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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妍暖——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46:28  作者: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晏然不再理王蓁,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王老翁。
  王老翁刚喝过药,嘴角还冒着棕色的药泡,她走过去,用手帮他擦拭干净,老人如风中之烛,深如丘壑的皱纹,藏住了早就没有光彩的双眼,晏然心里一阵酸楚,嗫嚅道:“四姨母随姨父去了泉州,不知何年回来呢!”
  这微乎其微的声音,还是被王蓁捕捉到了。
  她冷嘲道:“你外祖父,就是听说老四一家要去泉州上任,所以整日喊着,也要跟着去,摔碟摔碗,闹了好几日,今日总算忘了这茬,可还是见人就问,老四回来没?”王蓁顿了顿,低声道:“说白了,还是我没出息,不招我爹惦记。”
  说到此处,王蓁似有动情,眼底泛起一片红丝,她抬手揉太阳穴,掩饰自己的伤心,然后换了一个话题。
  “你们婚期订了?”王蓁只知道与晏然定亲的沈家,家境殷实,具体做什么的,她并不清楚。
  “嗯,冬月十五,那日五姨母和姨父一定要来喝喜酒。”
  “嗯,我们一定去!”王蓁摩挲着晏然的肩膀,感叹道:“时间真快,你都要嫁人了!这次可一定要顺顺利利,”她暗指上次吴家的婚事,“沈家知道你之前婚事吗?”
  晏然点点头,他什么都知道。
  “真难得,看来沈公子是真心中意你,他家做什么的?可配得上晏家?”在王蓁眼里,晏家已然是金陵城最富有的高门大户了。
  晏然低头,轻声道:“配得上。”
  晏然与王蓁在里屋说悄悄话,赵大马这时已经从田里赶回来,与沈山坐在外屋聊天。
  王老翁喝完药,休息了一小会,终于不糊涂了,见晏然坐在窗下,忙摆手让她近处说话,晏然高兴,蹲在王老翁床前,握着他苍老的大手,一声声喊着外爷,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
  赵大马和沈山听见动静,掀帘进了里屋,王老翁盯着晏然身后的男子,哆嗦着嘴唇,哼哼唧唧问:“温公子,何时来的?”
  “不是温公子,这位是要与晏然成婚的沈公子。”赵大马积极解释道。
  “什么?不是温公子?”
  “嗯,不是,是沈公子,沈山,沈博彦。”赵大马再次强调,很有耐心。
  众人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避免尴尬升级,众人打着让王老翁好好休息的旗号,纷纷离开屋子,迤逦至前院大堂坐下。
  小醉雪帮贾婆子烧水、沏茶、洗果子。
  绮云则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因为晏然担心沈山用不惯农家大茶碗,所以茶具、茶叶,她在出发前就准备好了。
  贾婆子撇着嘴,一脸被嫌弃的不悦,可现在,无论她多不高兴,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撒泼犯浑了,一是因为年纪大了,硬件不允许,二是,她没了王秀儿这个靠山。
  王秀儿因为常年得不到赵大马的“关心”,被庄里一个养牛的,名叫牛五的人钻了空子,俩人偷偷好上了,有了铁一般的实证。
  半年前,赵大马象征性的收了牛五二两银子,又好心给王秀儿落了籍。
  王秀儿嫁到牛五家后,做了正妻,本是好事,可谁成想,她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孩子,现在,牛五总怀疑孩子不是牛家的,二人三天两头吵。
  王老翁对这个闺女已经彻底放弃了,唯有贾婆子口里骂着王秀儿活该,人却三天两头往牛家跑,她见女儿身子重,主动承担起牛家洗衣做饭的活,牛五见贾婆子这种泼辣人物,居然好心来他家帮忙,更认定王秀儿心里有鬼,时不时就在王秀儿的脸上,送上记几耳光。
  晏然听王蓁讲完这个故事,一时不知道该说可喜可贺,还是什么......
第159章 159他来干嘛?说说吧!
  总之,没了王秀儿的王家大院,岁月静好。
  王蓁照顾三个孩子,自己生的两个:一个叫勤哥,一个叫巧姐;王秀儿留在王家的儿子叫三儿。
  三儿,像影子似的出现在晏然面前,扭扭捏捏,也不说话也不笑,只有王管院拿糖哄他时,他才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咯咯两声,晏然可怜他,就像可怜当年的自己,但谈不上喜爱。
  晏然很喜欢勤哥儿,不是因为是男孩,而是这个小家伙,机灵活泼,不怕生人,你问他问题,他不管知道答案,亦或不知道,总是信口开河的胡乱解释一通,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相比较下,巧姐很怕生人,不过女孩子嘛,这也无妨,只是这孩子长得像父亲,晏然看着她那张略显长的脸,就很犯愁,鉴于此,她偷偷把沈山叫到没人角落,用摸骨相面法,确定沈山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没大问题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这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脸,不错!”
  沈山想起晏然刚刚看巧姐的眼神,又想起赵诚实那张脸,心里明白了她的意图,笑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其实像你也不错。”
  晏然踢脚过来,沈山笑嘻嘻地躲过了。
  **
  傍晚时分,夏风习习,二人漫步在田垄乡间,晏然捡了好多雨花石,磊成小山丘模样,然后笑着对沈山说:“都送你!”
  “好贵重的礼物,你先收好,回府再给我!”
  晏然把“小山丘”哗啦一声推到,嘟囔道:“谁给你抗石头回去?”
  小时候,她曾把这些当成世界上最好的宝贝,如今,她心中的宝贝不再是这些石头了。
  沈山对谷兰庄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很感兴趣,因为这是晏然小时候生活过地方,他一路走,一路问,俩人有说有笑,只是偶尔,晏然会恍惚,自己究竟在这里生活过吗?
  十五年的时间,谷兰庄还是那个谷兰庄,一切如故,她可以闭眼说出大枣树下的石凳有几个,溪旁的垂柳有几棵,可生活在这的人,却换了一茬,晏然走在乡间小路上,居然没有一人认出她。
  晚上,月亮高悬,三五只萤火虫在远处草丛里翻飞,好像星星坠入人间。
  沈山和晏然依偎着坐在石矶上纳凉。
  晏然白天说了太多的话,此刻她安静下来,沈山身上的气息,让她稍一靠近,就有一种朦胧的幸福感,她贪恋这种感觉,小心翼翼把身体凑过去,歪下头,搭在沈山宽厚的肩膀上,嗯,踏实又温暖。
  从小到大,她一直想过这种踏实又温暖的日子,不用担心被抛弃,不用为了获得疼爱,而费劲心机与人争。现在,她明白了,爱,从来不是争取来的。
  晏然闭眼感受幸福,沈山却心里有个未解结,他先是握住晏然的手,避免一会她逃跑,或者挥拳打人,然后用深沉又缠绵的目光凝视了她半晌,做此目的,是让她心情放松。
  果然,晏然对沈山的眼神杀,没有什么抵抗力,一脸幸福,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沈山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温廷言也来过这?”自听到王老翁把他错认成温廷言后,他就一直耿耿于怀。
  晏然警觉地抬起头,表情诧异地“嗯” 了一声,然后她想把手从沈山的大手中抽出来,结果反被攥得更紧了。
  沈山声音如常,并无怒气,“他来干嘛?说说吧!” 他拍了拍晏然的手背,提醒她休想逃跑。
  “因为隋静啊,”晏然并不想逃跑,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她抬头看向清冷的月亮,面色沉重。
  “那时,隋静姐姐的死,让我很难受,所以我就躲到谷兰庄,住了一个月,温廷言在金陵找不到我,就追来了。”
  “呵,”沈山紧紧拽着晏然的手,冷笑道:“没想到,温大公子追得还挺紧。”
  晏然没理他的酸言醋语,而是低声道:“后来......”
  她顿了顿,一些回忆涌上心头,仿佛要说的事,发生在昨天,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后来,我们给静姐姐报了仇,”晏然补充道:“还有吴潜,吴公子也出了不少力。”
  沈山点了点头。
  晏然偷偷觑着沈山的脸色,漫天星辰下,沈山的侧脸,俊朗清秀,晏然调皮地用手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挠了又挠,直到沈山嘴角露出笑意。
  之后,晏然简明扼要地将她在苏州,如何与吴潜、子升配合,骗覃岚峰借钱收购生丝,覃岚峰 如何被蔡家小姐嫌弃,最后被治罪充军的事说了一遍。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很多事情啊!”沈山勉强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充满遗憾的意味。
  “天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不是非要每件事都经历。”
  “可你的事情,我都想经历。”
  晏然看着眼前有点粘人的家伙,虽然有些无奈,但心里还是觉得很甜蜜,她重新把头靠在沈山的肩膀上,继续感受他呼出来的温暖气息。
  “其实廷言兄离开金陵时,找我谈了半宿,我,我没跟你说,”沈山摩挲着手中纤细柔嫩的小白手,低声说。
  晏然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晏然摇摇头,“不重要了。”
  **
  第二天,王家的早饭异常丰盛,晏然搓着额头想不明白,一早上,如此“奢靡”是为什么。
  王蓁神秘兮兮地把晏然拉到一旁,“死丫头,你未来夫婿是做官的,你怎不早说?昨天,我们对沈大人没失礼吧?”
  王蓁今年三十出头,原本精致的五官,在岁月的催化下,多了一丝慵懒的妩媚,少了一丝干净清爽,她从未踏出过谷兰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看外来的人和物,眼神总是怯怯的,还很游离。
  她怕别人看出她没见识,她怕别人拿她和大姐、四姐比较,做姑娘时,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是以,昨日沈山和晏然一群人涌进院里,她为了保持长辈的脸面,甚至并未仔细打量来者的车马,衣着,首饰,她认为盯着别人身上看,有失体面。
  可到了晚上,王蓁从赵大马口中得知,沈山是官家人,而且还不是小官,她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去贾婆子房间,告知她早饭务必要丰盛,回后院时,她特意在沈山的马车前驻足,看了很久。
  “我没说吗?”晏然挑眉说着瞎话,她知道她没说。
  “你只说沈家和晏家是世交,自小你俩就认识,我想着,既然是世交,那就也是生意人呗。”
  “哦,那我忘记说了,沈山做官的,沈家老爷也是做官的,沈夫人的娘家,也是京城的官宦世家。”
  王蓁又喜又惊,她握拳捶了一下晏然的肩头,“这么大的好事,你居然藏着掖着,是怕我们这些穷亲戚,占你夫家便宜?”
  晏然笑道:“我的好姨母,我若怕你占便宜,我就不带他来了。”
  王蓁寻思也是,她摸着晏然的脸蛋,仔细地看,她不明白,这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孩子,怎么会攀上沈家这样的高枝?莫非真是那句话老话,否极泰来?时来运转?
  可我这些年也很倒霉,我何时能转运?王蓁不由自主地掐了掐晏然的脸蛋,心想:“好看是好看,不过,谁年轻不好看?这张脸太硬朗,不温柔,怎么会被沈大人看中?而且,这孩子脾气还倔强,鬼心眼子又多,报复心强,半点贤良淑德的影子都没有,难道沈大人不知道?”
  尽管王蓁心里疑惑,可表面上,仍旧一脸笑容:“还是你厉害,你四姨母熬了十年,才混个县丞夫人,你这一嫁,就是郎中夫人,真好,还是你出息!等你外爷清醒了,我把这好消息告诉他,我估计,他就不嚷嚷去泉州找老四了,肯定要去金陵去看你。”
  晏然苦笑,怎么嫁个人就出息了?我这些年把鼎香楼经营的有声有色,不算出息?
  “好啊,来吧,”晏然随和笑道:“我娘也很惦记你们,这次本来说要随同我一起来,不过她又要忙着我的婚事,所以......”晏然耸了耸肩,“待婚礼结束后,我娘和我爹会回来看你们。”
  王蓁握着晏然的手,“不劳大姐和大姐夫来回折腾,我去就行,吏部大员的府邸,我还没见过呢。”
  晏然低头笑道:“好,一定要和姨父一起去,”然后她将话题转移到赵大马身上,“现在王秀儿不在了,你的日子舒坦了吧?”
  王蓁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我现在就期盼我这俩孩子,以后能像你一样有出息!”说罢,王蓁似想到什么,神色一振,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喃喃了一句,“算了,以后再说吧。”
  晏然尴尬一笑,她知道王蓁想说什么。
第160章 160一个妻子足矣
  回程,晏然掀开轿帘,让风吹进来,她的心和天一样,烦热,一来,外祖病情糟糕,她很担忧;二来,想起王秀儿的境遇,她心里亦不舒服;三来......五姨母担心的事情,也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的。
  来时有多兴高采烈,回时,就有多沉重抑郁,果然人的情绪是个圈。
  “怎么不高兴?担心你外祖?”沈山问。
  “嗯,”晏然敷衍着,点点头。
  “还有别的事吧?”他多少是了解晏然的。
  晏然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有事就与我,我可以帮你一起解决。”
  “如果你解决不了,跟你说也是徒增烦恼。”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呢?”沈山见她这般,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晏然再次摇了摇头,拿起身旁的团扇,扇起风来,过了一会,她突然说道:“我姐夫那两个通房都提了妾,上个月,两个小妾,前后隔十天,各生了一个儿子,”晏然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喃喃自语:“赵家真是人丁兴旺,这一来,四个孩子,三儿一女,那两个妾还年轻,想必以后还能再生个俩仨的。”
  “我们改日去姐夫家道个贺,孩子满月要摆酒吧?”沈山问。
  “嗯,俩儿子,自然要摆酒,虽然是庶出......”晏然轻声道。
  她望着轿子外,火辣的太阳直射着广袤的田野,她把手伸出去,一股热浪冲击她的手心,然后从张开的指缝中飘走,晏然心里又涌起一股抓不住命运的无力感,她笑自己,昨晚,还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一觉醒来,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世间过客,什么都掌控不了。
  沈山抬起屁股,挪到晏然身旁,勾着她的肩头,侧头问道:“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我回去请个名医来给外祖瞧病,虽说此病难治,但悉心调养,总会强一些。”
  “好啊,你帮我请个好些的大夫,我来出医资。”
  沈山闻听,怔怔看了晏然半晌,抿着嘴,脸色沉下来……
  晏然并没看他,依旧望着远处的山峦,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中,“我是想,我姐夫那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晚上还挺忙,一个月生俩儿子。”
  此话一出,晏然倒不觉得什么,小时候,她寄养在谷兰庄,三姑四婆五姨妈们,说起房内之事,从不避她,一来,觉得小孩子听不懂;二来,也不在乎她听懂听不懂,又不是自己孩子。
  沈山听了,反倒红起脸,这个话题他也不好为连襟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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