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覆在她头顶,遮掩住天光。
只剩下一层模糊又好看的轮廓。
让姜蝶珍,没办法清晰地看见景煾予的神情。
靠赌来得到的钻石戒指,已经足够刻骨铭心。
就在她心脏很软,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姜蝶珍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
是【周漾】
——那个她睡在他身边,也模糊叫出来的名字。
第12章 .蝴蝶吻
姜蝶珍和景煾予僵持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外面下着大雪, 屯云蔽日。
飞琼在庭院聚积,雪光映在室内,寂静无声。
他们呼吸紊乱交融, 从时间的缝隙中滑过。
姜蝶珍能清晰听到, 手机在地毯上震动, 传到在耳畔的轰鸣声。
这一刻她其实很庆幸。
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响声, 压过了震耳欲聋的心跳。
让她能在,被那个人呼吸和气势, 完全覆盖她的当下, 维持清醒。
“要看看是谁的电话吗?”
景煾予的手指, 松开她的手腕,懒散地撑在她的脸侧。
她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那人手背上,崎岖交错的青筋, 带来的危险和性张力。
“不用。”
“万一是非常重要的人, 错过, 不会觉得可惜吗。”
他的情绪隐藏地特别深, 却从刚才完全遮挡住天光的强势, 变成了隐忍。
“我知道什么比较重要。”
姜蝶珍微微摇头。
雪光照亮了男人清晰漂亮的眉眼。
姜蝶珍颤抖着眼睫。
她心想, 原来被人求婚, 怎么维持平静状态,都会心脏悸动成这样。
他的轮廓真的很绝色。
就是太不真切。
果然是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景......景先生。”
她把纤细的五指略微举起来。
看着光线照在戒指上,反射出无数点的光晕。
太美了,她的言语匮乏, 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像星光浮在玻璃蓝色海,童话精灵变成澄澈光斑, 正在随着她手指起伏的动作跳跃。
姜蝶珍眼泪从眼尾流出来:“太漂亮了,我戴着不好看。”
她的手没有好好保养过,在冬天总是绛紫色。
细嫩的手背在北京零度天气里还会皲裂。
因为总是设计作图的缘故,尾指还会沾上笔油和石墨。
虽然家境不错,她也会用护肤品。
但她除了是个不会照顾好自己的迷糊小孩外,还会倾注十成心力在作品上,连美甲都不怎么会做。
总而言之,这美到莹凉璀璨的戒指。
明明任何女人都不会拒绝。
姜蝶珍眉心皱着,有些推辞。
“这太贵重了,我戴着缝纫赶工,会弄坏的。”
“没有什么比你更贵重。”
他把她扶起来,圈在怀中的逼仄空间里。
男性的热量总是高一点,让她温暖许多。
男人垂眼,看她眼睛里还有水汽氤氲,语气变得温柔又软:“如果戒指坏了。我们就再买,把十根手指戴满。数量多,不稀有,你就不会舍不得了。”
“这样别人会觉得我在炫耀!”
姜蝶珍怕他真这么做。
她红着脸推辞到:“这样好羞耻,不要。而且这个戒指太美了,我舍不得戴。”
“漂亮的不是戒指,而是你的手,这些都是你的陪衬。没有你,它们没有任何价值。”
景煾予把那只她没戴戒指的右手,包裹在他宽大干燥的掌心里。
他的指腹,搭在她的无名指上:“这只手空荡荡的,我牵着你,就不会那么孤零零。”
被那个人牵着的手。
就像构成一个温柔网结的连接点。
让她可以永远自由,安心地做自己,和灵魂热恋。
姜蝶珍抬起手,轻柔地覆盖在他宽厚冷白的掌背。
感受到那个人灼热的体温。
她有些小声又笃定地说:“我答应你。”
“什么?”
“我答应,嫁给你。”
虽然对他并不了解。
虽然还带着很浅的,对方只是在对她负责任,其实并没有深刻感情的隐忧。
在他的身边。
让她舒适,安心,温暖。
让她拥有组建家庭的勇气。
就像《西线无战事》,猛烈的炮火令士兵极度恐惧,他们将脸和四肢深深地埋进大地中,他们的惊恐和呼喊,辗转在大地的沉默和安谧中。
景煾予的温柔,持之以恒地赞许和抚慰,让她舒服安逸的相处模式,才是她真正闪婚的原因。
他的怀抱,就是宽厚又温暖静谧的大地。
她是一颗谈不上珍贵,灰头土脸的小小种子。
可以放肆在他怀抱里生根发芽,根茎抓紧土壤,不畏惧洪流和泥泞。
她在他怀里撑起身。
这时候,感觉到戒指钻石上的光影,在景煾予眉骨和鼻梁游曳过。
“你看!好像我召唤出了一群白蝴蝶,来亲吻你。”
姜蝶珍在他怀里,轻轻地、甜甜地说。
“是你在吻我。”
他一语双关地回应了她的浪漫,用一种清冷又低磁的声音说。
她的手机的震动已经停止了。
景煾予感觉自己很像溺水的人,被她在无知觉中打捞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狂热的赌徒,私募股权投资时,并不喜欢广泛撒网。
可他每次偏爱看中的那支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显然刚才。
她没看手机,却答应嫁给他的笃定,已经狠狠刺激了他的兴奋点。
景煾予,逢赌必赢,但他恨不得把一切的身家,投在这个让他输过的女人身上。
这种胜利带来的激动感。
比他十六岁,在德国科隆的废弃东德发电厂改建的涡轮赌场中。
赢得一整栋Luisenpark豪宅。
在锯齿状的电子乐声波中,涡轮厅里,方格中躁动的男女都疯狂为他喝彩。
更值得兴奋。
“划算吗,输掉一次,但是赢得了我。”
她感冒以后,泛红的眉眼更加灵动。
“嗯。”
他把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贴紧她,唇蹭了蹭,带着低哑的鼻音:“我好幸运。”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
姜蝶珍甜甜地用他的话夸赞他。
良好的关系,总是会让对方,也变成同样温柔治愈的人。
姜蝶珍垂下眼睛,看两个人交握的手。
她有些甜地想,她的手指上会不会染上薄荷味道。
那种只属于景煾予,让她迷恋又安心的冷冽气息。
比戒指,更让她想要随身携带,缠紧依偎。
-
顺利地签完订婚协议。
那个人被电话叫去应酬了,是他父亲那边的人。
姜蝶珍的感冒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更严重了一点。
她用了很多卫生纸,鼻子都擦疼了,眼睛还是红红的。
景煾予怕她又着凉,傍晚还不忘发消息,叮嘱让她别泡澡。
她很乖地一一按照吩咐做了。
晚上,她正窝在温暖的床上看《Supernatural》。
收到了苏娜发在Teams里的文件。
明天的客户来定制浅象牙色为底色,以江苏宜兴的著名美术大师吴冠中的国风山水画为图示的礼服裙。
客户要求苏娜下面的五个分支,同时赶工,一共定制出十套水墨意境的晚礼服。
姜蝶珍刚浏览完,就看见组长已经艾特了她。
说他们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四套,供苏娜选择。
姜蝶珍的组长叫孟依宜。
在外有自己开设的独立原创汉服店。
在孟组长的店铺中,她绘图制作的新中式马面裙,单独一款的月销售额达到五万条。
孟依宜年过四旬,深谙市场的热销点和审美点,眼光毒辣。
姜蝶珍的设计,虽然标新立异,但是从来踩不中市场追捧的点。
苏娜就是认定这两人协作,能够创造出不一样的火花。
她才把姜蝶珍安排给了孟组长。
视频会议中,苏娜先是给大家介绍了新加入的员工,随后提起了这次的定制。
“说起来,吴冠中老先生,在1950年从巴黎返回中国以后,还在清华美院做过讲师。”
“这个礼服裙就是吴老的一位学生定制。现在已经是中国现当代著名画家的刘素萍女士,抛出千万的高价,要求我们做出让她满意的纪念裙。君恩的婚纱定制,向来只面对社会知名人士开放,一袭难求,这次决不能马虎。”
孟依宜提到了姜蝶珍,是充满鼓励意味的问询:“说起来,小姜同学也是清华美院的学生,算是吴老的半个弟子,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苏娜的会议群里。
一共三四百个服装设计的名设计师。
如果回答有失偏颇,会给大家留下冒失的印象。
姜蝶珍被提及后,她思考了一瞬,打算不谈论工艺,只聊作品本身,“我对吴老印象最深的作品是他的《春如线》,‘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浓淡相宜的水墨色线条,是宣纸上的春雨,花青、朱砂、天蓝、藤黄,浓淡不一的颜料做花叶。春天就像线条在纸上一般轻盈,连雨丝都能画出来,却并不杂乱,在繁冗的笔触里,窥得宁静和生机。我想最重要的是柔和和细腻,或者说,是留白。”
孟依宜对她的回答,尚算满意。
女人继续补充道:“可以运用宋代服装设计中的云肩镶边,框架融合徽派建筑的精湛雕镂,毕竟吴冠中老先生,也担任过建筑系的教授。但是小姜同学说得很好,细腻和谐,才是纪念礼服应该呈现出来的舒适感。”
会议结束。
已经是晚上十点。
姜蝶珍在公司众人面前发言,心跳得还是很快。
她拍了拍发红的脸颊,打算缩进被子里当小鸵鸟。
然后继续重温没有看完的剧集。
叮咚——
手机弹出来一则消息。
许帘琦已经把她,拉入了孟组长下六个人的小团体。
许帘琦:【诶嘿,刚才小珍珠的回答很棒,第一次参加君恩的会议我真的好紧张呀。】
闵希:【我也,很难得看见孟姐夸奖人。别紧张呀,明天招待你们吃朝阳区金台路,那家德和斋的杏仁豆腐。】
邱芸:【小姜同学你好哦,我之前在纽约时装学院读书,在国外当了五年时装杂志的撰稿人,会英法日意四种语言,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李雅:【我啊,购买奢侈品的时装精吧。每个月全都月光用来买衫,真的很喜欢Nicole Kidman,在03年获得奥斯卡说的话:“世界这么乱,艺术有什么用?艺术丰富了人生!”】
杨雾发来一个表情包:【你啊,心思都花在买裙和金龟婿上了,哪有精力搞艺术。小姜你好啊,以后叫我雾姐就好,至于我们孟组长,不在这个群,你可以放心交流!我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你,欢迎加入。】
姜蝶珍年龄最小。
她很乖地一个个称呼,并问好:【你们好,我叫姜蝶珍,向往君恩很久啦,能加入你们,我真的激动又开心,嘿嘿,我会努力向你们学习的。】
杨雾:【早点睡呀乖宝宝。听说你是艺术生,对美术的敏锐肯定比我们强一些,以后互相学习。】
闵希:【我最喜欢漂亮小姑娘啦!能帮我们试衣服,天生的模特架子。明天见哦小珍珠。】
姜蝶珍觉得她们之间的氛围感,让她很舒适。
她嘴角微微上扬。
仔细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还捎上了君恩的新款围巾作为礼物。
现在正值寒冬。
君恩格纹的羊毛围巾看起来很温暖,应该不会被拒绝。
她有景煾予撑腰,自然面面俱到。
临睡前,她准备戴上蒸汽眼罩。
姜蝶珍这才想起来,今天错过的那个电话。
3935开头的电话号码。
区域显示的是意大利,来电人是周漾。
姜蝶珍看着屏幕的白光愣了一秒,细细的手指摁亮了通话键。
那边几乎是一瞬间接起来:“妹妹?”
她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现在正处于意大利天色灰蓝的清晨。
电话那头的男人。
看到是她来电。
他瞬间清醒,声音有些刚醒过来的哑,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怅惘和委屈:“昨天,一直没接我电话。”
空气陷入凝滞。
周漾一直在等待她说话。
等待她对昨天的事情给一个交代。
姜蝶珍垂下眼睛。
她把手指放在床头景煾予临走时,放在她床头柜上的保温瓷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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