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等丫鬟们放好托盘后,她又领着丫鬟徐徐而出,对等候在外的闻夕等人颔了颔首,留下几位传唤丫鬟后就领人离去。
珍享阁中展露在外的饰品已是京中最为夺目的,更别说其珍藏的饰品,就是不大喜欢购置过多饰品闲置柜中的秦桢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端看了几眼,周琬探手取来摆放于正中间的桃花花枝流苏簪子,坠下的花枝与点缀于枝桠上的桃花交相辉映,清淡之余不失其光芒,瞥了眼眸光掠过托盘都未寻到心仪之物的秦桢,她发间就簪着玉制的山椿簪子,山椿大小也不过指节大小,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周琬抬起手,取下不惹眼的山椿簪子。
簪子滑出发间的刹那间秦桢侧眸错愕地看向她,睨见好友手中的流苏簪子才知晓她要做什么,娇俏欲要滴出水的桃花似极了林间奔跑的少女,和她日常所佩戴饰品风格不能说是不同,只能说是两模两样。
她抬手婉拒,笑道:“我可不适合这个。”
“都没有试过,怎知不适合。”周琬佯装不悦地蹙眉道。
往日她们过来时,说破了口舌秦桢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些个甚是夺目的饰品,三人也没有逼迫她去尝试。
今日这道流苏簪,周琬是真的觉得适合她。
话音将将落下,忽而有一道手臂环上秦桢的手紧紧地搂住,都不用回眸她就知道是蒋橙。
蒋橙探出头来冲着周琬挑了挑眉,“快簪上!”
言语间,周琬已然眼疾手快地簪上。
流苏发簪入发的刹那,站在秦桢跟前的她挑了挑眉,眸间的笑意愈发浓烈。
见状,蒋橙也松开了环着她的手,和杨羽婕一道走上前来。
顺着窗棂拂入的傍晚斜阳余晖洋洋洒洒地落于女子的面容之上,不强烈也不夺目,时不时掠过的光影将她含笑的神情衬得愈发的动人。
桃花的粉嫩坠于她的头上,没有半点的不适配,也不喧宾夺主地夺去他人的目光,而是照映得整个人都晕着淡粉色,就好似欲要滴出水来的蜜桃,看得人想要咬上一口。
多看了几眼,周琬咋舌须臾时候,眸光笃定地道:“我得寻个日子,去你院中把你那些个淡出水来的发饰全都丢了。”
秦桢闻言,边抬手表示婉拒边侧眸睨向妆镜。
看到妆镜中的模样,虽是好看可她还是不大适应如此娇俏的颜色,欲要取下簪子的手抬到一半就被杨羽婕给握住,若有所思地道:“就簪今日就行,就今夜,今夜过后你想簪什么都行。”
一听到杨羽婕的话,蒋橙就明白她是何想法,附和道:“我觉得行,今夜可是中秋前夕,夺目些又如何。”
今夜出府的世家公子只会多不会少,若是能够相中眼,也能称得上美事一桩。
不过她们真的是太熟了,两人如此劝说下秦桢就明白了两人的用意,愈发无奈地凝视着两人。
在两人的挑眉示意下,周琬也及时劝说着,“京中那么多世家,江怀澈为人是不错,只是江夫人强势了点,你性子温吞些,日后若是受欺负了,定也不会着意回门言说,是以你就应当多出门走走,认识多一些世家子弟。”
“江怀澈?”
蒋橙和杨羽婕同时出声,眸光疑惑地掠过两人。
对上她们眸中又是雀跃又是疑惑的神情,秦桢将与江家的事情娓娓道来。
越往下听,蒋橙和杨羽婕眼中的雀跃就越散了几分,最后仅剩下淡漠,杨羽婕递了茶盏给秦桢示意她润润喉,“江怀澈看似温和,他能够力排众议迎娶体弱多病的妻子入门,就能看出他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容易被人拿捏的主,可要按照你说的,他对你并无意,若是真入了门,一次两次他还能护着你,多了呢,还会护着吗?”
杨羽婕不敢笃定地说江怀澈不会护着,但也不敢说他定会护着,往后还如此漫长,若他遇上个心仪的姑娘,届时又如何自处。
周琬也是这个想法,“男子的情谊来无影去无踪,更别提没有——”说着她擦拭着摸过簪子的指尖微顿,想起了沈聿白,静了静。
端看出好友怔忪神色间一闪而过的心疼,秦桢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不愿多提,着意掠过了这个话题,“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夜就如你们所愿。”
她都这么说了,三人霎时间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走出厢房,秦桢递了道眼神给闻夕,示意她随着珍享阁的丫鬟前去结账,四人先行离去。
她们没有在珍享阁待多久,只是踏出珍享阁之时,也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下阶的周琬左顾右盼须臾,道:“我本来是在镜央庭定了位置,不过都端着这个想法出门了,镜央庭也就不去了,直接去湖畔边的观赏点。”
湖畔边的观赏点是烟火绽放时的最佳观赏点,可抵不过人影繁多,镜央庭的观赏氛围不敌湖畔,胜在安静。
“今夜去镜央庭,也静不上多少,再说二者也隔得不远。”蒋橙不疾不徐地分析着,扶着丫鬟的手走上马车,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定下了下一处地点。
车舆赶到湖畔时,夜幕已然降临。
下舆的秦桢眸光微转,睨上不远处也正在下马车的江柠时,想起她不久前的邀约,没曾想也是来这儿观赏烟火,她颔首示意。
江柠的小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适才觉得小脾气也不是冲着秦桢去的,只是不懂为何她替哥哥谋时机可他还不领情,听到他冷下的言语时禁不得觉得委屈。
离去时江怀澈好言好语地跟她说上了些,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份热情会在无形之中给到秦桢不小的压力,可江柠也是真的喜欢秦桢,不管是从沈希桥口中听闻的,还是那日寿宴中她亲眼见到的,她都喜欢。
尤其是今夜瞧见她时,眸光定格在她的脸庞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她与自个打招呼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柠忍不住扯了扯兄长的衣袖,眸光直直地盯着秦桢看。
她真的觉得,若是兄长今夜还不动心,那就说不过去了。
但她不知情的是,早在秦桢探身出舆的刹那江怀澈就已经瞧见了她的身影,眸光定了几息之后收回了眼眸,不动声色地看向还在舆中拆着身上适才买来的小物件的江柠。
“姐姐。”江柠眼巴巴地看着秦桢,言语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味道,“你也是来看烟火的吗?”
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一眨的,看得秦桢心中也软了几分,颔首‘嗯’了声,“和好友一起来的。”
江柠是知道的,撇撇嘴,“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停顿少顷,回眸瞥了眼伫立在原地的哥哥,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江怀澈,“哥哥可以不用跟着我。”
走来的周琬听到这话免不得笑了笑,睨着她不含一丝杂粹的眼眸,几人对视了眼,也就应下了,“人多点也热闹,不过江公子还是跟着吧,到时候走失了也难寻。”
秦桢也正有此意。
她和江怀澈是否对得上眼,都与他今夜要随着江柠出行无关。
若是不慎走失,她们也难以对江家言说。
见她们应下,江柠眉眼翘起,神色中皆是满足之喜。
江怀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直到临近湖畔人烟繁多之地时,才示意跟在身边的小厮上前开路,他也走了上去。
一行人还未走到湖畔中央,烟火霎时间绽开,春日微风拂过桃林,徐徐落下的桃花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倏然一停,走在江柠身侧的秦桢被穿过两人缝隙的小孩撞了下膝盖,她身形不由得晃了下,下意识抬手欲要抓住他物稳住身影的时候,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双手抵住了她的手肘作为支撑。
秦桢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舒了口气,循着双手望去才发现是江怀澈,“多谢。”
“客气了。”江怀澈见她已经站稳了,也就收回了手。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快得走在他们身侧的周琬等人都没有觑见全貌,慌乱看来时只瞧见江怀澈垂下的手,见秦桢没事几人也松了口气,纷纷对江怀澈道着谢。
一闪而过的一幕她们没有瞧见,静静伫立于镜央庭的沈聿白和章宇睿两人倒是一瞬不落地睨见了。
章宇睿看完这称得上是英雄救美的场景,眉宇冲着好友挑了几分,见他神色微微凝起步伐却未动半分的模样,甚是不解地问道:“我可听说江家是看中了秦桢,这都已经到了英雄救美的时候了,你不上去看看?”
沈聿白覆在窗棂上的指节紧了紧,指腹都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白。
他甚少见过秦桢打扮得如此娇俏的模样,就连漫天的烟火都不及她分毫,可如今她身边跟着的,是其他男子。
蕴藏于微微泛红眼眸下的,是散不去的嫉妒。
它在耳畔叫嚣着,如同上古神兽吞噬七情六欲般吞噬着他早已消散没剩多少的神思。
秦桢等人下舆之时,沈聿白就已经掠见了她的身影,眸光定格在她语笑嫣然的神色一瞬间,他是想要下去的,脚步微动时忽而想起不久前他曾说过的话语,停下了脚步。
再遇之后,他就不曾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耀眼到他想要上前挡住所有人望来的目光,只消他一人瞧见,可沈聿白也清楚,若是他走到了秦桢跟前,这道笑容会悄然敛下。
这刹那,比起他的一己私欲,希望她能够凝住这道笑颜的心思一跃而上,掩住了他的私欲。
拾阶而上踏入湖畔中央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沈聿白这才收回了视线,耳畔闪过章宇睿的话语,薄唇微抿,道:“她和谁一道,她说了算。”
言不对问的话语令章宇睿愣了下,沉吟半响瞳孔放大了几分,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微启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
沈聿白又看了眼湖畔中央,听闻响起的敲门声,敛下了眸中的思绪,和章宇睿一同走上前。
门扉被推开。
微服私访的皇帝走入,睨见行着君臣礼的两人,章宸道:“我今日也只是闲着无事出来看看,你们就当是多年前那般就行,不必如此。”
他甚少用‘我’自称,言语时略显拗口。
不过皇帝虽是这么说着,可沈聿白和章宇睿两人也没有着意敛去这层身份,只是语气不似平日言说公事时那般。
窗棂外的烟火绽满天,宫中比这耀眼绚丽的烟火多得是,只是没有这般的热闹,没了这道气氛后,再好看的烟火也只是看看,不甚入眼。
不知放了多久,烟火终于停了下来。
章宸垂眸扫了眼楼阁下的百姓,问:“结束了?”
“只是停一会儿,一刻钟后会再开始。”沈聿白道。
章宸了然地颔了颔首,视线回落的同时滑过对面的两人,道:“姑母筹备的盛筵不久后就要举行了,届时聿白你多带着些人手探入,探查叶煦是否就在公主府中。”
这些日子,他也只是下了看守令,没有下搜府令。
他的姑母与其他人不同,若真的下了搜府令,定然会引起恐慌,到那时舆论哗然免不得得不偿失。
不过对于沈聿白所言的叶煦藏匿之处位于公主府一事,章宸也没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
偌大的京城中,满城的暗卫搜寻之下,若是想要藏匿一人,如今也就只有公主府能够做到。
第69章
沈聿白自是听懂了皇帝言下之意。
不得大张旗鼓,如若这一次不能在长公主府中寻出叶煦本人或是确凿证据,盛筵的第二日起,长公主府的看守令随之消散,而捉捕叶煦一事,日后也与长公主府无任何干系。
到了那时,护送叶煦离去的人绝不可以是长公主府的人。
沈聿白垂眸拱手应下,微微交叠的指节似有似无地压着。烛火掠过他抬起的眉眼,明媚的光亮中显得格外的清冷,荡起的烛影滑过他脸庞时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带走,一切都如同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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