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她这副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她。
算来,这也是他的过失。他应该提前叮嘱她经期前别吃凉的。她那么小个人,神经大条的,能记得住么。就算记住了,也是个小吃货,控制不住自己。
“小萱乖,药快到了,到时吃一粒布洛芬。我去给你烧壶热水,敷一敷肚子。”梁津说。
别的男人在妻子来月经时都是如何照顾的?他不知道。只能自己根据痛经的原理,一一去对症解决。
吃冰凉食物,血管收缩,经血排出不畅,就会滞留,痛经,所以给她来点热水敷肚子。
月经期前列腺素分泌增加,子宫平滑肌收缩,同样导致经血滞留,所以给她来点布洛芬。
“都是你,都是你。”女孩抽泣着,忽然伸手抓了两下男人的手臂。
她抓起人来没轻没重,指甲又长了些,直接刮扯到他,在手臂上留下两道抓痕。男人轻“嘶”了一声,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也不知道,等以后,那时,被她抓在背上,是不是也这样疼。疼中掺着丝丝快意。
“小萱说说,怎么是我。”男人对哄女孩早已从善如流。
“你们男人,不用来月经,不用疼痛,只要往待产室外一坐,玩着手机,就有孩子了,就能当爸爸了。但是女人就要被推进产室剖一刀,剖开肚子才有的小孩。你看,繁衍明明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事,但是男人却只用贡献种子,不会痛经,不会产后下垂,就能有孩子。”
这些事情,女孩都看在眼里的。就拿张静女士和周墨勋来说,张静女士经常嘴上抱怨,她在待产室里被剖刀子,产后盆底肌受损,又长妊娠纹,还为此必须休产假,事业受到影响。
但是周墨勋呢,拍拍屁股就有了两个小孩,没有种种产后漏尿、盆底肌受损的问题,孩子生下来也不用他带,潇洒得很。
女孩说得颠三倒四。
但是梁津却听懂了,默了好一会儿。
话是颠三倒四,但是话中的理,梁津却是认同的。
他凝视着周萱,后者蹙着眉头皱着一张小脸,一副小孩子样儿。
梁津没想到,她能想得这样深。这个小姑娘,只是感情迟钝些、单纯些,其实她足够剔透。
孕育孩子是夫妻双方的责任,但是只有女方在承担着孕育这一机能所带来的痛苦,她们的身体,从青春期发育时起,就在为孕育后代做着准备。
这是男女个体天生的差异。在上帝创世说里,被“美化”成女人夏娃受到蛇的诱惑吃了禁果,因此而承担生育后代的痛苦。
所以他如何不心疼她?他如何能不哄着她,让她开心?痛苦不能由她一个人承受,要是能通通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梁津的大掌,滑到女孩的小腹上。如今她小腹平坦微圆,梁津却似乎透过她平坦的小腹,看到她肚子被他的种子一点点撑大的样子。
若以后有了孩子,绝不能让她再承受非必要的痛苦。她所承受的生理痛苦,已经足够多,那生理痛苦之外的痛苦,他不要她承受任何一点。
“是我,小萱辛苦了。”梁津轻轻抚了下女孩的肚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下楼给你煲点热水敷肚子,敷一敷就不疼了。”
梁津下楼去煲热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过烧水壶了。依稀记得,上一次摸烧水壶,还是老爷子身体康健之时,他给老爷子烧水,泡上好的太平猴魁。
等水烧好,门笃笃笃地响。是徐正阶买好药送到了。
开门的一瞬,徐正阶看见穿着睡衣的梁津,平素整洁的衣服皱巴巴的,他眼底发红,面容沉沉,眉头微皱,似乎也承受着疼痛。
“按照您的吩咐买好了,这是整整一打的布洛芬缓释胶囊,以及不同牌子的暖贴,加了中药成分的,我多买了几样。”将药袋递过去时,徐正阶迅速地交代。
“明天让阿姨把冰箱里的冰品清走,煮点补血的菜品。”梁津吩咐道。
“好。”徐正阶恭敬应声。
徐正阶看着梁津接过药袋,匆匆上楼的背影。
“起来喝热水,吃药了。”梁津打了一杯热水,手指撕开药板的锡纸包装,将橙白相间的小小药片递给周萱。
周萱爬起来,枕在梁津立好的靠枕上,接过水和药,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梁津将水温调得很合适,喝下去微微烫口,喉咙好似被热水熨过一般服帖。
看着她吃了药,梁津将灌好的热水用毛巾包起来,塞到她怀中。
“拿这个熨肚子,就不疼了。”梁津低声。
又是吃药又是敷肚子又是喝热水的折腾了半天,周萱没那么疼了。
“不疼了就好。还早着呢,再睡会。”梁津给周萱裹上被子。
裹好被子,男人转身准备离开。
“你留下来嘛,留下来陪我。”周萱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癫,忽然伸手拽住了梁津的手。她莹白的指尖已经和他的相碰触,体温交融。
“留下来?”男人一字一句地重复她的话,嗓音喑哑。
“嗯。”周萱脸红了。
听到男人喑哑的嗓音,她急急忙忙地补充,“只是留下来而已,不能做别的。”
男人瞅她一眼。把他想得这样禽兽。她都生理期了,他还能做什么?只要她不乱翻乱滚就行。
“那你不许乱动乱滚。”男人低声。再动,他可什么都保证不了,非得大半夜翻出根绳子,把她手腕和脚腕都捆住不可。
“不会。”女孩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梁津沉默地拉开被子,躺进被窝中。他的身躯躺进来,顿时被窝里变得逼仄而狭窄。
周萱又被那种强势的、充满侵占性的感觉给包围了。但是这次,男人的手只是规规矩矩地放着,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捂热手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女孩放松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梁津他强势的时候很强势,温柔的时候,又很温柔。她信任他,他肯定不会乱来的。
*
第二天周萱起床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梁津已经去上班了。
梁津睡的那侧,还有一个浅浅的印子,似乎其上也残存着他淡淡的,清冽的木质香气息。周萱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她下楼找吃的,冰箱里的冰冻饮料和小零食已经被清理一空。
周萱遗憾地关上冰箱。梁津的动作还真快,说不给她吃就不给了。
“夫人起床了?”负责做饭的赵阿姨正在灶上忙活,听见周萱“砰”地一声关上冰箱的声音,笑着和周萱打招呼。
“嗯。阿姨早上好。冰箱里喝的怎么都不见了?”周萱问。
“总裁吩咐我把它们暂时清理了,以防夫人喝了肚子不舒服了。来,这里有汤,要不要尝尝?”赵阿姨说着,掀开灶上的瓦锅,用一只白瓷小碗,给周萱盛了一碗红枣乌鸡汤。
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
这也太补了。然而这还没完,赵阿姨从热水壶中倒出一杯红糖桂圆姜茶。
“来,喝这个。这个喝了暖宫,暖身体。”
周萱接过。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一股暖流下肚。
以前家里也常煲汤。主要是张静女士爱煲给周墨勋喝。
一年四季都有特定的汤方安排。以前周萱年纪小,看见张静女士从砂锅里舀出内容物满满的参汤,总是缠着要喝一口,再被她妈赶走。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不能喝。”张静女士挥手赶她。
“那是给男人喝的汤,你也喝。”周玉琢嘲讽她。
后来长大些,周萱才明白,她妈煲的是些什么汤。肉苁蓉益肾汤,党参葛根土茯苓汤,人参虫草花鸡汤,功效无非就是补肾壮骨、养阴润燥、补虚扶正、恢复元气的。
想着想着,周萱的思绪不禁溜到别处。虽说体检报告上梁津的身体很健康,身体一切机能都很正常。
但是,他毕竟比自己大个十岁,十岁的差距。都说男人老一岁,身体机能就退后一大步,她是不是也该为梁津考虑下,给梁津煲点滋补养生的汤?
可是她还不会煲汤诶。找个人学学吧。
周萱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乌鸡汤,用纸巾抹了抹嘴,对赵阿姨道:“阿姨你会煲汤吗?我想跟你学学怎么煲。”
“都学过一些。夫人想学什么类型的汤?”赵阿姨问。
“嗯。就是那种滋补养生的,比如肉苁蓉羊肉汤、党参葛根茯苓汤这种。”周萱将记忆里她妈给她爸煲的几个汤名报了出来。
“可以可以。夫人,这几种汤我最擅长了。夫人想学,我就好好教。”赵姨忍笑道。
“好,那就谢谢赵阿姨了。”周萱点点头。
不知为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赵姨听她报汤名时,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
接下来两天,梁津依旧早出晚归。在经期的第一、第二天结束后,周萱的小腹不再疼痛,又恢复了往日活蹦乱跳的状态。
周五下午,周萱正在家里看电视,接到梁津打来的电话。
“小萱,今天肚子不疼了是不是?换好衣服,晚点我们去妈家里吃饭。你五年半从家里出发。我已经安排徐叔在门口等你了。我们在妈那边见。”
也许是因为隔着电话的原因,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有些冷。
“好。那待会见。”
女孩挂断电话,揉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去见自己婆婆了?真讨厌。她只想一个人在家自己玩自己看电视的。这个年龄段结婚就是太早了,还得去见公婆。
不满归不满,该表现的时候还是要表现好。周萱关掉电视,到衣帽间里翻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出来,洗完澡换上。
换好衣服后,看见手机屏幕上徐叔打来的电话,女孩理了下头发,匆匆忙忙跑出屋子。
徐正阶开着一辆保时捷,在大门口等着她了。
坐上车,两窗的风景在飞速后退。
“徐叔,我们是去哪里,是回梁家的祖宅吗?”周萱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问道。
“去夏知路77号庄园,目前姜女士一个人住在那边。”徐正阶回答。
“哦。”周萱点点头。她有印象,梁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梁津的父亲,很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是这样,那梁津的母亲不住在梁家老宅,而是自己一个人住,也是理所应当——老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和老公的家人还住在一起。
徐正阶转了下方向盘,往东南方向开。他借后视镜看着后车厢的总裁夫人——她看起来就跟一张白纸差不多,对总裁家里的状况一点也不懂。
她是不是不知道梁津和母亲姜清檀之间存在隔阂。也不知道,梁老爷子厌恶不喜姜清檀。更不知道,姜清檀和梁洵东之间的陈年往事。
第23章 不悦
夏知路77号庄园。
这是一座意大利风格庄园, 坐落在海城东南部的高地上。
花园中摆放着一张鎏金大理石桌台,桌台上,银色茶碗叮当作响, 一只涂着浅色指甲的手温柔地执起杯盏,在唇边轻抿。
姜清檀五十岁上下的年纪, 保养得当。乌发用一支簪子盘在脑后,一袭鎏金色海蓝乌木旗袍。
由于年轻时是个舞蹈演员, 姜清檀的背无论何时,都挺得笔直。哪怕此时正在花园里享受着下午茶,也是如此。
“乔楠, 再等等, 待会你梁津哥哥就回来了。和他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姜清檀放下茶杯, 道。
“他说好要来了吗?”叫做乔楠的女孩子坐在姜清檀对面, 歪了歪头,眼底有希冀。
“我听说,梁津已经和周家二小姐领证了, 不是吗?”乔楠又说。
“是。待会周二小姐也会来。”姜清檀回答。
姜清檀是今天下午给梁津打电话的。只因乔楠在这儿吃饭, 想见见梁津, 她便把梁津叫回来吃饭了。哪里知道,梁津听后,表示说,他要把周萱也带上。
周萱,这个周家的二女儿,姜清檀在一些名流聚会上也见过几次。总体而言,姜清檀对周萱的印象很一般。
周萱长相明媚可爱, 那种水灵灵的气质,好似纯白的茉莉花, 清新到极致,也可爱到极致,有种超凡脱俗的美。
她美则美矣,却也只有美这一条优点了。别的地方都平平无奇,就是命好,阴差阳错的,居然能嫁给她儿子。
“姜姨,是你把周二小姐叫过来的?还是她自己要过来?”乔楠说。听说周萱要来,她不大欢喜。这样一来,她幻想中和梁津独处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梁津要带她过来。也正常,毕竟是梁老爷子亲自定下的媳妇儿,梁津定是要领回来给我看一看的。”姜清檀道。
“也是。他们这会儿应当到了。”乔楠抬起手臂,看了眼晚上的百达翡丽腕表。
对于梁津,乔楠有自己的私心。
乔楠的母亲余凝霜,当年和姜清檀同一个文工团出身。两人皆家境清寒,生得一副好皮囊,都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又都存了利用美貌攀越阶级的心思,交谈很是投机,也成了好友。
后来,姜清檀靠着一曲民族独舞《早春》,被梁氏的大公子梁洵东看中,一夜情后珠胎暗结。而余凝霜,一边跳舞,一边挑挑拣拣选男人,终于在三十岁之前,嫁入了海城乔家。
乔家不大不小,在海城显贵圈只是中等。
年幼时,乔楠跟着母亲来夏知路77号庄园做客,看着这里的假山喷池,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里真美。
“你也觉得你姜阿姨这里美吧?那妈妈告诉你,看到姜阿姨的儿子,你梁津哥哥了吗?你记住啦,你梁津哥哥将来可是梁家的继承人,只要你能嫁给梁津哥哥,那你将会拥有很多座漂亮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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