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眨眨眼:“我猜到了。”
他回神,低眸看她:“猜到什么?”
“之前我刚入职实习的时候,”舒云煞有介事,“你是不是早料到天星有可能出事,所以才坚持一直自己带的?”
梁遇臣目光缓和一瞬,“一部分。”
他说:“毕竟天星确实是在华勤最困难的时候伸出的援手。”
舒云笑,被子里她小身板蹭着扭着:“那你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嘛。”
梁遇臣低头吻她,心旌摇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
-
第二日,两人一块儿上班。
舒云六点被他抚摸着弄醒,黏黏糊糊折腾一阵而后睡去,八点再醒的时候依旧困倦得不行。
连一起坐车上班,她都靠在他肩头补觉。
“这么困?”梁遇臣意外。
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有多么难磨,昨晚还好,今早尤其坚硬,翻来覆去地捏她。
舒云困倦地嗡嗡:“下次要早上的话,最好选在休息日……我想睡觉。”
梁遇臣悠然认错:“好。我的错。”
“……”
她可怎么听都没听出里面的歉意。
后面的九月、十月,梁遇臣都留在了耀城。
舒云现在前期洽谈已经基本结束,除了能源企业,她也在努力接触其他行业的龙头公司。
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客户会,做一些免费行业分享,这个得自己下功夫。
国庆假期后的一个下午,舒云在所里接待合作方。
她正在一个小型多媒体室里和客户们讲解ESG预估模型和体系划分,不知发生了什么,底下客户都窃窃私语起来。
舒云拿起话筒,有些不解:“大家是有什么问题吗?”
前排一个客户拿着手机过来给她看:“舒老师,你们华勤好像出事了。”
舒云没明白:“什么?”
客户说:“刚刚的突发新闻。”
话落,舒云看向他的手机页面,一个新闻官号的帖子——
【刚刚!天星集团被曝巨额行贿财务舞弊,牵涉广泛,即将面临清盘。财政部审计署已全面出手,华勤中国、德威中国等第三方机构主要负责人或将难逃处罚。】
舒云猛然一震。
客户还:“这是你们事务所吧?”
舒云停顿一秒,脑海里摧枯拉朽一阵声响,她什么也顾不上,起身就往外走。
外面,不少同事也看见了突发的消息,恐慌起来。
有人围在走廊的落地窗边,嘈杂叫嚷:
“楼下是不是来警车了?”
“不是吧?来真的?”
“天星的负责人是梁总啊,不会要抓人吧?”
……
楼上,李宗然连走带跑地推门而入,他喘着气喊:“遇臣,不好了,天星出事了,我们……”
“我知道。”
梁遇臣正站在窗边看停在楼下的警车以及财政部和审计署的政府公车。
他语气镇定得仿佛早已料到。
“那……”
李宗然从没这么慌张过,他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消息和政府的人都来得那么快,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我们他妈什么时候受贿了?”
他抬手微摁了下领带,绕去大班桌后,也没坐,站在书架前拿东西。
李宗然看他淡漠如常的背影:“我们现在怎么办?”
梁遇臣把所有和天星有关的文件拿了出来,他站在桌边整理好,而后抬眸:“天星四年的签字人都是我。和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我不是说这个。”李宗然焦躁不已,他走近两步,指了下窗户,“公安和财政部的车就在下面,是来带你走的!”
“接受调查不是很正常吗?”梁遇臣神色不动,他没有一丝波澜,冷定吩咐,“稳住大局,把手里的事情做好,这种时候更不能自乱阵脚。”
李宗然听了这句,方才醒神。
“还有,”梁遇臣目光冷峻如刀,语气阴鸷,“盯好袁家和德威的动静。香港那边也是,让林森盯好。后面要收网了。”
李宗然恍然,知道他是要借这个机会抓袁定山把柄了。
就看他被带走的时候,袁家会不会坐不住煽风点火。
他明白过来,松了口气:“所以你是要……自己当这个饵?”
梁遇臣走过办公桌,经过他时拍了下他肩,“所里的事情安排好。到嘴的鸭子别让飞了。”
李宗然点头:“好。你放心。”
……
舒云一路小跑。
她所在的这一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穿过混乱的人群去电梯间。
电梯都显示在其他楼层,一时到不了她这里。
舒云着急,原地等了几秒,转身跑进消防通道的楼梯间,蹬蹬往上。
她心里焦灼如焚,一口气跑上梁遇臣办公室的楼层。
她跌跌撞撞,跑到他办公室:“梁遇臣!”
门一把推开,里面是空的。
舒云心里一空,赶紧出来四处张望。
还好,在走廊尽头看见了梁遇臣的身影。
他站那在给几位董事和合伙人安排后面的一些事。
梁遇臣手抄在兜里,身姿颀长,语气平淡:“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担心。”
交代完毕,他看见等在不远处的舒云。
她手抓着墙壁,两只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都去忙吧。后面几天我不在,得麻烦各位了。”他遣散众人,转身往舒云的方向走去。
舒云双肩一激,连忙迎上去:“梁遇臣……”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他脚下生风,力气大得像要掐断她。
舒云像一只被他拉扯的塑料袋,跌跌撞撞跟着他的步伐。
梁遇臣不知往哪走了几步,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把她摁了进去。
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隔间,封闭的,散发一股淡淡的纸张发潮的味道。
这里没窗,他也没开灯。
“梁——”
舒云有些慌,可刚一开口,声音被他顷刻堵住。
梁遇臣掐住她腰将人抵在门板上,他捏着她后脖颈抬起来,重重吻着吮着她的唇瓣,舌尖绞着,她唇齿发麻,却又努力回应。
比两人复合后第一次亲热,吻得还要用力投入。
她心脏颤动,一时百感交集。
梁遇臣唇瓣往下蔓延,咬她的耳垂,往下吻她的脖颈。而后他停住,稍稍和她分开,两人都喘着气。
黑暗勾勒他锐利的轮廓,他眸子深黑地望着她。
梁遇臣再度低头,捧住她脸温柔地啄了下她的唇角,声音低暗而冷静:“后面几天,如果有人来找你,务必和我做好利益切割,保住你自己和你手里的业务线。”
舒云睁大眼,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
梁遇臣手臂收紧她腰肢:“记住了吗?”
舒云惊惶:“我怎么能和你撇开……”
“现在不是说不的时候。”梁遇臣低低出声,他语气笃定,“满满,我不会有事的,我没有收贿。查不出东西的。顶多去三四天就回来了。”
舒云望着他,心酸而无言,她只能摇头,胸膛起伏难定。
梁遇臣一字一句,干净利落地交代:“不要担心。凡事你自己的利益为先,自己的安全为先,听见了吗?如果真出什么事,我也是可以被切割和被牺牲的。”
舒云眼眶忽然就湿了。
她把眼泪憋回去,死死咬住唇,不肯摇头也不肯点头。
梁遇臣瞧见她眼睛水光闪了闪,拿拇指给她轻轻拭了一道。
舒云别过脸:“……我又没哭。”
梁遇臣将人抱进怀里,手揉揉她后脑勺:“又不是什么大事。听话,嗯?”
舒云颤抖地呼出口气,艰难地点头:“嗯。”
他说的话是对的,不论怎样,华勤的利益不能受损,手头的业务线不能受损。越到这样的关头,越不能乱。
她鼻子一酸,这回却明白:“我知道。”
梁遇臣面色这才缓和,他从兜里拿出一只细长冰凉的东西,递到她手里。
舒云一眼就看出是什么。
通体雪白又细闪的钢笔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你的钢笔。”梁遇臣说,“和李宗然一起,维持住局面。别害怕,放手去做。”
舒云接过钢笔,仿佛也接过了一纸投名状。
梁遇臣:“我们得出去了。”
舒云握着钢笔,用力点头:“好。”
重新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去外面。
走廊外,财政部和公安的人已经上来了,就在大厅里等着。
这一层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同事们目光落过来,相互窃窃私语。
舒云看着梁遇臣往前走去。
财政部的人和他依次握了手,说了几句话,梁遇臣点了头。
有人摁了电梯楼层,领头的那个做了“请”的手势。
梁遇臣合上西装扣,走进电梯。
公安和财政部的人也陆续进去。
梁遇臣站在中央,他最后抬眸,往她的方向看去。
两人眼神相触,他冲她安抚地点了下头。
舒云心像被什么击中,柔软又担忧。
下一秒,电梯门划过他清黑的桃花眼,门板阖上了。
第73章 冬表树
[我由来都只想和她走一条路。]
-
舒云跟着人流下到一楼。
大堂里鸦雀无声, 旋转门自动转着,进出的同事都停下脚步注视着外面。
舒云往前走几步,停怔下来。
玻璃外, 梁遇臣被人簇拥着, 只露出半颗乌黑后脑勺,阳光洒在他后衣领上,积雪一样的白色。
有人给他拉开车门, 他冲人点了下头, 解开扣子折身坐进去。
政府公车开走了。
舒云深吸口气, 又徐徐吐出。
她重提精神,回身上楼。
所里一片混乱。每一层都很吵,大家走来走去, 七嘴八舌地说话。
舒云走去李宗然的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办公桌前站了一众经理总监合伙人, 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舒云走进去, 和大家点头打招呼。
舒云问:“情况怎么样?”
李宗然说:“不止我们, 德威的钱栋成也被带走了。还有一些和天星合作过的券商、投行, 相关人员也被带去调查了。”
旁边一个总监道:“天星那边参与受贿与财务舞弊的高管也都被公安立案了。”
舒云闻言, 打开手机扫了眼新闻。
天星集团崩盘,股价已经跌停;“天星财务舞弊”“华勤董事长受贿”等词条都被推上热搜, 倒是一同被带走的德威风平浪静。
身边一个总监着急:“李总,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要不要先发个澄清啊?”
李宗然拧着眉,似在思索。
那个总监说:“最佳公关时间只有24小时, 我们得赶紧澄清啊!”
舒云翻着手机, 点开财政部官网的公告,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而后抬头:“可以发声明,但不能发澄清。现在财政部和审计署正在调查,官方都没出结果,我们火急火燎地澄清只会越描越黑,反而容易被扣上心虚的帽子。”
此话一出,大家目光看过来。
舒云认真地分析:“我们再怎么澄清都没有财政部最后的结果有力度。”
总监反对:“舒经理,财政部的调查好几天才能出来。这怎么行?我们也等上几天吗?”
李宗然仍思忖着,他看向舒云:“你的意思是……”
“态度。”舒云说,“我们先发声明,拿出配合国家调查的诚意,而不是盲目地澄清。至于结果如何,财政部自然会公正处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大家都考虑着她这个方法的可行度。
忽地,有人嘀咕:“那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梁总贪了吗?”
“他没贪。”舒云登时回头,“他不会拿华勤开玩笑。”
李宗然也扫了眼那个人,绕到办公桌后:“行,我现在来发声明。”
他说:“其他的还是一切照旧,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舒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工位上,她的下属们也一片茫然。
有人担忧地看向她:“经理,那我们现在……”
舒云一笑:“继续工作吧。没事的。”
另外一个下属问:“华勤会被处罚吗?”
还有新来的:“处罚了会倒闭吗?我不要刚毕业就失业啊。”
“不会的。”舒云安抚他们,“只是配合调查,调查完就没事了。大家先把手里的事做完。其他的不用管。”
说完,她走回多媒体室。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着急忙慌去找梁遇臣,又在李宗然办公室里耽误了好几分钟,把请来的客户扔在这儿不管,实在有点不像话。
舒云调整好心情,只当没发生刚刚的事。
她对梁遇臣绝对信任,当年屈总带着红钞与金条深夜从南城过来行贿的场景还在眼前。她知道他没收,也不会收的。
推开多媒体室的门,里面客户有几个已经走了,有些聚在窗边,还有一些在刷手机看华勤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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