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两人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从前在梦幽堂碰到的张之恒,他倒是低调,将原本他先看到的猎物让给了后来到的燕临安,燕临安当然立刻飞箭过去将猎物捕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见桑宁失笑,燕临安解释道:“我这可不是脸皮厚,让人主动出让猎物也是一种本事。”
“知道了,不过你今夜动作这般大,背上的伤可有抻着,都没见你呼过痛。”
燕临安活动了下手腕,发出咔咔几声声响,“放心吧,我没事,你的药很好用。”
“等等,嘘。”桑宁上手将燕临安的嘴给捂住,阖上眼睛仔细辨听,不久后她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
“那边的路,或许会有狼,要去吗?”
燕临安怔了怔,将马头直直调了过去,“当然要去,京郊外这座山林里不会有过多成群结队的野狼,既然数量不多,便不必怕,驾——”
狼性凶残,敏捷锋利。没走几步两人便听到了几声狼嚎,好在数量不多,可以搏一搏。不至于拼命。
许是领地被侵占,或是野狼恰巧闻到自己的领地有生人侵入,那狼嚎着逐渐向四人靠拢。
看到了,他们看到远处两双寒星冻的双眸了,其有利齿尖牙,目露寒风凛冽,惊得人背后生凉。燕临安倒是兴奋得紧,迅速捞起背上的长弓,桑宁也紧紧瞄了其中一匹狼,实乃千钧一发之际,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动物终有不同程度的灵性,两只长弓朝着两匹野狼,它们肉眼可见地动作神态愈发凶残起来。
“嗖”一下,桑宁一支箭中了一只狼的胸脯,受痛后它嘶吼起来,燕临安又朝他颈侧来了一箭,雪地里明显见了赤色。
桑宁不是很能见血腥,但是她也只是手抖了一抖,在那野狼扑过来之际朝它头上飒飒连发两箭,它终于倒了身子,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两人迅速将视线放在第二匹狼之上,它比方才那匹狼体格要更大些,死了同伴后它的双眸貌似都染了几分赤色,愠怒间将旁的一棵大树挠了很大一长块印记。
与此同时,碎木飞溅,簌簌落下,雪地里脏污一片,早已不再圣洁。
燕临安同桑宁使了眼色,两人自两个方向一同射过去,桑宁又快速摸向腰间,将从前裴公子送她的匕首刺了出去,几道桎梏加身,那匹狼再也挣扎不动栽倒在地,眸子里流出了浑浊的液体。
“我们,去看看?”
“嗯。”
燕临安扶着桑宁下了马,两人朝着那边寻过去,它还未死透,嘴里不知呜咽着什么。见两人靠近,它又挣扎地起身,正待戒备,远处不知谁射来一箭,一箭封喉,霎时间鲜血迸溅,燕临安及时将桑宁拉开,他的衣袍却被溅上了血。
燕临安持剑利落地斩断那截污袍,两人立起身时与辗转而来的汝阳王正好碰上了。
“野狼凶残,未死尽时不可近身,小丫头不知也便罢了,燕将军你。”
“王爷好,与他无关,是我自己要过去看的。”说罢她倾身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掏了衣衫里的帕子将血迹擦净。
她离开时,碰到了头上一个低枝,雪哗啦啦落在了狼的尸身之上。桑宁大了胆子抚落野狼睫毛上的雪,继续说道:“我知狼的本性,不过…看上位者高傲地死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她将沾雪的裙摆捋了捋,站起身来抬头望着沈岳山,“毕竟,王爷应该也清楚,成王败寇,世界上并不存在永远的上位者。”
见两方间气氛凝滞,燕临安一手迅速弹弓,将远处一只探头的鹿打落,一手将桑宁揽回自己身后,隔掉他直勾勾投过来的眼神,朝沈岳山道:“王爷,男女有别,还请见谅。”
沈岳山讪笑道:“无妨,本王少见这般女子,今日得见倒是稀罕。”
“将军若是到时候不娶,本王可要带人走了。”
燕临安咬牙切齿道:“您说笑了。”
人影散去,远处李砚修带着蝶衣跟踪了一路,终于把人手给撤了。
他们这边一个兽都没去打,全程看了几场戏,倒是李砚修下令把沿途碰到的兔子都给收了下来,有四五只呢。
“回去吧,蝶衣。”
“啊?公子,真就一个不打啊。”看着别人那么多的收获,蝶衣心里也痒痒的,而且带一窝兔子回去也没有面子啊。
“嗯,兔子也不许带过去。”
“啊这……成,成吧。”
此时天光微开,灰暗的天色卷着几团云,冷风吹过,常绿林飒飒作响,忙活了一大晚的诸位公子们眼下均有一片乌青。
桑宁正靠着燕临安的侧肩阖眼休息,困啊太困了,少时守夜也不带这么困的。
李承稳坐交椅之上,差着总管公公清点猎物并一一登记在册,到底是马背上抢下来的江山,大家的悬殊并不大,除了燕王殿下的一无所获和燕临安凭借猎来的两匹壮狼一马当先。
统计好名单后,李承冲着燕临安大声叫好,燕临安此时倒是正义凌然了,他开口道:“回禀陛下,臣这些猎物不光是臣一个人猎得的。”
“而是…”燕临安喘了一口气,李承那边脸色倒是不咋好了。
这小子平常要赏赐要的积极,这次夸他居然还要连带别人了?莫不是被冷风吹傻了。
“而是我和我身旁的这位姑娘一同猎得的,臣这第一,胜之不武。”
燕临安躬身行礼,一下子把正酣睡的桑宁给惊醒了,燕临安还不忘托了下她的头,防止她摔倒。
“如此啊,无妨无妨。这位姑娘看起来细小纤弱,没想到也如此厉害。”李承继续思索几下,补充道:“不过不打紧,你们仍旧是第一,第二名落了你们不少呢,是吧世子殿下。”
沈时安笑着应了声,“是,陛下。燕将军和这位姑娘好生厉害,本世子心服口服。”
场上众人欢呼雀跃,将视线流连在燕临安和桑宁身上不肯移去。
李承也定在了桑宁身上,她不喜被人注视,会骨子里打哆嗦。
陛下还真望着她开口了,“你,这位燕将军从府上带来的姑娘,可是什么来头啊。朕之前从未听过你这号人物。”
桑宁急忙矮身行礼,“回陛下,小女子叫燕宁,是燕将军战时捡来的贴身婢女,我平素行事低调,又出身卑微,您没听过实属正常。”
第30章 风流韵事
已然天光大亮, 燕临安小幅度牵着缰绳,背后靠着熟睡的桑宁,她把手环在燕临安的腰间, 燕临安在前面附着她的手。
她偶尔呓语几下,因着颠簸还会压到他背后那处伤口, 不过燕临安也没有将她放松点, 还是紧紧护着, 护了一路。
后面的赵浔和希岚两个人也没多么轻松, 一来要把打好的猎物都领了回去, 赵浔怀里还抱着只兔子, 两人赶起路来看着颇为滑稽。
将军府内节日气氛依旧浓郁, 门外依然挂着管家精心设计的厚彩,到了地方燕临安将人罩了斗篷, 打横抱起一脚跨进了正门。
“公子。”管家刘保一路紧跟着他,他家主子年轻气盛脚力快, 他一把老骨头每每都撵不住人似的。
“说。”
“您大哥他又来了。”
“?”燕临安此时面色里突然带着几分怒意。
“啊,奴才嘴笨。是那个不着调的燕绪生,他又过来了。撵也撵不走,说找您有正经事, 奴才只好把人迎进府上, 等您来了再行打算。”
“下次再来你不必管他, 睡大街也睡得。”
“是,公子。那现在您…”
“不见, 我困得要死, 我要补觉。”
他快步将桑宁放回房间, 为她掖了被子,招呼银环好生照顾。这个时候他已经眼冒金星了, 一整晚没睡成,这谁熬得住。
结果他的头刚挨到枕头,遥遥又听到了管家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干嘛。”
“公子,大理寺少卿杭远杭大人来府上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算了,让他进来吧。”
杭远挑起帘子进来时,燕临安还在朝着墙睡,杭远笑他一声,自己径自去了隔壁木桌前斟了盏热茶。
轻呷一口后,他淡淡开了口:“你小子可以啊,一夜时间名动上京?”
燕临安转身睨他一眼,“不至于啊,我围猎一般都这个战绩,不过今年来的世家藩王多一点,反正管他们呢,我自己爽便是了。”
“才不是你的战绩,而是你的——风流韵事。”
说到这里燕临安坐起来,动作幅度大了点,让他背后一阵刺痛。他眼下也确实好奇,他的这般风流韵事,被外界传成了什么样了。
“你…详细说说。”
“小侍女,小天仙,是桑姑娘吧。”
燕临安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本将军专情得很。”
“你当时在宴上时我也在场,你们一同射箭,以及在诸人面前护犊子……啧啧,别提多暧昧了。”
“话说你这般把她推向风口浪尖是为哪般啊?”
“因为近期有人会杀她,既然躲不了,我不如顺势把她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并昭告天下她是我所珍视之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保护她。”
“是老丞相的原因?”
“或许是。”
“对了,”杭远猛地将杯盏放回去,从宽袖里拿出密报,递给了燕临安。
燕临安快速展开纸团,看到了“汝阳线人满上京”这七个大字,随即紧锁了眉头。
“这么夸张?”
“并不尽然。”杭远解释道:“据我派出去的亲卫们所说,汝阳的真线人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过来搅局的外人,拿钱办事的那种。”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尚未可知。事关重大我便马不停蹄过来告知于你,你心里好有个数。”
燕临安颔首,将纸团随手丢进一旁正烧旺着的火炉里。
“知道了,汝阳王性子是真的急,面上装的多正人君子,其实私下里净耍些花招,可笑至极。”
杭远笑了笑,没同他搭话,良久又补充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人看起来死了,可不一定就真的死了。”
“你……”
“这个我只是猜测啊,你听个乐就好。对了,你可听过朱华草?”
燕临安闻言拧了下眉,未曾听闻,因为他对医术之属一窍不通,“是谁向你打听来着?”
“是裴沐,裴大公子。”
“嗯,知道了,我可以帮你问问。”
*
初一佳节,举国飘雪。裴沐扣开小木窗,抖进屋内不少细雪。鸢唳天而过,将远方的书信给他捎了过来。
卧房里幽香袅袅,他于竖架之后紧紧捏了那方信纸,思绪飘向远方。
如今求要朱华草的书信已发出去数封,居然没有收到一封妥帖回信,基本都是一些客套话,囫囵几句便带了过去,他实在不知他们是没得借还是不肯借。
如今无方镇形势不容乐观,旁的地方此时大街上正是人影绰绰,载歌载舞吧,可无方镇经过几夜的落雪,街道上连明晰的脚印都没有,他们怕,他自己也怕。
他大前天晚上写的家书,如今毫无音讯,怕是被有心人半路劫了?总之,他势必要回上京一趟,哪怕路上会有埋伏。
因为,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为无方镇的百姓们说上几句话的官了。
“走吗大公子?初一你不回家便算了,初二总得回吧。”
苏颜一边熏着药香,一边念叨他,这几日裴沐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他扶了扶额,将书信平铺好,回她道:“你既知我执拗,便不必费力气劝我了。”
“事情未完,我哪怕出去了也还是会再回来的,如果…我还有命的话。”
“呸呸呸——大过节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我爹还在的时候告诉过我,别当老好人,很累很累的。”她凑过去把手里的药草拿至一旁,但还是熏得裴沐皱了皱眉头。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要不当坏人吧,坏人一般活的长。实在不想的话,那你当个别多管闲事的好人也行。”
裴沐笑了,他摇摇头,在桌上轻轻划了几道,“这不是闲事,为民请愿是为官之根本。”
“算了,跟你说不通。”她作势要走,却被裴沐拉了袖子,“你…你也可以说走就走,不理旁事的吧。可为何也要同我一个这般执拗的人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我有我自己的仇。”
还有,不是说了要保护你吗,本女侠说到做到。
“仇?抱歉。”
“没关系,我心硬的很。”
“嗯,”裴沐将视线定回窗外,募地瞅到了一个孩童,与他弟弟年岁差不多。他面色惨白,身体僵直,静静斜倚在长廊一侧,应该是死了,昨个他还没见到这里有个人,昨夜来的吧。
“我的天,是个小孩子。”苏颜也跟着向外探去,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去帮忙埋掉吧,不然过几个时辰他要异化了。”裴沐说道。
“别,”苏颜开口有些颤抖,纵然几日来她见到的被污染的百姓已然不少了。
“埋掉没用的,真异化了掘地几尺都能跳出来作恶人间。”
“那待如何。”
“用药草摆上厚厚一通,接着火化。”
“……好。”
*
桑宁这日足足睡到午时,中间没有人喊过她,她是生生被饿醒的。
推开门,冷风飒飒而入,冻得她打了几个哆嗦,她俯身将氅衣系的紧了点,左脚踏了出去。
“银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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