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这些天,常常发呆。
她就想啊,小柚这鬼丫头最近胃口不好,天天变着花样儿哄她吃饭也吃不下,嘴刁!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她这一走,鬼丫头吃不好怎么办?穿不暖怎么办?晚上踢被子了,生理期痛的在床上起不来了,谁给她请假?晚上入梦魇要人陪着睡,又怎么办?
新来的保姆人好不好,图不图许家的钱,照不照顾的好她这俩孩子……
于是这么一想,一拖,硬是拖到了周末下午才回去。
许宴还没返校,也不放心张妈一个人回老家,直接开车送她。
张妈的老家在淮城邻市——海市,一个叫王家村的村子里,山路崎岖,修了公路也不好走。
等许宴来回一趟,最快也得周一晚上到家。
但可能家都不回了,前阵子许宴就说有事要回京北一趟,不知道是不是跟昨晚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儿有关。这下,她哥直接从海市飞京北也不一定。
别墅的院门敞开着,空气中的车尾气味道逐渐变得稀薄,车轧过马路的轱辘声远去。
张妈走了。
别墅里空空荡荡,只剩下许柚一个人现在浴室里,跟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没多久,江楠和王黎在三人小群里疯狂@她,大有你不来咱们就绝交一天的气势!
楠人帮:你就说来不来吧?@此柚非彼柚
黎特曼:不来你就完了许小柚,我没开玩笑!!!@此柚非彼柚
楠人帮:3、2、1……好了你没回我,友谊的小船已经在时代的洪流里翻了,想当年楠姐一声吼,柚子翻墙走!一中后面那破墙就是被咱俩翻倒的,现在已经过去了……
楠人帮:(黛玉落泪jpg.)@此柚非彼柚
黎特曼:算了,咱俩去吧,她早就外面有了别的狗,是吧?@此柚非彼柚@楠人帮
此柚非彼柚:你俩够了……
此柚非彼柚:(靓女无语jpg.)
楠人帮:哟,舍得冒泡了?一句话,你来不来!!!
黎特曼:柚子,来嘛来嘛~咱们仨好久没一起玩儿了,下周一就是考A9,咱们正好放松下!我跟你说,我姐夫最近开了一个酒吧,贼拉帅!就开在市中心的淮城理工大旁边儿,都是大学生和上班族,清吧!绝对干净没坏人!!!
楠人帮:来嘛来嘛~
许柚抬眼,耳边除了空调轻微的嗡嗡响,没有半点声音。
好像整个世界都随着张妈和许宴的离开抽离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咬咬牙,回了个“好”。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一声,微信唯一一个置顶的聊天框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宋祈年:「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许柚盯着对面人纯黑色的头像的看了几秒,本想打字,不料手一滑,竟然点进了宋祈年的朋友圈。
不过里面照样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像是他这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东西都不值得留恋,什么东西也不值得他在乎。
她打了一行字过去:「今天晚上八点半,我把憨居居送到你家。」
发完,便快速地滑到“设置”,取消了微信置顶,然后开启了消息免打扰。一把将手机塞在了衣服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也不要舍不得。
学会割舍的第一步,就是要降低他在你生活中的存在感。
第29章 山雨欲来
新开的酒吧叫“Freedom”, 就在大学城边儿上,周围是电影院、情侣餐厅、密室逃脱、招牌大排档,开在这里倒也应景。
清吧里面都是果酒, 没什么度数,偶尔嘬一两口不成问题。
王黎终究是男生, 平时又喜欢去疯玩, 还得时不时被他妈提溜到各种酒局上去学习周旋圆滑那套, 久了倒也能喝点酒。这种果酒, 他一下子灌几瓶都没反应。
江楠就惨了,她又是个事事都喜欢和王黎赌来赌去的性子,免不了又拿果酒赌。
她脾气还比牛倔,死活不听许柚的劝,没过一个小时就喝得脸通红, 直打嗝, 抱着酒瓶不撒手,扬言要找男人。
还要七个。
一天一个伺候不重样。
许柚一把捂住她的嘴。
王黎脸瞬间就黑了,把她酒瓶子夺过来, 凉飕飕地笑:“想找男人啊, 你做梦吧。我告诉你江楠, 以后咱俩长大了毕业了领证了, 我就身体力行告诉你!七个男人你得死!”
许柚:“……”
许柚不知道她转到三班的这半个学期,王黎和江楠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质变,但是她真的有被刚才王黎那句话油到。
“梨子,”她皱眉, “你最近是不是看什么电视了?”
王黎边把江楠扶起来, 但江楠不老实逮着他脑袋就一顿薅,只好一把将她抱起来摁在怀里, 还贱贱地吓唬她,“你再动,我给你扔海里啊,柚子已经在那给我搭梯子了。”
嘴上欠得不行,手上动作到实诚得很,小心翼翼还挺有分寸地不碰到江楠的腿,然后又把她到膝盖的裙子拉了又拉,大夏天生怕她冻死了似的。
直到确保怀里的女孩儿不走光,不难受,才忙中偷闲似的回一句许柚:“啊……我吗?我最近没看电视啊,就陪我妈刷了几部剧。”
许柚幽幽道:“什么剧?”
能把你一个幼稚少年给油腻成这样。
“霸总的在逃新娘,我那亿万资产的丈夫……恩,还有一个夫人你别哭。”王黎仔细回想,然后点评,“总的来说,还是那个霸总的在逃新娘好看,那霸总,贼拉帅,我跟我妈都喜欢。”
“……”
江楠喝醉酒很吵,还喜欢乱动,王黎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她老老实实地塞车里,然后关上门,走到许柚跟前。
“柚子,”王黎突然正经的样子还挺唬人,“我听我妈说,许宴哥要给你转学啊?”
刚刚怕江楠听了会哭,他没敢问,这也是为什么他非要许柚出来一趟的原因,有些话得当面说。
许柚微愣,犹疑着说:“不一定,我哥说这次A9要是没考到他的要求,就给我转学。”
“什么要求?”
“全校前200,全班前15。”
“卧槽,他土匪啊!这他妈谁考得出来?”王黎开始骂骂咧咧。
什么虽然说他跟许宴哥的关系也很好啦,甚至以前还经常一起跑出去打游戏啦,很有革命友谊啊。但是不管怎么说,许柚也是他发小,这一声不吭就要给她转学也忒不地道了!
但是他又怂……不敢跟许宴说。
王黎在原地烦地直转圈儿,挠头跺脚的,“不是,宴哥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转学。而且高三这个节骨眼儿上,好好地为什么给你转学啊?”
许柚父母车祸去世的事情王黎知道,但是她心理障碍还自杀进了医院的事不知道,可以说,除了她哥、张妈和宋祈年,没有别人知晓事情的全貌。是以,王黎左来右去都想不通。
“可能我哥我是不放心我吧。”许柚囫囵吞枣地回。
王黎张大嘴巴,一副要深究到底的样子,话还没出口就被不停拍打车窗的江楠给嚎了回去。
那傻姑娘,估计真以为她要被人拉去桥上扔海里。
“你别动了,姑奶奶……”王黎头发被薅得没个人样,他索性躺平,要死不活地挥手,“柚子我先不跟你说了,我送她回去啊,你自己小心一点,让司机来接你。”
“我知道,走吧。”
车身远去,傍晚的酒吧生意显然比白天好了不少,顾客进进出出,许柚不好堵在门口,抬脚离开了。
她没急着回家,就这么随意挑了根看得入眼的电线杆,肩膀靠在上面,双眼放空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边。
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发呆,有时候也是一种减压方式。
街上霓虹闪烁,车流涌动,五彩斑斓的灯光将整座城市渲染的繁华奢靡。傍晚的黑,也染上了一抹夜的欲望,年轻男女褪去一身疲惫,自由自在地去酒吧里蹦迪,青春张扬的大学生揣着兜里的生活费,到小吃街走走停停,吃得满脸油也快活潇洒。
忽然,视线中闯入两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黑衣少年略高,旁边穿白色衬衫外套的要矮一些,也要骚包一些。
淮城最近降温了,尤其是傍晚有些冷,大家冷就冷,都老老实实地穿外套。
那个骚包少年穿是穿了,偏要把衬衫解开,随着风乌拉拉地吹起来,脸上也是笑得肆意至极,好像全天下都没有什么能够瞧得起的。
骚包,还浪。
他看起来跟旁边的黑衣少年,很熟。
黑色衣服的就是宋祈年。
他一身黑衣黑裤,袖口卷起来了点,露出小半截儿冷白腕骨,手臂青筋凸起。头上罕见地戴了一个棒球帽,帽沿微微下压只露出了一个下巴,冷淡锋利,有一种很干脆的帅气。
又像是怕什么人认出他来。
“说真的,你上次真的很冲动。”
李睿搭着宋祈年的肩膀,“你怎么明着面儿泼人家酒的?好歹人家马上就要是你名分上的继母了,你不顾在坐那么多商圈贵人的面子,起码得顾忌下你爸的面子吧?”
说完,他瞥了眼宋祈年腰腹,“伤了吧?”
宋祈年拿着一瓶可乐,自顾自地仰头灌水喝,懒得搭理。
说到宋淮,李睿就一通火。
他气不过地骂骂咧咧:“这我就要说说你爸了!真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爸就跟有病一样你知道吗!教训就口头训斥训斥得了,像老李,虽然天天看不惯我,但从小到大也没见动过手。你爸真的太狠了,鞭子都能直接往你身上抽,我都怕他哪天把你打死了。”
李睿现在还记得订婚宴那天。
因为不是正式婚宴,所以只请了京北商圈里的达官显贵,人不多,但在座的每一个人地位都举足轻重。
这种场合,免不了虚以委蛇,互相奉承地打太极。
就在大家装得一脸祥和地喝酒攀谈时——
出了意外。
戴雨琳不知道跟宋祈年说了句什么话,除了他们,谁也没有听清。
只见宋祈年好整以暇地从凳子上起身,高挑修长的身形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他唇间挂着一抹亦真亦假的笑,慢慢悠悠地晃了晃酒杯,然后掀开眼皮,漫不经心地泼了戴雨琳一身。
少年嗓音淡淡:“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在场哪一个商圈里的人,见到戴雨琳不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地讨好?
因为不久的将来,戴雨琳将是宋家掌权人宋淮的第二任妻子。宋淮是什么人,在京北没人敢置喙。
除了宋祈年。
那天宋淮真的动了怒,还不等到地下室,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
少年清瘦单薄的腰背瞬间被抽出一条血痕,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唇色也泛起了白。
可宋祈年至始至终眼皮没眨一下,那根谁也折不弯的傲骨挺直着,他身形有些踉跄,眼尾也坠着汗,瞳孔里的嘲讽倒是半点不遮掩。他直起身,半掀眼皮,扫了眼对面的戴雨琳和宋淮,淡淡道:“你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套。”
“父亲,你真无能。”
宋淮震怒,让人将宋祈年丢入那个关了他无数次的地下室。却没曾想他轻而易举地逃走了,继而又逃离了别墅,光明正大地站在宋家老宅门口。
少年冷淡地扯了下嘴角,“以前不逃是我懒得动,不代表你真的能关的住我。”
不知不觉中,昔日无力反抗的少年,早已悄然变得强大。
宋淮派人去追,不料宋老爷子身边的人突然发了话,顿时没人敢动。
宋老爷子,是唯一一个让宋淮忌惮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能帮宋祈年逆风翻盘的人。
总说出身在豪门的少爷,含着金汤匙长大,众星捧月,风光无限。
李睿觉得也没说错,虽然他从小顽劣,成绩跟狗屎一样,老李天天跟他妈抱怨,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废物,要不咱俩打死他算了,再练个小号吧。
但长这么大,老李从没对李睿动过手,也见不得别人说自家儿子一丁点不好,不然直接翻脸!
圈子里的少爷公子哥儿们都这样,有的混球,有的听话,父母的话说得再重那也是吓唬吓唬,虎毒尚且不食子。
也就宋家是个例外。
有时候李睿也很心疼宋祈年,想要为他抱不平,可没有那个资本。
悲从中来,李睿叹息一声:“祈祈啊。”
又是这个欠打的爱称。
李睿跟宋祈年不算发小,虽然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但因为宋淮对宋祈年完全是封闭式培养,谁都没法儿见到他。
他们俩真正玩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也就初中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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