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言笑感慨了句:“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不光能把狗蹉跎成舔狗,还能把帅哥蹉跎成头上没毛的猪头。”
男人的花期可真他妈的短。
她说“舔狗”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朝宴之峋看了眼,而这让恰恰让宴之峋抓到了证据,证明她是在内涵他。
“猪头我同意,舔狗是什么意思?”
言笑轻声慢笑:“就冲着你这些天的种种行为,足够匹配得上这个词。”
“我是因为——”他一个急刹车。
她替他接上,“需要试探我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才会成天围着我打转?”
她剖析得如此直白又不留情面,再不承认,会被当作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舔狗,宴之峋索性用沉默回应,许久才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
他咬着牙补充:“什么开始决定不喜欢我的?”
言笑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话题,心脏突地一噔。
“分手那天,就决定不喜欢了,花了差不多两个月吧,彻底不喜欢了。”
她把问题甩回去,“你呢?”
“没你这么快。”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她过得挺不容易,年少时应该更不容易,每一步都像在高空走钢索,神奇又难得的是,她从不露怯,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有力。
对待感情也是,就像候鸟不返航,她也不回头,干干脆脆,利落到了冷漠的程度。
鼻腔呼出的气息是灼热的,宴之峋屏住五秒,才吐出,无奈道:“言笑,从今天开始,我们彻底忘记过去,做个普通朋友,正常相处吧。”
言笑不能确定他是烧坏了脑子,还是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才会从不知好歹的嘴巴里蹦出这么让人猝不及防的一句停战提议。
“哦。”
她极淡地回了句。
灼热的体表温度并未削弱宴之峋某方面的判断能力,“你这个哦,听起来意味不浅。”
“我能有什么其他意味?”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比如美滋滋地藏在心里想:他绝对是因为斗嘴斗不过我,才想到要和我握手言和的。”
言笑很认真地看了他两秒,忽然笑出声,“还以为你会被烧傻,现在看来,脑袋转得还挺快,眼睛也没出毛病嘛。”
发烧确实没法让他变傻,她的毒舌才会。
宴之峋转过身,拿背对向她,不愿再同她啰嗦的意思。
言笑配合他,闭上了嘴,重新开始敲击键盘。
两分钟后,宴之峋换回平躺的姿势。
他想要忽视她的存在感,却还是会被她均匀的呼吸声、垂在半空飘飘荡荡的碎发吸引,视线忍不住落向她。
“盯住我看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安眠药。”言笑突然头也不抬地来了这么一句。
宴之峋回过神,张口就来:“你这键盘声吵。”
言笑这才看他,笑眯眯地威胁道:“我得工作,你要是听不下去,那我就只能走了。”
片刻的沉默后,响起一道委曲求全般的声音:“既然是工作,那就算了,你继续在这忙吧。”
落在“在这”上的字音有些重。
言笑看破不说破,轻笑一声,将注意力落回电脑上。
宴之峋在节奏分明的敲击声中,闭上了眼睛。
他睡眠质量极差,入睡困难,睡着后还很容易被一些细碎的动静吵醒,甚至有段时间得依赖思|诺|思这类药物辅助。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恼人的声响,这一刻仿佛变成了镇定剂,帮助将他紧绷到临界值的神经舒缓下来,但还不足以推动他进入梦乡。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声音很沉很闷,像用额头叩响的。
言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点哭腔,“狗蛋,出出打不开门了。”
宴之峋条件反射想要从床上下来,被言笑一个眼神摁了回去,她把笔记本放到一边,上前开了门。
言出的脑袋露了出来,穿着企鹅玩偶服,步伐笨拙,一摆一摆的,脸颊肉都被勒到满了出去。
宴之峋怀疑自己在做梦。
饶是言笑见惯了言出天马行空的想法,这会也愣住了,“乖宝,你这是去了趟南极吗,怎么变成企鹅宝宝了?”
她一阵好笑,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皮。
言出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因为狗蛋不开心,已经一整天没有陪出出玩了。”
宴之峋没听明白,言笑却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出出想让狗蛋开心一下?”
言出重重点头,“出出以前变成企鹅宝宝的时候,哭哭笑得很开心。”
宴之峋喉结滚动了下,“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生病了。”
嗓音沙哑难听,像另一个人的,言出愣了愣,小碎步准备上前,被言笑拦下,“狗蛋感冒了哦,不能太靠近他。”
“那狗蛋什么时候好?”
“可能明天就能陪出出玩了哦。”言笑摸摸他的企鹅头,忽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句什么。
得到小家伙郑重其事的点头,扭着屁股离开了,临走前给了宴之峋一个飞吻。
言出走后,卧室一下子变得冷清。
宴之峋没忍住问:“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言笑故弄玄虚:“这是秘密。”
宴之峋闭上了嘴,两分钟不到,“言笑。”
“干什么?”
“帮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点进去第一个文档,然后播放。”
言笑照着他说的做了,却没点开视频,宴之峋以为还开着静音模式,提醒她调大音量。
言笑没应,扭头问:“这是我之前发你的言出的成长视频?”
“嗯。”
“那我不放。”她瞬间变了副嘴脸。
这会不仅耳朵因高烧一抽抽地疼,宴之峋额角的青筋也跟要打架一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个理由。”
“怕你又哭。”
“……”
“我不哭。”他咬牙切齿。
她完全不听,“要不,我给你唱歌?”
“什么歌?”
“放心,不会是童谣。”
“行吧。”
勉为其难的口吻。
作为中华小曲库,言笑直接来了段歌曲串烧,唱着唱着,连外文歌曲都没放过。
每段词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在调上。
唯一有音准的是宴之峋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好运来》,喜庆到帮助他做了一个锣鼓喧天的嘈杂梦。
-
宴之峋多请了一天假。
周二上午到科室才知道出事了。
昨天凌晨四点,有位七十岁的老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来不及抢救,人就没了。
家属把责任全都推给院方,认为是他们受到流感影响,顾此失彼,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于是花钱雇了几个小混混到医院闹事,实则想借机猛敲一笔。
一时间兵荒马乱,小赵和几个规培生被推到前线,因劝架受了轻伤。
科室里,有人愤愤不平:“这种人血馒头都吃,也不怕自己老爹的棺材板压不住,找他们算账。”
搭腔的人说道:“可不?明明是自己发现太晚了,还想把锅扣到我们头上……瞧瞧我们小赵小杨,多帅的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宴之峋没有插嘴,沉默着当了一天的背景板,下班回到风南巷,发现言文秀从外地回来了,背对着玻璃门,而她的对面是言笑,两个人不知道在争吵些什么,语气又冲又急,尤其是言笑,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执拗、强势、带着显而易见的狠戾。
“到底是谁干的?半路遇到抢劫犯这种事你还是拿去糊弄三岁小孩吧。”
言文秀声音忽然轻下来,不好说是不是因为底气不足,“都说了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骗你做什么?”
尽管宴之峋努力在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进门时,敞开的外衣拉链擦过一旁的铜罐,还是发出了不容忽视的声响。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怔,朝他看去。
也因这扭头,宴之峋清晰地看见了言文秀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他愣了愣,三两步上前,将屋里的白炽灯全都打开,借着明亮的光线,仔细观察那些血痕,像被指甲划出的。
“言姨,身上有没有伤?”宴之峋问。
言文秀正想摇头,言笑先声夺人:“骨折大概率没有,不过手臂上可能有擦伤,你看一下。”
宴之峋嗯了声,小心翼翼地撩开言文秀的衣袖,在关节红肿处轻轻摁了下,一面观察她的反应,“应该没伤到骨头,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拍个片。”
言文秀把手抽了回去,“我自己的身体我可清楚,用不着拍片,抹些药膏明天就能好。”
她马不停蹄地转移话题,“出出呢,怎么没见到他?”
宴之峋目光投落到言笑那处,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淡,难辨真假,片刻他听见她说:“在高婶那,我现在去把他接回来。”
言文秀噢了声,上楼去换衣服。
等人走后,言笑也出门了。
宴之峋突然叫住她。
她扭头,没回应,脸色依旧冷到陌生。
“我可以帮忙调查。”他说。
朋友之间,帮个忙很正常。
她沉默的时间格外久,久到他微扬的脖子都开始发酸,就在他放弃等待的前一刻,她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宴之峋不知道言笑最后是怎么说动言文秀去医院做次全方位检查的,等他吃完饭在楼上陪言出闹了会,下楼榨果汁时,一楼空无一人,灯倒没关,欢迎光临的招牌也还挂着。
半小时前给周程修发去的消息收到了回复:【什么忙你说。】
宴之峋:【帮我查查言姨这两天都去了哪、见了谁。】
他大可拜托宴临樾,只是他这几天心情有些复杂,还没理顺他们兄弟之间真实的关系,不想去找他。
周程修有人脉,也能帮忙。
周程修:【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先跟我说言姨是谁啊!!!】
宴之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周程修提过言文秀。
【言笑她妈。】
周程修发去一个震惊的表情,然后说:【燕子,你内心好阴暗噢。】
宴之峋:【?】
周程修:【对付不了前女友,居然想着要去对付前女友的妈……】
周程修:【我算看错你了,以前只觉得你嘴巴坏,没想到心肠也坏。】
周程修:【再和你当朋友,迟早被你玷污了我纯洁的灵魂,再见,goodbye,撒哟那啦。】
宴之峋面无表情地看他发完疯,才敲下:【给自己加戏加够了吗?】
周程修狗腿道:【够了够了,马上去查/敬礼.jpg】
过了会,他又问:【你最近和言笑怎么样了?】
宴之峋:【挺好。】
宴之峋:【我们成为了朋友。】
第26章 他她
再收到周程修的消息是在两天后。
汇报时他用的语音:【我这只能查到言笑他妈五天前买了去北城的高铁票, 到北城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卡里的消费记录显示她先是在北城火车站的永和大王刷了一笔,然后打车到三环外的一家酒店, 然后……】
那会宴之峋正在科室,不方便听, 直接转了文字。
都是些没什么参考价值的信息, 他一目十行地看着, 直到瞥见最后一行字,目光陡然一滞。
【她去见了一对夫妇。】
周程修还传来几张照片,几乎都是远景,只有一张是近距离抓拍到的, 三个人的站位、衣着,包括孰高孰低的姿态全都一目了然。
言文秀一身朴素的黑色大衣,脖子上缠着一条围巾,在她对面, 是老绅士和贵妇人的组合, 即便保养得当, 看着还是要比言文秀的年纪大一些,至少有六十出头。
还没等宴之峋询问这对夫妇是谁, 周程修继续说:【他们坐上了同一辆车,至于去了哪,我找去的人不小心给跟丢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太清楚了,卡里再次有消费记录是当天晚上八点,应该是去吃了顿饭, 隔天言笑她妈就回了桐楼。】
他一改严肃,切换成讨赏的语气:【虽然你没说, 但我还是自作主张找我朋友顺便调查了下这对夫妇是谁,估计有些来路,保密工作做得挺好,不太好查,需要点时间,有结果了再发给你。】
北城人口密度大,流动性也强,在这样一座人来人往的城市调查人际关系,并不容易,周程修费了挺大的劲,辗转各处关系,还花了一大笔钱——也得亏他不差钱,才打探到了以上这些信息。
宴之峋罕见地当了回人,收敛住刻薄的嘴脸,敲下:【辛苦。】
周程修嬉皮笑脸地回:【不辛苦,命苦。】
在有效时间内,宴之峋撤回了刚才那条消息。
周程修敛下得意的嘴脸:【对了,李芮彤跟我说,你现在和言笑住在一起,还住了快两个月,真的假的?敢情你俩不是单纯地在桐楼见了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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