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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妍暖——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46:28  作者: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王氏也不是吓大的,见女儿顶嘴,堪堪气杀钟馗,她手指晏然,颤抖地咆哮:“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看不上你!我就是怕你嫁过去,给晏家惹祸,到时候没过两年,再让人家休回来,被温家甩了,把吴家克死了,再被沈家休了,我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我若被休了,我就另赁一宅,单撑门户,不在你跟前碍眼!”晏然双手插腰,面对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她也一句不让。
  晏承恩挠着眉心,郁闷道:“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这婚事还没成呢,就说起休不休了,多不吉利。”
  母女俩负气背对而坐,晏承恩虽也气,但还是忍着脾气对晏然道:“你也别急,这婚事,我说了算,明天我就去沈家回话,咱嫁。”
  晏承恩虽从小不务正业,但品性不差,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算是顶好的一个人,若对人好,就掏心掏肺,这一点晏然很像她爹,只是晏承恩前半辈子,把爱心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哥哥姐姐,他想后半辈子对家人好,可目前看,时机已经过去了,晏晴已经出嫁,晏然马上也要嫁人,至于王氏,天生冷情薄性,看重物质和利益大于感情。
  晏承恩的悔过之路可谓路慢慢其修远兮。
  “哼,”王氏冷笑,“嫁沈家,你有匹配的嫁妆吗?”这才是王氏眼下最关心的,若是能风光高嫁自是好,可目前看晏家根本筹备不出像样的彩礼了,到时,她精心维护二十年的富太太体面就会被撕得粉碎。
  晏然亦冷笑:“这才是你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关节吧?”
  晏承恩剑眉一扬,费解道:“当初嫁吴家,那些嫁妆都拿回来了,怎么没了?不够?”
  王氏望着愚钝,何不食肉糜的丈夫,耐心解释道:“当初嫁吴家,吴家是商户,不差咱家这点彩礼,过了门,然儿也是吴家经营理纪的好手,吴老太太精明着呢,就算咱家彩礼不够,他家也不敢亏了咱闺女,况且他家儿子有病,本身就理亏。”
  晏承恩点头。
  王氏见说动了一个,怒气消了三成,呷了一口茶,继续道:“可沈家和吴家不一样,你若不多带些嫁妆,沈府院里那么多人,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咱这丫头......”王氏无可奈何瞪了晏然一眼,叹气道:“大门大户的奴婢都势利眼,见新夫人要啥没啥,背后不给穿小鞋才怪。”
  晏承恩一脸天真笑容,“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那些奴婢想巴结还来不急呢,还敢使绊子?不想活了吧!”
  王氏冷笑,“你这辈子,真是白活!手里散出去的钱不计其数,可却一点也不了解这东西的妙用,你就看隔壁隋白氏,就她那天山雪莲的脾气,若不是背后有娘家撑腰,手里嫁妆丰厚,你当真隋老爷那么愿意与她过日子?”
  王氏一脸不屑,补充道:“你若没钱,奴才管你是主子还是什么,我听说,后宫里的娘娘,每月都要从娘家拿钱,补贴日常开销,若是穷的,想烧个好点的无烟炭,内务府都不给。”
  在王氏的认知里,她身边所有女人,包括晏氏族里的姑嫂、还有她的牌搭子,最近与她走的颇频繁的九莲塘的戚家奶奶,还有她的大闺女晏晴,谁不是以夫为天,就算是耍脾气,也都是虚张声势,但凡男人生气了,她们立刻收敛像只小绵羊一般,哪有像隋白氏这样,一言不合就上山,要自己男人三番五次去请才肯下山,她想不明白,隋白氏是怎么做到的?唯一理由就是:手里有钱,家里撑腰。
  “娘,你就不要因为自己嫁妆少,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隋老爷自然是真心愿意与隋夫人过的,当初在静慈庵遇到劫匪,你不知道隋老爷多害怕隋夫人有个闪失。”晏然不喜欢王氏说隋夫人坏话。
  “行了,行了!你俩不要为别人拌嘴了,那个,”晏承恩一脸愧疚看着晏然,终究这个家是被他败光的,若非此,再有十个女儿,他也不愁嫁妆啊!
  “ 嫁妆的事情,我去想办法,”晏承恩拍了拍晏然的肩膀,郑重表态:“爹肯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不过肯定是和你姐姐出嫁没得比了,然儿......”在一声叹息中,晏承最后说道:“等着出嫁吧!”
  昏暗的烛光下,晏然见晏承恩鬓角处多了一丝银发,心中不由动容,她其实很想说,她自己这些年攒了很多钱,可想想,还是算了,攒的是攒的,家里置办的是家里置办的,你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去努力吧!
  ***
  沈家向晏家提亲,首战失败,夜深人不静的,不只是朝闻街上的晏、沈两家,还有远在城南的王芷一家。
  二更梆子响起,天空一轮明月,洋洋洒洒透过窗纸洒进屋里。
  王芷坐在炕沿上,收拾小孩衣服,嘴里念叨:“大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这么好的亲事,她都不同意。”
  “我也想不明白,或许真如她所言,不愿高攀?”
  “她不愿高攀,她嫁晏家干嘛?“王芷冷哼一声,“当年谷兰庄,不乏本分人家看上她,她可是正眼都没瞧过,晏家来提亲,我爹起初还犹豫,可我长姐又哭又闹又上吊,恨不得同我们王家断绝关系!”
  “这就奇怪了,你说......”杜昌希坐到王芷身旁,一脸不安,“若婚事黄了,沈大人会不会把我去福建的委任令给取消了?我等这个机会可等了十年!”
  正说着,杜方氏牵着两孩子进屋,说孩子要睡前亲亲爹娘才肯入睡,王芷和杜昌希笑着抱起两个孩子,左亲一口,右亲一口,舐犊情深,夫妻俩心里更坚定了,为孩子以后路好走些,自己这辈子一定要争口气!
  把俩孩子送出屋,王芷道:“朝廷的资文都下了,哪还能要回去,不过我也担心,为防万一,明儿我再去趟晏家。”
  “今日大姐否了这门婚事,明日复去,却将何为辞?”
  “哼,”王芷得意地翘起嘴角,“大姐嫁晏家,日子虽过得不错,但她一直有个心结,总觉得娘家无能,低人一等,明儿我跟她说......”
第155章 155你的婚事,乃家族大事。
  翌日晨,早膳后,王芷雇了一辆小驴车,匆匆赶去晏家,在门口正好碰见晏晴抱孩子回门。
  二人奔着相同目标,拉着手,笑着一齐步入院子。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个年轻的小丫鬟在后院晒被子和冬衣,王氏坐在交椅上,挥着纨扇,像看戏一样看着她们。
  小丫鬟们感觉是被监工,一个个都很不自在,本来很简单的活,在王氏的虎视眈眈下,她们硬是出了几次错,一件上好的裘皮袄子掉在地上,换来王氏的责骂。
  王氏年轻时,并不愿与下人们多说话,她要保持当家主母的威严,人都说她是富贵命,天生就有大奶奶的气势!
  而真相是她不知道如何管理下人,在王家做姑娘时,哪里有丫鬟婆子伺候?是以她常板着面孔,装作一副深不可测,威不可欺的模样,凡事只嘱托金妈一人去传达。
  如今她年纪大了,金妈也老了,在王氏身旁的只有一个叫浣月的小丫鬟伺候,而她则越来越喜欢和下人们在一起,看她们干活,与她们说话,跟她们发泄怨气。
  “娘,你在这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在花厅,结果扑了个空。”晏晴牵着儿子赵渭从月亮门后过来,王芷跟在身旁。
  王氏抱起外孙,左右脸蛋开亲,小孩子不喜她身上浓烈的香味,左闪右避,王氏的红唇扑了空,腾出空来才对晏晴道:“和这些衣裳一样,晒晒太阳,总在屋里躺着,人都要发霉了。”
  王芷笑道:“姐姐这是好日子过得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躺着都不得闲。”
  王氏笑了笑,若晏承恩肯在家,她也不至于无聊至此,可惜,他男人早上天一亮就出府了,也没给她一个交代。
  众人迤逦至金英堂,路上,王芷细心留意,院里穿梭的丫鬟,无论穿着还是数量,屋檐上的画壁,还有廊栋上的油漆,都与几年前她初次来晏家做客时,相差悬殊。
  王芷心中唏嘘,富贵无常。
  五岁的小赵渭正是淘气年纪,被奶妈和一众丫鬟抱去园子里玩,王芷问及晏然,王氏道:“今日十五,晏然陪隔壁隋奶奶去庙里烧香。”
  王芷和晏晴听罢,不约而同用眼角扫了眼表情落寞的王氏,然后低头哂笑喝茶。
  王氏深知这俩人此行目的,只是佯装不问,故意东拉西扯些话题,心里早已开启十级戒备。
  王芷早上出门时,特意拉着杜昌希,这是昨晚两人商量好的,可早上杜昌希临阵脱逃,此刻王芷正愁如何开口,晏晴笑眯眯问王氏:“娘,你到底为何不同意沈家婚事?”
  “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齐大非偶,两厢不配,这个简单道理,你不懂吗?”王氏怒哄哄地敷衍,她指望换个话题,特问起赵女婿怎没一同来?
  晏晴淡然笑道:“女婿要去药铺,”然后她眉眼一转,焦切问道:“最近周围各府州又闹灾荒,金陵富商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府衙可派人来?”
  此话一出,精准击中了王氏的小心脏,自晏老太爷去世后,晏家便没了可撑得起门面的人,不是有男人,就能当家的,王氏至此终于看明白了――男人和男人也不一样。
  晏家富名在外,当初族里人忌惮晏五爷,不敢明目张胆地诓骗钱财,现在五房只剩一个不成器的晏承恩和王氏这个弱质女流。
  至于晏然,他们虽有些忌惮这丫头脾气火爆,但考虑她早晚要嫁人,便也不怕了,趁晏然不在家时,三天两头以各种理由,向晏承恩“要”钱。
  修祠堂,建学馆这些,三五年花一次,也就罢了,要命的是族老过寿、族孙生子、族人亡殁,置办棺椁,这等各房自己院子里的事,非要拿到族里开会讨论,结论就是:晏承恩要出大头,理由是:这是晏家族人的体面,人人有责,有实力者首当其冲。
  这种事不说天天有,也是月月有,没了鼎香楼的晏家,支撑起来越发吃力。
  以上,若撕破脸,我就是不掏钱,也还能抗过去,抗不过去的是官府也来拔富敲诈。
  周遭一有个风吹草动,官府就让没有靠山的富商们出粟赈灾,而这几年,周边灾情尤其多,这对晏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王氏听到晏晴提起这个,下意识扶了下胸口,重重叹了口气。
  王芷一脸疑惑:“官府要商户捐钱?捐多少?”
  晏晴淡然笑道:“姨母放心,应该要不到你家去。”
  王芷讪讪一笑,明白了其中意思,想要被敲诈,也得有资本。
  王氏问晏晴:“官府可上赵家去了?”
  晏晴摇摇头,好歹她公爹是做过御医的,为很多大人都治过病,且大伯已入京领职,衙门想敲诈抽丰,也不会选择这样的门户。
  王氏欣慰:“这就好,你过的顺心,娘也就放心了,你爷为你选的这门婚事,没错!”王氏暗暗赞叹,还是晏老太爷计之深远。
  晏晴笑道:“妹妹的婚事,也错不了,若爷在世,也会同意。”
  王氏勉强笑了笑。
  王芷见话入正题,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于是,她放下茶杯,对王氏道:“这些人欺软怕硬,若家里有个官老爷,谁还敢来拔富抽丰?”
  王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到她之前的顾虑,似目光短浅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王芷继续往王氏的要害上戳,“姐姐虽没跟我说,但我也知道,姐姐嫁进晏家,也并非事事顺心,晏家姑嫂嫌弃咱王家没钱没势,一定给姐姐不少脸色看,尤其你二嫂,那个林氏,话里话外嫌弃我们王家女儿有村气,我就听到过好几回了!”
  王芷见王氏眼神幽深迷离,似想起过往那些不愉快的经历,遂反问道:“可若王家也出了老爷呢?”
  晏晴抢答道:“若我们家有了官老爷,那些人恐怕连夜携礼过来,想着如何才能夤缘攀附?”
  王芷扒了一个橘子,送到王氏手里,“沈大人给你妹夫谋了泉州府的差事,虽然只是个八品小官,可几年后,保不齐也是个五品大人,倘若晏沈联姻,沈家还能看着咱弟弟兆生死等朝廷任命吗?他是吏部郎中,专负责南直隶的官员推荐考核,若小弟也入仕,你姑嫂哪还敢瞧不起咱王家?”
  知姐莫若妹,果然王氏眼睛一亮,她微微点头:“妹妹说得甚有道理。”
  晏晴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甜美,若妹夫是沈大人,赵家人更会对她客气三分。
  晏晴和王芷不知道,王氏心里还有一个大计较,便是嫁妆问题。
  时下盛行嫁女厚嫁,女方嫁妆要么与彩礼齐平,要么高于男方彩礼,否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家里财政告急,只能秘而不宣,哪好意思昭彰,王氏几次张嘴想诉苦,都放弃了。
  王氏的苦恼,在晏晴和王芷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她们想不到,与晏然住在一起的王氏和晏承恩,居然对这个女儿相知寥寥。
  鼎香楼有一成股份在晏然名下,晏晴一直以为这个钱是父母私下给晏然的,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得到晏家这么多偏爱,这点小钱,她也不好意思当面质问。
  乐芷书坊有三成股份属晏然的,这是杜家和晏然的秘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芷以为姐姐早已知晓,遂也不想老生常谈。
  有诗云: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其实母女父子之间何尝不是?
  王氏和晏承恩做梦也没想到,身边这个不爱脂粉爱拳脚,不爱女红爱下厨,从小在晏家如透明人存在的二丫头,其实是一个隐形小富婆。
  鉴于王氏态度的软化,王芷和晏晴心情如雨露迎晨风,花儿见朝阳,说不出的畅快。
  三人又闲谈了一会,无外乎,晏然棵芬压,好郎婿可遇不可求。
  王氏心里合计,若不是差点体面,谁不想嫁沈家?不说家世,单就相貌才华,就已横扫金陵,想及此,她在心里又狠狠啐骂了几句晏承恩,“不争气的东西!害苦我们娘俩!”
  吃过午饭,晏然和王芷方告辞回家,出门正碰上晏承恩和小虎子,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
  “姐夫,你这是去哪了?”
  “晏然不是要嫁人嘛,我给她筹措嫁妆去了!”
  “爹,”晏晴一脸警觉,“你去哪里弄嫁妆?咱家还有何产业,我不知道?”
  “你就不要惦记这个了,晏家现在没产业。”
  王氏把晏承恩拽回屋内,方知他欲将乡下千亩良田及两处庄子卖了,王氏心道:现在晏家几十口人,全靠乡下这几块地的收成养活,若卖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可她亦深知晏承恩弥补父爱心切,只能施一缓计。
  她对晏承恩道:“卖了就是死钱,不妨留着田地,直接做晏然嫁妆,每年都有活钱收,不是更好?”
  晏承恩道:“你个妇人之人,两张地契,拿出去不过是两张纸,若换成银子,可以装上一箱,这多体面。”
  王氏气得直翻白眼,“实话说吧,我不同意,你把仅有的田地做了嫁妆,日后你和我,还有府里上下几十张嘴,吃甚?喝甚?”
  晏承恩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诺大的晏家,还能饿死人不成?
  “钱财身外物,何苦操心劳肺的斤斤计较!”晏承恩苦口婆心开解王氏,“再者说,晏晴嫁人时,十里红妆,如今晏家,今时不比往日,可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然儿本来和我们就离心,这次嫁妆再不多添置些,这孩子心里更没咱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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