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微微倾身, 很是自然地为宋宣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笑容甜美,“你放心, 我肯定等你来接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街上人多车多,过来这一趟都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这还是顺利没有碰到堵车的情况,不然……宋婉觉得单身女性在外,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安全的,她现在还是挺遭人恨的,谁让她拿下了莲花郞呢?
这一想,笑容就更多了几分胜利者才有的得意,宋婉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份能力,成就感满满。
宋宣看着她进门才走,他跟卫明约好了在醉香楼见,已经有些晚了。
管家领着宋婉进入,春巧跟在后面,稍稍张望了一下这白玉苑的内部环境,只能说不愧是私宅,布局更显精巧,回廊园林多,房舍倒是有些少。
“少爷正在里面等着呐。”
管家乐呵呵的,有关宋婉和萧衍的婚事,他们这些下人早都知道了,自然不敢疏忽这位未来主母。
“他正在做什么?”
宋婉随口问了一句,不是有意打探,就是好奇了一下。
管家不做隐瞒,笑着说:“昨日接了帖子,知道姑娘今日要来,少爷早起就准备着了……”
许是为了稍作讨好未来主母,管家说的话像是萧衍极为欢迎宋婉来,以至于为此做出了大量准备似的,可宋婉一听就忍不住笑,这都是哄她玩儿呐,萧衍若是肯为人做这些,怕是早就有了三五好友,哪里还是这般孤零零的。
这天上的仙神啊,能够垂眸看人,却不肯俯首人间的。
不过,看破不戳破,人艰不拆嘛!
宋婉笑着应了,仿佛真的为此而欢喜一样,脚步都快了两分,等到步入内院范围,就不是管家能够领路的了,又换了丫鬟来领路,宋婉促狭,又把同样的话问了一遍。
丫鬟支吾了一下,显然不如管家那般随机应变,也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面上犹犹豫豫的。
春巧见状,嗤笑:“我们姑娘与你们少爷已经定婚,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她有意点这位丫鬟,生怕丫鬟的心思大了,再有什么别的想头,这才故意“两头瞒”。
丫鬟听明白了,脸色一变,忙道:“姑娘勿怪,少爷是主子,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里好多说?”
她算是为自己申辩了一下,不是有什么攀附的心,纯粹就是因为不敢提及主子的事情。
宋婉没想对萧衍的身边人来个什么摸底调查,但春巧这般做了,她也不好反对什么,总是一片心意为她,且铺垫到这里了,临到头的好人,她也只能笑纳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随口一问,哪里值得你这般诚惶诚恐,且宽心,我也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你能为主子守口如瓶,还要赏你才是。”
宋婉接了话,笑着夸奖丫鬟做得好。
春巧就适时地拿出荷包来塞到丫鬟手里,面上的神色也换得更缓和亲近了些,顺势挽着她的胳膊:“妹妹别跟我计较,是我小人之心了,你为着你家少爷好,我也为着我家姑娘好,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你看看可好?”
荷包已经塞出来,就不是能退回去的,丫鬟接了荷包在手,忙称赞:“姐姐这针线真好,我这粗手笨脚的,可不如姐姐……”
丫鬟大约是更不想面对宋婉,被春巧挽着手,索性就走在了春巧身边儿,跟宋婉拉开了距离。
宋婉浅笑,她是看出来了,这丫鬟大约是没有做姨娘的意思,连“粗手笨脚”都说出来了,可见是不太想要上进的。
白玉苑到底只是个私宅,除开另一侧的林子,这一侧的房舍并不算大,从回廊走过去,两个转折就看到了等候在小厅的萧衍。
他并不是干等着,一侧的茶台上摆放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晶冻琉璃杯里浅金色的茶汤看起来就有几分诱人,像是上好的琥珀一般,又因为那晶冻琉璃的薄厚不均的视觉感受,恍似冰封一样,连那袅袅热气都有了几分仙气之感。
青衣无绣,素得连暗纹提花都没一个,也是最普通的棉麻质感,若不是外面的白色纱衣还有几分飘然贵气,怕是宛若什么乡野人家,连那竹椅竹桌都透着乡间质朴之气。
萧衍的长发半挽,松松一个道髻被竹簪固定,大半披散下来的黑发随意地垂在身后,压住了纱衣飘飘,若定在了这人世间。
他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拿着书本,时不时看一下书本再往棋盘上放下一子,正是在打谱,听到木质回廊的吱呀之声,抬头看来,阳光落在他的眼底,也如琥珀一样显出一种冻金质感来。
日照金山,未知是金在雪上,还是金在冰下,宋婉觉得一定是后者,不然,怎能觉得那金色毫无暖意,反而透着淡漠凉薄,直刺人心?
“来了?”
萧衍扯动嘴角,似有微微笑意,手上的棋子落下,指点了一下身边的位置,并无起身相迎的热情。
宋婉早知道他是这般性情,也没想着如何,自我安慰一下,觉得这般作态熟稔,也是不见外的表现,当下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跟萧衍,宛若相亲男女一样,若说见一次就一见钟情情深似海,哪怕是自己都骗不过去,如今几面相见都还相处不错,没什么大的矛盾,就很好了,以后嘛,且看以后吧。
经过上辈子的打击,宋婉是不再做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现代都有多少人因此梦碎,更不要说古代纳妾合法了,主动降低心理预期,再看看未来老公这模样,宋婉只想说,这样的鲜肉还不主动张口,莫不是真的要人喂到嘴里?
“可是等了很久,是我不好,来得晚了。”
宋婉一派温柔模样,脚步加快,真如蝴蝶一般,飞入萧衍身边。
春巧把那丫鬟拦了一下,直接挡在了外面,她自己也不近前,于是室内,这三面开阔的小厅之内,就只有萧衍和宋婉两个了。
宋婉落座的时候有点儿小心机,故意压住了萧衍的衣袖,宽大的衣袖被她用手按tຊ住,她自己还坐在了萧衍的衣摆上。
竹榻是双人座,若要挤一挤,只怕能坐四个人,如今没人来挤,宋婉却偏要让出两人的座位去与萧衍亲近。
萧衍侧目,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心思,放下手中的棋谱,指了指还未完成的棋盘,上面黑白各半,“可要下棋?”
他倒是纵容,未曾抽出那被压住了衣袖的手,很是适时地换了另一只手去执棋。
“围棋呀,好吧。”
宋婉犹豫了一下,上辈子她才学的围棋,后来用的也少,只能说规则明白,但具体下棋的水平嘛,呵呵,她五子棋玩得挺好的,围棋不就是复杂点儿的五子棋吗?她可以。
期盼之上,白棋黑棋各半,黑棋若被包围了大半,白棋却显得几分零散,宋婉凭着喜好选择了白棋,落子却是漫不经心,有点儿严防死守的劲儿,全乱了白棋的灵动。
萧衍也不指责她,也不为之叹气失望,随手落子,并不执着于胜负,反而有点儿打发时间的悠闲。
棋子落下三五个,宋婉就耐不住性子发问:“我听说你嫡兄中榜了,原来勋贵人家是能够去科举的吗?”
“自然可以。”
萧衍不太明白她怎么有此一问,听起来像是挺没常识似的,其实宋婉记得比较深的是上辈子王冲之给她讲的那些,有关勋贵、文官、武官的不同进阶道路。
文官不必说,那自然是科举上进才是正途,其他的方式都难免沦为旁门左道,崎岖小路,武官也不必言,除了祖上功勋可以继承的官职之外,便是恩荫可得的起跑线,也多在武官一途上,想要跨行也不是不行,没人说将军的儿子一定要会打仗,但若是要科举,也就要老老实实一级级考上去,不能继承什么官职或者是在起跑线上占什么便宜。
至于勋贵,也有世袭和恩荫的优待,大部分人,放着优待不用,是笨蛋吧?
以荣恩伯府为例,萧衍上头有一个原配出的嫡兄,便是荣恩伯没有请封世子,将来继承他爵位的也会是这位嫡兄,除非他有什么变故,残了死了之类的,否则萧衍是得不到这份继承权的。
如此,这位未来的荣恩伯,呃,也许要降等袭爵,总之这位未来的伯爷实在没必要去考科举啊!
第118章
萧衍并未对宋婉细说其中的区别, 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被问到有关未来的设想的时候,他就像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完全没有操心过钱财来源的事情。
是啊,现在的荣恩伯府之中是他的母亲管家,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亏待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那么以后呢?
等到他嫡兄继承爵位, 会不会对他这个弟弟好呢?
宋婉突然发现了萧衍的一个缺点, 但这个缺点,在她看到萧衍那张浓颜系的面容之后, 瞬间化为乌有。
理智不复存在,感性占据上风,他都有这样一张脸了, 还能要求什么呢?何况他的性子还挺好的,也不是没有才学, 也不缺钱, 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在白玉苑消磨了半天时间,打谱喝茶, 即便宋婉把围棋下成五子棋, 输得一塌糊涂, 萧衍也能情绪稳定地陪着她下到最后一字, 铺满整个棋盘为止。
对方这种态度让宋婉颇有几分乏力, 真的是看不到一点儿活人气儿, 怎么就不生气呢?怎么就不变色呢?怎么……就一点儿追求都没有呢?
宋宣来接宋婉的时候, 卫明也来了,两人各骑着一匹马, 马很普通,既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又不是什么乌云踏雪之类的特色马,平平常常的马却因为骑手的出众而显得与众不同,宋婉怎么看,都觉得卫明骑的那一匹马好像更帅一点儿。
“哥哥,光大哥哥。”
宋婉笑着打了招呼,宋宣应了一声,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来送人的萧衍,他微微皱眉:“他不在?”
“在啊!”
宋婉纳闷,很快反应过来,忙道,“是我说不用送出来的,这么几步路,就不必他来回走了,太客套。”
她这样说了,宋宣本来要说的话就卡住了,嘴唇张了张,到底憋不住,道:“你说不让送,他就真的不送了?”
这种小细节,宋宣偏有点儿放不下。
卫明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嗤笑:“莲花郞,赤诚君子也。”
这不就是一个实心眼儿吗?
宋婉也笑:“莲花嘛,不就是‘中通外直’吗?我的好哥哥,你怎么会觉得他比你会转弯呢?”
说后半句的时候,宋婉已经来到宋宣身边,扬起脸来看向宋宣,微微歪头,娇滴滴的语气一波三折,好像在扯着他的衣袖摇晃撒娇一样,真是让人骨头都酥了。
宋宣哪里敌得过这种攻势?宋家家风清净,他这样的少爷不到年岁是不能被丫鬟勾引的,他是宋老爷的庶长子,独苗苗一个,不说上头的宋老爷和宋夫人,就是何姨娘也一向管他管得严,哪里容旁人勾搭,他自己也是一心清正向上,并不爱美色,便少有那与女子勾勾缠缠之事。
不要说什么外头的手段,就是家里姐妹软了音调说两句好听的,他的心肠就先软了下来,有什么给什么了。
只说上次的黑鹰风筝,因为见到宋婉想要,他还特意让春荣去找过类似的送给宋婉,虽然并不是十分像,但也让宋婉挺感动的,这是被人记挂着的温暖。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更亲近几分,宋婉也没特意笼络这位哥哥,但她待人便是这般,一旦待人好,便多少有几分腻腻歪歪的,碍于古代规矩多,人前没有什么动手动脚的行为,人后却免不了拍打扯袖子之类的行为,透着亲近。
这种感觉对宋宣来说也是新鲜,习惯了之后,也就对这个与旁人不同的妹妹上了些心,见到萧衍这般,只觉得宋婉是被轻慢了,便是两家有亲,送到家门口的事儿,总也该做一做表示一些尊重吧。
宋宣是个偏心的,全不管是不是宋婉让对方不要来,只觉得萧衍做得不对,奈何荣恩伯也不是旁人家,他在对方面前也摆不出宋家的威风来,这一想,就多少有几分气闷,被宋婉这般笑着打趣之后,又像是被哄好了,脸上表情松快一些,亲自扶着宋婉上了马车。
等到宋婉坐在车上,车子动起来,他才上马跟着卫明一起跟在车后,卫明见他神色已经由阴转晴,不由取笑:“以后六妹妹出嫁,通德可能舍得?”
“若是旁人也还罢了,这莲花郞,名声太大,只怕并非好事。”
宋宣提到这里,又不免脸色一沉,他跟卫明关系好,家中事多有对其提及的,以前是想要对方做个妹夫,这才少有避讳,如今么,倒也没必要临时扎篱笆防着什么,索性就说了自婚事定下之后的麻烦,“京中多少家,都看着这朵莲花眼馋,若非选妃……唉,罢了罢了,已经定下的事情,也容不得我再说什么,只盼着将来别有什么事儿,不然恐怕我也难为她出头。”
宋老太爷的年岁已经不小,未来能够活几年,谁也说不准,一旦宋老太爷没了,宋家支撑家业的只能是身为嫡子的宋二老爷,但宋二老爷这位二伯,二伯是文官,许是因宋老太爷在朝官高,作为宋老太爷亲子的二伯反而不能再登高位,未来是否能升不好说,眼下是压不住荣恩伯的。
便是品级真的高过荣恩伯,文官跟勋贵到底是两条线,很难说这个娘家就真的能够帮忙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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