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淼大概是知道自己美貌的杀伤力的,但她一来从没有沾沾自喜,却也绝不会清高到放弃使用这份绝无仅有的力量。
容凛觉得,她冲自己撒娇的时候就越来越熟练了。
但凡他一想起来,就不禁有些失笑——
倒是陈淼,一见他笑,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她故作矜持地拂了拂耳畔柔软的毛絮,仰着下巴笑眯眯道:“母后叫人给我做的——今天我才专门穿出来给陛下看。”
半晌,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小跑到容凛面前,兴冲冲地把狐裘的一角往陛下手里一塞。
即将出宫的兴奋,显得陈淼气色极佳,笑靥如花。
说实话,顾忌着是要同陛下一道微服出宫,她今日的打扮又怎能说的上夸张——想来还是容凛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本就有超出十分的美貌在,放在有情人眼里,顿时就更被放大几分。
容凛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陈淼牵住,拉着他就要往自己胸前靠。他唇角弯得更深,点点头,温声道:“的确,我们淼淼怎么看都是绝代无双。母后和孤,都喜欢淼淼。”
他这句话说的蔚是温柔,神情也是温和而愉悦的,俨然是一个温柔丈夫,即将携自己心爱的小妻子散心出游的情状。
被人夸奖外貌这类的话,陈淼听得多了,阿爹在家时就时常夸她。
可如今回望,在记忆里细数,她从陛下嘴里听的却并不多。
陈淼内心一下子就忍不住变得温柔又高兴起来,整张脸绽放出一种美丽的神采,接着她就踮起脚,想要和他说些悄悄话:“我也喜欢陛下。”
她的语气像是有点害羞,可瞧着又分明是极坦然的,眼神天真又单纯,真诚又热烈。
陈淼胳膊贴着陛下的胳膊,眉眼弯弯,语气活泼又轻快:“冬天的鱼其实也不这么难得。夏天的时候,我坐在没过一会儿,就能钓满满一筐鱼上来了,比阿爹都快!不过阿爹也很厉害,他找的地方蚊虫总是很少。到了冬天,就更好玩了,邺水上了冻,冰很厚,鱼都在下头,阿爹就拿了锄子在前头破冰,咔擦咔擦的,可使劲了……”
容凛一度想开口说话,都被她的笑语打断,不知不觉就被她牵着手走到了宫殿门口。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地走神去想:咳,岳父他老人家在爱妃心目中究竟是有多么的英明神武——所以,他也想着:什么时候,他家爱妃嘴里才能时不时就提起“陛下说”,而不是那么频繁的“阿爹说”……
陈淼笑了一声,轻轻捏了一下容凛的手,低声道:“陛下今天真好看!”
时阳光正好,冬日里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容凛穿的深色貂裘上,竟跟照在南国进贡来的紫金琥珀上一般,晕染出浮浮一层朦胧的紫彩,更映衬出主人那张如玉一样的面庞从容淡泊、雍容华贵。
陈淼越看越喜欢——虽然,她以为自己一开始钟情的,是陛下面对自己的百般温柔,但当容凛看上去威严时,她、她当然也十分倾心了!
心念一动,她便高高兴兴地扑进容凛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又抬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白皙的脸,见容凛对她的一系列动作,先是眼神错愕,继而又只是纵容地笑——
陈淼就踮脚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晨星便在这时从殿外探出头来。
她一眼就望见了陈淼,立刻叫了声:“阿姐。”既然是要出宫,娘娘是不能叫了。
陈淼敏锐地从容凛怀里望出去,就见一个青衫绿裙、梳着垂挂髻的小姑娘正只露了半个身子、一个脑袋进来,跟屋里人对上眼神。她表情本是寻常,过了会儿,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随即眼神呆了一呆。
容凛还将爱妃之前那段时间的害羞当做情趣。
挽翠却也在不久之后,就敏锐地发现了陈淼有些不对劲的神态。
于是被私下“教育”一番过后,晨星终于晓得自己,咳,太不给娘娘留面子了——这样会让娘娘害羞的!
这会儿,晨星顿时惊觉自己是否又打搅了娘娘和陛下的好事,吓得她赶忙左右望了望,确认挽翠已提前一步出殿才敢埋着头退后半步。
她立正了身子,低声地、惭愧地问:“陛下,娘娘……咱们这要出发了吗?”
陈淼心脏飞快地蹦了一阵——不是害羞的,倒是被晨星这丫头吓的——才绷着脸强装淡定地说:“好的,我和……夫君,”她抬头看了眼面上不动声色的容凛,也渐渐同他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这就出门了。”
*
要说陈淼心里最高兴的地方,就是自己自从成了陛下的妃子后,某些方面似乎就能更肆意了——尤其是当她确定自己不用再像过去那样,太过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
要知道,为此,陈淼觉得自己都隐约养成了一种反射:除非是那种太过分的、狎亵恶意明显的眼神,她一般已经很能忽视某些人别有意味的打量。
陈淼在路上就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见路上人不多,还跳下来踩了会儿雪。
那模样新鲜得跟什么似的,叫容凛看得以拳抵唇,忍不住好笑。
到了目的地,她又重新戴上了风帽,在酒楼门口由容凛搀着手下了马车。
他们身旁还跟着李雎和卓元斌,也都是凤来仪的掌柜账房都眼熟的人物。
李雎跟作势要上来招呼的伙计微微摇头示意,后者识趣地噤声,随即转了个方向。
陈淼这会儿看什么都新鲜,心里还打算仔细瞧了,下回见了阿爹同他说。
容凛本作势要为陈淼摘下风帽,被小姑娘连连摇头拒绝。
他便作罢,一边领着她望三楼包间走,一边对她说:“说起来,这里大师傅的拿手好菜就有一道醉仙鸡,是这家祖传的手艺,常宁那丫头就最喜欢来,她小时候过生辰,还闹着想要把人家请回家里去,说是要连吃上一个月。”
常宁很喜欢和陈淼这个天仙一般的皇嫂聊天,甚至都愿意主动往她一直有点怵的容凛皇兄这里跑了。
但后来因为她被家里催着相亲,只好含泪减少了入宫的次数。
不过常宁内心对美人的诚心天地可鉴,时不时要打发人进宫向表嫂请安,道是北城山上的花开了,我专门折了一枝给皇嫂送来,前天的诗会某某作了一篇绝句,我拿特制的花笺抄了呈给皇嫂见见。
陈淼好奇地眨眨眼:“那之后呢?常宁如意吃上一个月了吗?”
“怎么会?”容凛好笑道,“姨妈叫她收拾收拾早点睡。她又哭又闹也没用。淼淼你是不知道,当时她觉得自己被爹妈哄骗了,都难得鼓起勇气告状到我这儿来了。”
那时候常宁还比较天真,见祖母平德大长公主跟看狮子猫似的看她在地上打滚,就突发奇想,觉得宫里的太子哥哥一看就是说一不二的模样。
“……嗯?打滚,吗?”陈淼呆呆地重复道。
她不禁回忆起常宁面对自己时的模样,多雍容矜持的贵女啊,当即就有些难以想象地咦了一声。
容凛便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难得调侃:“常宁那丫头——净在淼淼你面前表现得端庄了!”
陈淼想了一下,便一派天真无邪道:“对了,表妹还曾偷偷跟我说,等我哪天出宫告诉她,她愿意领我去她祖母那里去。”
至于去干什么?
噫,那当然是,欣赏一下平德大长公主英俊的面首们啦!京城中不知有多少民众都很好奇的好不好。
陈淼也好奇很久了。
怔了一下,容凛就立马想通了其中关窍:“咳。”
这个常宁!
……
陛下在前头,一一与贵妃讲解表妹往日的糗事,态度出奇的耐心细致,要是让常宁乡君知道了,估计得气的脸发红。
李雎也看的不由好笑——
说起来,从前陛下偶尔谈及自己将要共度一生的人,既要求美丽,又需要聪慧,须得知礼端庄,还要善良刚强,如此才堪为一国之母。
当时陛下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如今凡心一动,竟能低下头,悉心请教起贵妃要如何插鱼、如何堆雪人了——仿佛先前所有的眼高于顶,顷刻间就成了浮云一般。
与前头一对小夫妻隔着一段距离,向来追寻风雅的李雎手里更是摇着把上书“风流倜傥”四个大字的坠玉折扇,摇头晃脑地说:“任凭咱家公子如何的英明神武,那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他还唱出来了!
行事素来板正的卓元斌真瞧不过他那走路一步三晃的浪荡模样,眼皮簌簌直跳,恨不能上去给他一拳:“为了这所谓的一身风度,你也不看看今儿什么天气,刚才还当我面打哈啾呢——还扇什么扇?”
李雎却表现得瞧不起他似的,闲闲撩人一眼:“卓郎呐~”
他看卓元斌,就像看着个不经人事的雏:“等你日后成婚就知道了——这夫妻之事啊,就得有来有往!至于说旁人,就是道下酒菜。”
有情人嘛——
咳,想当初,就是对上他家娘娘这等倾城绝色,他李雎也只是失神一瞬,继而就投入到对他家陛下的担忧中去了。
李雎胸中升腾起淡淡的自豪。
单身依旧的李大公子对此很有心得,对着一脸不耐的卓元斌谆谆道:“咱们做男人的,为人可风流,却不能下流。既然成了婚,就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对家里的妻子,男人要爱,要敬,要尊重,要包容。至于外头的女人,就成了老虎,要敬而远之……你看我,外面都说我风流,可你什么时候见我对着人良家女子轻佻过?”
自诩风流不下流的李公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前头的陛下拐了弯,眼看要上了三楼,却撞见对面刚走出另一个眼熟的公子哥。
那人生得不错,锦衣华服,仪态也挺好,偏一对上他家娘娘,就张大了嘴,模样瞧着简直是要吃人——
李雎登时一把收了折扇,沉声道:“这就是下流啊!”
第40章
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方羡。
方羡却是和友人约在凤来仪,以借酒消愁的。
方羡的堂弟,方盖,只比方羡小了一岁,今年却已经成了举人,本打算一鼓作气接着考,春闱却未中。
可方盖的成绩显然大有可为,这十九岁的举人啊!比他亲爹二房老爷当年强多了。这等年纪的举人放眼全国已算是个人才,之后方盖又靠着家世引荐,成功结交了许多清流好友。
话说二房老爷方济,在户部苦熬多年,终于升到了从四品参议的位置——那也远比诚意伯方淮凭世袭才挂名得来的从四品武将,要清贵有实权的多。
诚意伯府老夫人自从普华山上祈福回来后,多年修炼的好脾性险些彻底破功。
老太君将大儿子一家都叫进正堂去,在祖宗牌位面前痛斥他们真是不自量力,却又胆大包天,眼里真是没有她这个人了!明明心比天高,却又行事不密,都已经拉下脸来算计人决心攀附,临了临了,却还想贪个好名声——早早在将贵妃入府的第一日就将人认下,又能如何了!那时候的伯府是配人不上吗!到头来,此一时彼一时……
幸好幸好,她还有懂事的小儿子给生的上进的小孙子。
于是方羡不得不开始忍气吞声,跟着一向讨厌的堂弟学着如何上进。
而同为国子监生,方羡和后者的好友圈从本质上就有所不同,偏他近来还一直被妹妹母亲父亲催着去亲近那些清流同窗,方羡不被人接受之余,反受了不少疏离冷眼。比如夏时广德侯嫁女,同样是跟着父亲去参加婚宴,方盖与同窗聊的热络,他一走过去,双方很快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无甚可说。
结果到头来,他亲妹妹却要闹着嫁给当日其中一个酸人了!
……真是欺人太甚!
在和友人嬉笑怒骂、推杯换盏的间隙,席上有人拊掌道:“咱们世子爷真是出息了,眼瞅着要往正道上走。你说你光在府里费那心思,据说私下里还要临了那神女图,没日没夜,天天画,又天天改,自个儿又有什么意思?”
方羡脸色一白,重重地说:“哪有!还不是我被家里催着上进!再说了,呵,我又算得上哪门子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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