寿宴上见过的什么巡抚的千金,上次她坐楼下,这个千金坐楼上,她还未仔细瞧清对方的模样,这次三步远的距离,她可是要看看巡抚家的小姐相貌如何。
  “嗯,烟视媚行,还不如我家绮云耐看,稳重,大方,端庄!”晏然心里酸溜溜地想。
  “汪姑娘好,”沈山拱手作揖,回了一礼,还未待说别的,郑翘儿从后面轿子里钻出来,在一个年轻妈妈的搀扶下,一步三摇走到沈山近处。
  表兄妹见面,无需拘礼,郑翘儿看了一眼沈山,便觑眼看向站在沈山身后,院墙前面的晏然,她微微一笑,权当见过礼了,晏然也回以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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