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落, 满堂为自己求情, 周岳轩欣然应下,“不过, 此前您手中那瓶精血,可以给我使用吗?”
李砚修点了点头,将怀中冰袋包裹的玻璃容器递给他,还偷偷塞了张纸条。
<若是二当家能研究出彻底清除毒人之毒的解药,在下必有重谢。当然,我府中的各式药毒或是器具,尽可供君使用。>
万蛊坊,地下密牢。
监牢尽头是一个已近不惑之年的女子,她也是众毒人的母体之源,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肖万金从前的原配夫人,珈蓝。
每当有人靠近,她都会陷入癫狂状态,并试图撕咬、吮吸对方的肉身,可她独独不怕李砚修。
“替你报仇了,师母,你能清醒起来吗。”
他说着话,将牢狱之门打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珈蓝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她浑浊的眼里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心酸。
他手里捏了颗用桑宁的血炼制的丹药,不抱希望地想过来试试,当他转身欲关上门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使尽力气唤了他一句,“三殿下。”
*
将军府,正午。
桑宁百无聊赖地静坐在镜前托着脑袋,陛下近些日子往将军府送了不少喜事用品,眼看着既定的婚期将近,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
燕临安不日前被朝廷派去西疆边境谈判,已经好些天没有递书信过来了。
“小姐,燕王殿下派人送来了这个。”银环推开木门,将盒子放置在桌子上。
“这,他有说是什么吗。”
银环摇摇头,“没有,什么也没留下,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挺复杂的。”
“他亲自送来的?”
“嗯。”
“成吧,那便看看。”桑宁将盒子拿到手里,“咔哒”一下打开环扣,望见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虫子,她心中兴奋,一把伸过去手把它提溜起来,“哇塞,好可爱啊。”
银环可没这么大胆子,当即就蹲在了地上,闭起了眼睛。
“啊啊啊小姐,有虫。”
那虫子在桑宁手腕上爬了几下,突然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溢出来几串血珠。
桑宁痛呼一声,将它甩在了桌子上。等银环为桑宁处理好伤口两人再过去看那条虫子时,发现它居然已经死了。
坏事了,这下可坏大事了。
“小姐,它它它,好像不动了。”
“完了,……可能被我给毒死了吧。”
*
边塞,西疆。大漠孤烟,落日长河。
以防万一李承让燕临安带了两千精骑驻扎塞外,而他只身跟着西疆使臣进了对方领地,接风宴上诸方虎视眈眈。
“燕将军大名鼎鼎,在下佩服,佩服。”燕临安没接他递过来的酒,他从怀里取出酒囊,喝了几大口。
西疆王笑容凝滞在脸上,又很快调整过来。“听闻将军还未曾婚配,那陛下那边可有意愿让将军纳我西疆之美女呢。”
燕临安笑了声,往嘴里塞了颗猫眼葡萄,“西疆王美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实在抱歉,在下已有心上人,她皎如天上月,美若湖中景,我有她一人便够了。”
“既然我是过来谈判的,时间紧迫,便先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吧。”
西疆王捋了捋胡子,痛饮了三杯酒。
“尹尚书之事,确有其事,不过本王有证据是他先过来求合作的。”
说罢他引侍从过来奉上密信四封,“这便是证据,如有虚假,我西疆必灭。”
“本王应允他,原是想借他将矛头指向汝阳王,将军应该也明白西疆同汝阳亦是宿敌。哪怕本王真有不臣之心,我也是先对汝阳下手才是,等吞并了汝阳,我才更有资格剑指中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燕临安顿了顿,抓住他口头上的罪责,“王爷不必纠结这个,外姓王同内朝勾结另有图谋,本就是要降罪的。”
“本将军过来是想让王爷二选一,一是你倾尽全西疆之力同我带来的精兵一战,你赢了我,便可以当此事不存在。”
“二便是,王爷自此向朝廷交出西疆的实际统治权,不过您对外依然可以安然当个傀儡王爷。这下您正好过过清闲日子,至于汝阳之敌,我替你打了便是。”
“如何,王爷会怎么选。”
燕临安此番话,让西疆王语噎许久,“西疆,当然不能同将军一战,所以…”
“那王爷便是答应第二条了,那便”
燕临安话未挑明,直直被抢了话头,“此番已入深夜,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将相关文书尽数奉上。”
“好。”
燕临安偏头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走四封密信,放进怀中,“那便…静待佳音。”
他转身几步踱出大营,几人便拥着西疆王过去了。
“王爷,动手吧,他数月未上战场,又未着厚甲只身独往,怎能敌过我们。”
“是啊是啊,不然明日真的上交了权利,可不等于被收编朝廷了吗,到时候传出去,实乃吾辈之耻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土地都震了几震,潜伏在外营的赵浔和希岚迅速赶至燕临安身旁。三人刀皆出了鞘,于暗夜里闪着亮光。
“将军,没谈拢么?”赵浔皱了皱眉,飞扬的炮火震了他一身微尘。
“表面谈拢了,不过某些人好像要我先死,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燕临安冷哼一声,拾了鼓旁一支利剑,隔着浓烟使劲一扔,慌乱间不知砸到了哪位士兵的头。
耳畔喊杀声渐近,燕临安拿了腰间隐藏的小型弓箭,朝天一发将大旗射落。
“赵浔,发烟雾弹。”
“是。”
噗噗噗噗,几发浓烟发射出来,让聚集而来的兵士们乱了阵脚。燕临安站至一擂鼓台高处,朝着浓烟便射飞箭。
赵浔跟希岚一人手里拿了两支火折子,先是剥了两个西疆军的衣服穿在身上迷惑敌众,再趁乱靠近几处营地,一把火一把火地点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先救粮,走大水了。”
“王爷,王爷人呢?!”
此番追杀燕临安的和救火的人员已然混乱到不成样子,燕临安倒是不打算一走了之,他径直夺了杆长枪,直逼西疆王营帐。
途中遇人杀人,遇将杀将。
正当这时,他看到火光中有一位孩童,旁侧有一位妇人,似要寻死。
“慢着,他们又不是杀你们的,为何想不开。”
妇人转过头来,那孩子几步朝着燕临安扑过去,燕临安刚要俯身逗他,却被腰间突然闪现的一把匕首给捅了要害之地。
“啊…”没着任何甲胄护体的燕临安闷哼一声,他捂住胸口,将小孩子推倒在地,他这也不哭,活像个闷葫芦。
这力道,可不像个孩子啊。
长叹片刻,他最终也没有对那孩子动手,淡淡问了句,“你为何…要对我动手?”
“将军骁勇,可却是西疆大敌,不过你不一定会对一个孩子防备,所以我是最有可能伤到你的。”他朝他眨着眼,逻辑清晰地给出这番话,冷静得不像个六七岁的孩童。
燕临安咳嗽几声,紧紧握了拳,“你说得对,若有缘,本将军倒是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不会有这个如果了,”那孩子如是说,还上手拽了燕临安身上染了血迹的玉佩。
“我的匕首带了剧毒,你活不久。”
说罢他快速跑回去,来到她母亲身旁,妇人抱了他便哆嗦着跑走了,便走边喊道:“燕将军得罪了,伤到你的话,军中会有重谢。我们阵营不同,注定为敌,但我敬你是个英雄,我们就此别过。”
“呵…真有意思。”
他低眉冷静地将胸前的那把匕首拔出来,玄色衣裳上的血迹不甚明显,却着实让他痛了一把。
“有毒?我赌我命大死不了。”
他从怀中掏出几颗百解丹,尽数吃下,继续拿了长枪前往西疆王阵营。
那老东西狡诈的很,既然不给,那他便去强要。
营地之中,西疆王不料军中会变得如此混乱,最让他焦灼的是,没有一个人来报自己伤到了燕临安,他若逃了出去,那日后遭殃的便是整个西疆了。
“西疆王好手段,本将军着实佩服。”
听着此话,西疆王脑子嗡了一声,他紧紧握住胸前长剑,转过了身。
“燕大将军,身手属实不错,不过你本来可以逃的,却偏来送死,便不要怪本王不仁义了。”
燕临安嗤笑出声,将手中铮亮的长枪持在胸前,强劲的力度化作风穿耳而过,夜风适时吹开他的外氅,玄色白色交叠的衣袂蹁跹。
他笑得恣意,眸中有化不开的黑雾,却又锐利如鹰隼,让人寒然生畏。
西疆王不禁喟叹道:“他真是,好恐怖一个人。”
第51章 策反之计
不久, 赵浔和希岚也赶至燕临安身旁一左一右护卫着,西疆王看着周身朝天肆虐的滚滚浓烟,喊了声, “燕将军,你究竟想要什么?”
燕临安冷道:“整个西疆罢了, 您知道的。眼下您的主帐已被我们焚毁大半。您不知道的是, 近日来西疆军中兵士整体萎靡不振, 腹泻不止也皆我的手笔。”
“相比直接要他们命, 本将军还算仁慈吧。”
“你…整个西疆已经没有多少能同你一战的强兵及将领了, 外加你在外营也带了诸多兵士, 本王此番注定兵败。”
燕临安推开赵浔横在他身前的冷剑, 从怀里递给了西疆王一份帛书,“王爷请看, 若非西疆先存祸乱朝堂之心,西疆不会如此快便面临我方的征伐。”
“至于我嘛, 是听凭陛下差遣。”
“哪怕是今晚你我两方撕破脸皮,我也没有伤及你太多将士,更别说百姓了。将西疆交过来,乃是明智之举。因为主朝总要拓展疆域的, 你西疆和汝阳, 包括目前还不太起眼的燕北要地, 终要被划入囊中。既然少不了一战,不如早早归顺, 到时候西疆依然是由你来统治, 王爷意下如何。”
西疆王皱了眉头, 借着熠熠夜火遍览了帛书全篇,他微声叹了口气, “将军认定我方必败?”
燕临安逼近一步,胸口此时传来细密如针脚般的痛,他生生将痛意转化为笑意,“是,如今您的主帐连我们三人都抵抗不了,莫要说大军临境了。你西疆传名是靠钱财和贸易,并不是军事啊。”
“那将军许诺的,我西疆不会再有战火侵袭,以及朝廷每年的分礼……,你都保证可以兑现?”
燕临安一改方才的轻佻,他弯下腰,右手贴向心口,郑重道:“我燕临安答应的,都会做到。”
“好,那本王这西疆,便给你们了。敢问这汝阳,朝廷何时去打啊。”
燕临安拿下他手中的信物,妥贴放好,接着俯视他的眼睛说道,“很快了,汝阳王如今久住上京,怕是不打算要这汝阳地盘了,我且先去试探一下。”
说罢,他转身带着赵浔和希岚翻身上马便走了,走时带了几阵风,火还烧着,救火的人一堆跟着一堆,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西疆王仰躺在地面,叹了句:“生生灯火,明暗无辄,本王也算无愧百姓了。”
*
将军府,月明星稀,夜空高远。
桑宁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封来自燕临安的平安信,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得以放下。如今西疆已定,他要继续进军汝阳来试探沈岳山,可汝阳同西疆不同,本就是重武轻商之地,怕是要难打多了。
不过,这一定难不倒燕临安。
“小姐,时辰到了,我们过去吧。”
“嗯。”
银环将一会儿要用到的诸项物品一一清点完毕,今日是桑丞相去世半周年。
陵墓是后来昭雪后迁的新址,并同家族众人埋在了一起,这下也可以光明正大为他们刻墓志铭了。
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了郊外后山,半途约莫是下了雨,等桑宁掀起来轿帘时,她发现周遭山林皆起了层薄雾。
“小姐,外面还下着,奴婢为您撑伞吧,别把银纸淋着。”
“嗯。”
两人带着东西下车后,桑宁却在墓旁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他已然带了礼品早早祭拜,现下像是在等自己。
“银环,你先把东西收拾好,我过去同他将几句话。”
“嗯,好。”
银环迅速应下,桑宁很快便离了伞跑了出去,“哎呀小姐,伞——”
“别淋着银纸,你打着吧,不打紧。”
听到响动,李砚修转了身过去,往前几步将人迎进自己伞下。
“你…等我很久了?”
“没有,也是刚到不久。”
“哦。”桑宁垂眸理了理方才浸湿的碎发,又开了口,“那个新方子有奇效,裴大人已经差人来府上告诉我了,谢谢你啊。”
李砚修颔首,朝她轻笑,“你说得对,如今天下都是我李氏的,民是国之根本,一切荼毒江山社稷的都该被泯灭。”
“我也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甚至说早就该做的事。”
桑宁撩起袖子,给他看自己右手手掌下侧的伤痕,她清了清嗓子,坦白道:“那个,你之前送的小肉虫很可爱,可是它咬了我一口,回来等我处理完,却发现它死掉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砚修依旧淡淡笑着,他偏头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径自想带进嘴畔吻过去,却被桑宁一把捞回去。
“咳,你…自重。”
“可是南疆吻手礼表示的是珍视和感恩,这也不行么。”
“不行。”桑宁直截了当,“感恩也是我应该感恩你平时的相护。除了婚事不能当回报,其他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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