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垂眸看着她,心里温柔如一泓春水,反应过来,用眼神示意她乖一点。
陈淼鼓起脸,抿抿嘴巴,低眉顺眼地表示知道了。
太后坐在上首,眼神不乏欣慰地望着这一对璧人,心里也是高兴:“贵妃小小年纪,耐性倒好,哀家看着她这漂亮模样,心里就舒坦。也难怪陛下你时刻记挂着——罢了罢了,左右贵妃今日也听我这老婆子念叨了一上午的经了。”
陈淼连忙放下茶杯,吹捧道:“母后娘娘才不老,明明娘娘还那么年轻,还那么漂亮。叫外面的人见了,任谁都要说太后娘娘看起来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脸上的笑容真是又甜又真诚。
“呵!”端庄的太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见陈淼一脸摸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伯日孟晓说裙宜二五一似以丝宜二不着头脑但仍一脸真挚,她拿起帕子在嘴角掩饰地擦了一下,才又继续道,“贵妃你……小姑娘说话,就是有些太夸张了。”
话虽这么说,但太后觉得,被这般含笑生花美如天仙降世的少女一夸,身子骨都好似真的变轻盈不少。
身侧的芈盼春终于能插上一句:“太后娘娘说这话,春儿听了可不愿意!贵妃娘娘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端看陛下这般天下少有的出色品貌,太后您就不能这么妄自菲薄啊。”
太后虽不曾明言,但谁会看不出,她最满意、也最自得的就是眼前自己的儿子。
芈盼春眼角余光分明瞥见,太后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微微后仰,唇角也向上弯了弯。
她有些灰心,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
芈盼春也承认,最近自己的确是着急了,是她被往昔日子能压在一干贵女头上的春风得意惯得自大、嫉妒,可转眼面对从天而降那么大一个陈淼时,这些情绪她却又完全忍不住。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生了贵妃那般的风流样貌,陛下先前肯定就不会拖上这么久也不松口了!
此时陛下的视线轻轻扫过,尽管内心清楚那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的意思,但芈盼春还是立即挺直了腰背,竭力做出自己最美好的姿态——她要稳,要稳得住。
既然陛下那里不确定,那她就更要瞅准太后的态度,要牢牢记住,正有了芈氏本家的两个小姐在宫里争风吃醋、被陛下申饬后赶出宫去的前车之鉴,她才有机会,成了如今寄住在京城芈家的表小姐。
她再也不要回去老家那个远离京都的乡下地方,再也不要任由继母摆布自己婚事了!
芈盼春面上娇俏地浅笑,望着殿内一家三口和谐相处的温馨画面,好似也在感动欣慰。
容凛本还想趁机说声自己暂时不考虑选妃了,但见太后被哄得身体放松眉眼舒展,这个芈盼春也比之前的芈家人来得知机,他暗暗思量了片刻,决定还是暂且按下不表:“咳,母后,想来如今你也知道,贵妃向来是个实诚性子。”
陈淼虽胜在诚心,终究赶不上这些人精们晓得及时迎合太后心意。
芈盼春见陛下都出口应承了自己的话,便咯咯笑着,向太后撒娇:“姨母,您看~”
容凛正亲手给贵妃重新沏了杯酸梅汤,含笑望着这边。
太后点点头:“好了好了,哀家就听了你们的还不行吗?趁着日头正好,你们年轻人就出去玩吧。”
她看向陈淼和容凛二人,十分过来人地传授经验:“你们年轻夫妻,合该是新婚要多培养感情的时候。皇帝,你也总不能将贵妃拘在宫里,硬是叫她读书习字,她小小一人儿,正是可爱貌美的鲜亮年岁,你多带她看看花、划划船啊,就像城东有诗会、城南赛蹴鞠,你多带些人领着贵妃出宫去逛逛,也是好的。”
太后娓娓道来,看得出是早就想好了的。
陈淼坐在一旁,虽说拿了只杯盏挡在脸前,但两只眼睛越听越亮。
容凛本就有此意,温言道:“孤听母后的。”
太后瞧着陈淼兴奋的小脸,不由暗生怜惜,然后又打趣了一句:“否则——等贵妃膝下有了哀家的孙儿,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个相处的时间啊,就不知要被那天生的小魔星占去多少?”
“咳。”猝不及防地,容凛眼神忍不住有些错愕,“母后多虑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聪明儿子实在不开窍:“哀家这哪里能是多虑?”
自打见了陈淼真容,太后心底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又觉得情有可原。
但后来的发展她又看不明白了——这人都纳入宫了,她这皇儿怎么还把美人干晾在宫里了?
皇帝他、不会是真的……吧?
可也没听太医说过啊!按理说绝不可能啊!
太后难得感受到了焦躁,连烧香拜佛的次数都比以往频繁了不少。
容凛:“……也对,母后考虑得周到。”
他放眼望去,长宁宫里当值的宫人们,但凡能听见太后所言,也笑得十分欢畅。
反观陈淼,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小小地哇了一声,然后眼神憧憬,看向了身边的容凛。
太后心头闪过思绪万千,面上却一如既往,温和包容地只含笑看着这一幕,似乎半点也不介意,瞧着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容凛:“……”
容凛觉得自己此刻的神色一定很狼狈。
第22章
一大早,靖安坊的新贵老爷陈全,就命令下人在门前洒水打扫,显然待客上门。
要不是府上管家再三阻拦,陈全就要穿着光鲜衣裳,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在大门口守着了。
不过也没差,新贵陈老爷也就是没出府里大门,最后还是叫他坚持守在了那大门后头。
自从前两日得了宫里来人的信儿,陈全就盼着今天——他迫切想知道女儿是否适应得了皇宫里的新妇生活。
所以听说女儿能出宫,喜出望外的陈全都顾不得时辰,一个人在大门后的院子空地上来回踱步,又是期待又是心焦。
奉命照看贵妃之父的管家张勇,先前在后头跟认识的千牛卫协调了半天,回头一看,自家老爷又双叒叕跑出堂屋了,自是和人面面相觑,索性便放弃了叫主家按照礼节来的想法,由着他老人家心意接待女儿。
反正听千牛卫的兄弟说,贵妃是不会介意的,张勇心平气和地想,那么陛下好像也就不会介意。
……应该是这样。
……也但愿是。
容凛也没想到自己一抬眼就撞见了岳父大人。不过他见陈淼父女俩两两对望,兴奋得眼眶发红,甚至第一时间有志一同地忽视了自己这个大活人,便什么也没说,还伸手扶了扶陈淼的胳膊。
咳,左右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才让这相依为命的父女俩平白横生了许多波折。
而容凛这一番举动,都落在刚回过神来的陈全眼里,心里着实安慰——陛下果然是个大大的好人呐!囡囡身边是如此知冷知热的丈夫,他也可以稍稍放下些心来了。
到了这会儿,陈全在管家疯狂的眼神示意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得行礼。
他刚要躬身,就被察觉出的容凛含笑抬袖制止:法礼之外有人情,便是大臣们都在的场合,他作为皇帝也能允了别人免礼,更何况这还只是他微服私访呢?
容凛拉过脸色犹在激动的陈淼,并肩走到陈全面前,率先躬身行了一礼:“贸然前来,还望岳父大人勿要嫌弃孤此番唐突。”
他话出口得自然,动作得也自然,眉眼清黑如画,随手拂袖的样子都好看。只要容凛愿意,他可以表现得十分温雅可亲平易近人。
古人说君子温润如玉,容凛模样生得好,但更难得的是他身上备受仕林赞誉的气质,仿佛他天生便蕴有一种力量,渊渟岳峙,沂人春风。
不等陈全惶恐,容凛就搀住了他一双胳膊,并解释说:“只是孤出宫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届时定然会给岳父增添许多无端烦恼,便不好大张旗鼓地前来了。”
陈全自是连连点头,忙说:“草民不敢当,不敢当。”
容凛便微笑道:“不分皇家民间,都有新妇回门的习俗。孤如今晚了这许久,望泰山莫要怪罪。”
陈淼吸了吸鼻子,脸颊通红,眼睛也通红,也赶忙学着容凛的模样行礼:“阿爹安康!”
陈全越看女儿,心里越是欢喜,激动得手都有点哆嗦,一时间,这份满意与激动令他连容凛的身份都不怕不顾了:“乖女儿!谢陛下!咳,我是说起来,起来!”
陈全转眼见陈淼一身绸缎,人不仅没瘦,甚至小脸圆润得都能掐起来了,顿时笑声更大,由着闺女女婿将自己拱卫搀扶着进了正房。
张勇在后头跟着,看得牙疼:自家老爷还记得自家女婿是个皇帝吗?
陈淼一进主屋就迫不及待地问:“阿爹,你现在成老爷了啊?”
“慎言!”陈全悄悄望了一眼皇帝女婿,“都是托了陛下的福。”
容凛不由失笑:“有劳岳父久等,孤和淼淼是出发得晚了些。”
学有所成的贵妃娘娘,从陛下嘴里得知奖励竟然是容凛休朝那天能带她回家看老父亲,兴奋得当晚干了两碗饭,也担心得容凛在昭阳殿多待了一个时辰。果不其然,当晚,在容凛严肃不失无奈的眼神注视和挽翠晨星的陪伴鼓励下,陈淼绕着大殿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圈。
而且从那以后,陈淼就致力于每天都让挽翠换妆,昨晚上她还兴奋地试了许久的衣裳,今上午出门的时候才不纠结了。
“没有没有。”陈全连连摆手,看着尊贵端庄了何止三分的女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认识了一般,“是草民太着急了。”
陈淼看着她爹朝自己望一眼,又望一眼,不由眨眨眼:“阿爹你想我啦?”
紧跟着容凛陈淼身边伺候的宫人,这会儿也三三两两地进了屋,陈全都看着眼生,当着众人的面,他听闺女的话唬了一跳:“咳,咳咳,嗯。那当然。”
陈淼捂住嘴巴窃笑,露在手掌外面的两只眼睛弯成月牙。
容凛看着她暗藏得意与淘气的小脸,嘴角弯起,强忍住笑,将陈全准备好的新鲜莲子杯盘递到她手边:“喏,你爱吃的。”
“我就知道阿爹也想着我!”陈淼美滋滋地接过去了。
陈全看在眼里,面色不由跟着缓和下来,他这个人,往日里就心疼女儿,陈淼又生得可人疼,又表现得非常好养活,陈全打渔,她就爱吃虾吃蟹爱吃鱼,也爱吃菱角莲子莲藕。
有时候,连陈全都要分不清女儿是真的爱吃,还是只因为她太过懂事。于是在陈淼小时候,他宁愿少给女儿买身新衣服,也舍得花钱给她买好吃的,不愿在口腹之欲上头亏待了她。
陈淼一边剥莲子,一边发出满足的声音:“阿爹你是不是现摘的?哇,这个尝起来好甜好新鲜!这个这个,阿爹你吃,陛下,你也吃。”
要不是陈全在场,容凛都有些想拍她脑袋瓜:小机灵鬼,虽然是先给了阿爹,然后才想到陛下兼相公,但好歹知道留给人的都是自己剥得完整的——没见对面管家嘴巴都紧张得抿起来了吗?
于是容凛又弯了眉眼对陈淼笑:“应该孤给你剥的,你爱吃就多吃些。”
见状,陈全心里点头,面上仍守礼道:“你们夫妻……咳,陛下和娘娘吃就好了,草民早就吃过了。”
站在身后等着伺候的张勇听了恨不能捂眼:知道了知道了,知道老爷你是想要家里小姐兼贵妃娘娘描补,但这么多人听着,您就真的不怕别人说你怠慢陛下、让人吃剩下的吗?
难怪陛下不愿火上浇油,怕令老爷暴露在诸多人视线底下。
陈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就算阿爹你吃过了,那也不是我给你剥的呀!”
这话在过去的十六年里,陈淼已经说得十分习惯了,她得亲眼看见阿爹吃进去才算真正放心。
唔,只是现在家里环境好了那么那么那么多,阿爹应该不能跟往日一般那般舍不得留给他自己了吧?
陈淼心里暗暗寻思:不行,她还是得多亲眼看看才行。
接下来,她就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将从宫里带来的好东西一一展示给陈全看,容凛也跟着看了。
唔,其中好些都是菜方子。
陈全刚才放下心,这会儿担心得手都抖了:他……他有个往娘家扒拉东西的女儿,还当着她夫婿的面!
“阿爹你要开心嘛~”陈淼拖着又怪又长的调子,撒娇道,“你看女儿我孝顺,我都要替你觉得开心啦~”
她又回头去拽容凛的袖子,寻求认可的声音又娇俏、又动听,形容姿态也万分可爱:“你说是吧,陛下?”
容凛自是含笑地满口答应:“当然。”
张勇目瞪口呆。
虽本就是被陛下派来陈府的管家,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家传说中的贵妃女儿,只能说……果然名不虚传。
“咳,”陛下都不介意,陈全只好安慰自己陛下家大业大,但仍然努力做出了严厉的样子训斥女儿,“不要作怪!”
陈淼有些失望地撅了一下嘴巴。
容凛见他俩父慈女孝,心里也产生什么奇怪的感受。
陈淼对待陈全,和在太后面前显然态度不大一样。
但容凛倒不至于觉得是陈淼有心怠慢了自己的母亲、当朝的皇太后,毕竟,连自己与母后的相处看着也淡淡。
一家人寒暄过一段时间,就到了饭点,陈全表现得十分谦虚,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家里厨娘手艺一般。之前草民,呃,我没听宫里来的人说起今天陛下也会来。”
陈全一开始还以为这回就像刚得知女儿封妃那次,他和女儿单独待些时间。
他犹豫着说:“所以,草民……咳,我就听了管家的,我们父女俩相处本就是心意,再说,我再怎么准备,也肯定比不上宫里的御厨。索性……咳咳,今日就只好叫陛下和娘娘将就着吃顿便饭了。”
陈淼咕哝着:“……都说了阿爹不要叫我娘娘了嘛。好别扭啊。”
容凛和张勇对视一眼。
张勇瞬间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在得到陛下肯定的注视后,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
容凛顺着陈全的意思坐下,摇了摇头:“本就是自家人吃饭,哪有将就一说?”
陈全老老实实道:“我本来还想着找凤来仪定上一桌,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但听管家说了,宫里吃饭都有人试菜,我听了,也担心外头的怕不安全,不想多添麻烦,便放弃了。”
陈淼竖起耳朵:凤来仪?好的,她记住这个名字了,等有机会她就逮住陛下撒娇,叫他带自己去。
这一走神,导致陈淼在喝鱼汤的时候,嗓子好像被刚吃的米饭粒卡了一下。
她没忍住,呕了一声。
容凛立马关心地起身看她。
陈全本来也想着是她不小心,但见容凛的动作——
陈全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好像想明白了,变得满面红光,喜色简直控制不住地要从皱纹里流出来,失口道:“乖囡,你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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