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宣芋陪着杨致在后花园散步,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房间。
杨致进门后,宣芋拔出钥匙,往走廊尽头的阳台走去。
推开门,看到熟悉的背影。
年久失修的门吱呀一声,惊扰到他,回了头,侧着身露出夹着烟的手,风吹着,星火一闪一闪,烟雾如丝盘旋缠绕。
宣芋面无表情问:“你还要看多久?”
在花园散步时,她就注意到阳台上有个男人,抽了不下三根烟,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丝毫不害怕被发现。
“十分钟。”郁闻晏看了眼手腕上的绿水鬼手表。
宣芋走到他旁边,抽出他指尖快要燃尽的烟,抵着烟灰缸揉灭星火,拿过烟盒取根新的,放到唇边,咬住,护着火点燃,星火重燃后递给郁闻晏。
整个过程郁闻晏就盯着她看,比起以前,动作生疏了些。
“拿啊。”宣芋不满他发呆。
郁闻晏接过烟,烟嘴有淡红色的唇印,他直接咬到嘴里,笑说:“这事以后别干了。”
宣芋:“不是你非要教的?”
宣芋和郁闻晏谈恋爱时喜欢猎奇,他不让抽烟,那她就学点烟,护着火给他点不燃,干脆点好再递给他。
“你最近别乱走,杨教授去哪你就去哪。”郁闻晏不能说多太多。
宣芋问:“不乐意我过来?”
郁闻晏闷闷地嗯了声:“不太平。”
烟抽两口便摁灭,担心她吸到二手烟,不健康。
“所以你怎么想的,分手的意思?”宣芋问他。
安静整整两分钟,宣芋看了眼时间,抓紧说:“你都能和唐复淙联系,给我回个信息很难吗?”
唐复淙保姆式地教她申博,他一个公司老总还没闲到这个地步,背后指使的人除了郁闻晏,她想不到第二个人,所以唐复淙说什么她都不拒绝,万事应好。
“消息都有看到吧,回复一条很难吗?”宣芋说到这个便来气。
郁闻晏沉吟片刻,才说:“出了点儿意外,卡半个月前才补办好。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复,感觉说什么都会惹你不开心。”
宣芋听到前一句话,心一惊,不问了,转身要走,被他捉住手腕。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郁闻晏说完收回手。
宣芋瞪他一眼,叫住她要说的就是这些?那她宁愿他什么都别说,也就不会有期待,更不会期待落空。
郁闻晏的电话响起,他接到耳边,只说马上到便挂了,还先宣芋一步出阳台,快步走向电梯。
她意识到有突发情况,而且一定很急很危险,看着他的背影,心空落落的。
他突然折返,把她压到怀里,紧紧圈住:“照顾好自己。”
三秒不到,电梯抵达声响起,他松开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
宣芋傻站在原地,从未想到再见面后的第一个拥抱如此匆忙,甚至还未感受他的温度,身前便一凉。
杨致出到走廊看到宣芋,吓了一跳:“宣宣你站那干什么?”
“我……透气。”宣芋回过神,问:“怎么了?你还不睡?”
杨致走过来,把她拉进门,关紧阳台门,说:“倒大霉了,城中心乱起来了,目前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明天的会议已经取消了,赶紧回屋躲着。”
“啊?动乱?”宣芋还觉着不真实,从小居住在和平的国度,第一次听到动乱、战争,她浑身血液倒流,冰冷冷的。
宣芋问:“那郁闻晏呢?”
杨致不清楚他们的工作,但此刻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你先保护好自己,我联系使馆,我们尽快回国。”
突然响起一阵轰声,宣芋感觉房子都在抖,她怕得抓住杨致的手。
贺医生和商医生从房间出来,和他们视线对上。
“收拾东西和我们去医院。”贺医生说,“目前不清楚情况,但医院相对比较安全。”
商医生说:“我先去拿车,五分钟后楼下汇合。”
杨致推着宣芋走,交代说:“护照和个人证件必须拿好,收得好好的,关键时刻保命用。”
宣芋还在状态外,觉得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杨致已经准备好了,站在门口催:“不拿大件,我们也就是先避避,可能还会回来。”
“嗯……好。”宣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行李箱里拿出证件,放到外套内袋里,然后带些吃食果腹。
坐在去往医院的车上,宣芋注意到沿途街边有不少人出门躲避,黑暗中亮起的光是火光,场面一度混乱。
宣芋哪见过这些,总以为很遥远的事就在身边上演,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还是会怕。
“航班停运了,我们只能等大使馆消息。”杨致也有些慌,努力保持镇定,过了会儿开玩笑说:“难得带你出门学习,结果遇到小概率事件,回国后去吹牛,别人都敬佩你。”
宣芋看到路边抱着孩子奔跑的妇女,表情是麻木的,心想在这样的国度,怎么会是小概率事件。
“放心好了,医院安全,我也和院长沟通了,已经给你们空好一间办公室。”贺医生瞥见宣芋苍白的脸,出声安慰。
杨致感激道:“谢谢贺医生,如果真的出意外,我们可能就要被困在酒店等营救了。”
车停下后,宣芋也冷静下来,想再多也没用,只能面对。
安顿好他们师徒二人,贺医生带团队去帮忙,现在医院正缺人手。
进到休息室,宣芋才发现手机没有信号,这一刻理解了郁闻晏找到信号后迫不及待联系她的心情。
不知道待了多久,杨致出去打听几次消息,宣芋每次都站起来迎接,他微微摇头。
到后面,宣芋已经不站起来了,问他:“小杨你饿吗?我去煮些吃的。”
“医院送来好多人,血肉模糊的,不小心看了眼,吃不下。”杨致摆手,坐到沙发上,查看手机,在房间找信号。
宣芋问:“你问到怎么一回事了?”
杨致脸色微妙:“我听他们讨论,好像是几个极端分子在商城玩枪击,伤了人,还在几座大厦埋了炸弹。还有一个地方是会议所在的场馆,幸好不是在会议当天发生,真的是太恐怖了,我们算是逃过一劫。会议估计会重新选在其他国家办,等信号恢复,订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宣芋动作卡顿,拿出手机翻看——
不在服务区。
-
天已经亮了,深夜恐怖故事结束,整座城也安静下来,宣芋站在窗边看到第一缕阳光和烟火,普照在中心城废墟上,觉得眼前的场景荒唐又可悲。
贺医生推开房门,整夜都在抢救,好不容易休息便上来找他们。
“伤员有些多,医疗资源紧张,才忙到现在。”贺医生把白大褂脱掉放在凳子靠背上。
宣芋看到白色布料上显眼的红,眼底闪过慌乱的光。
杨致说:“多亏你们带我们来医院避难,你们也辛苦了。我们打算提前回国,你们呢?”
“我们肯定是不走的,我替您联系航空公司,坐最早的班机回去。”贺医生淡淡笑了笑,他做过战地医生,今天的情况对于他来说算是最轻的一种,目前医院缺人手,他们得留下。
“贺医生,有一批新伤员到了,商医生暂时过不来了。”同团队的年轻护士敲开门,又说:“还有几位前线公职人员受伤了,准备到医院,您得去看看。”
“好,我马上来。”贺医生重新穿上白大褂,和护士一同下楼。
杨致倒吸一口凉气,发现宣芋不对劲,“宣宣你怎么了?”
宣芋脑子里全是‘前线公职人员受伤’,精神高度警觉,倒抽气,艰难地呼气,推门出去。
“宣宣你去哪?”杨致跟在她身后。
宣芋不熟悉地形,走错几个道才找到楼梯下楼。
救护车上推下几位患者,飞快地从她身边擦过,医生跪在床边做心脏复苏,眼前除了白色便是血色,头脑昏疼,她差点儿站不稳。
杨致刚伸手要去扶宣芋,她继续往前走,每路过一个患者她都去看一眼,心想着千万不要看到他。
她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四肢剧烈颤抖,一次又一次经过病患身边,仿佛心下一秒就要骤停。
就是在一刹那,找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郁闻晏从急救车上下来,单穿着衬衫,上面黑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才抬头,看到站在远处的宣芋。
谁也没动,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将近一分钟。
后来宣芋再回想当时的心情,可能身体为了保护她,已经将恐惧情绪从记忆里抹掉,她只想着他好好的就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郁闻晏走过来,越过她和杨致交谈,说他们已经收到他的消息,也会安排明天的飞机送他们回国。
杨致握着他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宣宣,走吧。”杨致过来环住宣芋的肩膀,像老父亲一样安慰她,“没事了,就是一场意外。”
宣芋低低‘嗯’了声。
郁闻晏亲自开车送他们回酒店,明天再来接他们。
杨致把宣芋带回房间,分开前不停交代:“六个小时内都不要睡觉,知道吗?”
宣芋点头,看得出心情很低落。
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些,杨致看着心疼。
“他估计还有事要忙。”杨致担心她介意出意外后男朋友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但是郁闻晏的职责在这儿,要顾全大局。
“我没事,您会去休息吧。”宣芋拧开门,回了房。
宣芋还有些恍惚,呆坐在床头,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将她思绪拉回。
是郁闻晏的来电。
“是我。”宣芋声调平平,没有任何感情。
郁闻晏说:“明天就要走了,带你去逛逛?”
“嗯。”
“楼下等你。”
宣芋拿开手机,只有百分之五的电量,她充上电,只拿过帆布包出门急匆匆赶下楼。
-
郁闻晏不仅换了自己的车,还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应该刚洗完澡,身上有很淡的肥皂清香。
宣芋坐在副驾,也不问去哪。
“城外有一处平原,没有什么人去,那里的落日很美。”郁闻晏打开导航,“到了正好赶上。”
宣芋看着窗外的街景,轻轻点头,不吱声。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平原上,辽阔无际,只有风吹草动和残痕夕阳。
宣芋打开门,看着美景,心开阔了些,才察觉到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才放松下来。
郁闻晏跟在她身后,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第一次出国就遇上这么大的事,你还挺淡定的。”郁闻晏走到她身边,活跃氛围,玩笑说:“抗压能力不错。”
宣芋瞪他一眼,往回快步走,被他一把拽到怀里,收紧力度。
她僵硬的肩膀缓慢塌下。
郁闻晏抱她的力度又紧几分:“以为你在医院见到我的那刻会失控,最先失控的还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失控?”宣芋哽咽,心口胀胀的,冲下楼的那刻,她就已经失控了。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郁闻晏嗓音富有磁性,尾音缱绻,贴上她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向她的脸颊。
宣芋颤巍巍的手放在他背后:“确定你还好着,走不动了,浑身发软。”
郁闻晏轻笑一声,心被她这句话填得满满的,在她耳边软声说:“冷战结束,我错了。”
宣芋微微偏头,和他视线交汇。
看着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灵魂回到体内,好似才真的活过来,抛开所有的杂念,主动踮起脚吻了他。
第46章 春日愿望
郁闻晏心火燎原, 压不住眼底暗涌的情愫,将宣芋抵上车门,用手掐住她的后脖子, 固定住, 不让她有任何躲开的机会, 又怕力度伤到她,稍微卸力, 指腹一圈又一圈地磨着。
吻到他嗓子哑得厉害, 呼吸渐渐变重。
微微拉开小段距离,注视着怀里的女人,郁闻晏想,在吕圣利尼亚大草原见过最美的风景不是如油画般绚丽的晚霞,而是此刻怀里的她, 晚风卷乱的长发有几缕擦过她发红的脸颊, 粉光生`艳, 眼睛亮晶晶的, 比夜色更催人动情。
他的拇指揩过她的下唇,笑说:“肿了。”
意料之中的, 她脸颊上的红蔓延至耳垂,如一株厄瓜多尔红玫瑰。
宣芋挪开视线,看落日沉沦,天际线只剩橘色的霞光。
当最后一缕光消失,她身后的车门被拉开, 猝不及防倒入后座凳子,他也跟着上来, 反手将门拉上,车厢暗下, 暧昧流窜。
空间太小,他跪在她的双.腿.间,修长的手指勾住衣角,摸着腰线往上。
身前忽然一松,宣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指甲陷入肉里,他倒吸一口凉气。
“下手轻点,还没开始,紧张什么。”他这话说得劲劲的,野调无腔。
郁闻晏还有空说调侃她的闲话,宣芋感觉又热了一个度,脑袋发懵。
宣芋压住衣服下的那双大手,磕巴说:“会、会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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