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被云舒说的一愣一愣的,逻辑都被人理顺了,很难拯救回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咬着牙,用食指指着云舒说道:“你......你!”
云舒这才转眸,恭敬地对县太爷说道:“县老爷,事情已经明了了,请您做主吧。”
县太爷这么一听,朝云舒点了点头,醒木一拍,事情尘埃落定。
判的结果是顾丹仍旧交给顾家管,王家今天必须要将顾丹送回顾家,否则就要强制执行。
王老爷自然不肯认这个结果,在公堂上闹着说道:“青天老爷,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王家给您送的东西你都收了,怎么如今倒是替顾家人说话了?!”
云舒其实也有几分疑惑,毕竟他也打听过,县太爷是收了王家的钱的。怎么结果没有收他们顾家的钱,反而他们顾家还赢了?
若说是反对贪污,似乎不对,要说是贪污,好像也不是很对。
就在云舒疑惑时,就听县太爷狠狠敲了一下桌子,对王老爷吼道:清水文吃肉文都在抠抠峮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大胆王生!输了官司居然还敢在这里胡搅蛮缠,污蔑本官!来人!给我打他二十个板子!”
于是王老爷就这么再次没了孙女儿不算,还在衙门挨了二十个板子。他本来年纪也不轻,这么一顿板子下来,想必是不止半个月养的。
事情了案,云舒于是在今晚之前,就见到自己的侄女儿,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晚上顾英磐来了一趟,跟云舒商量了一下搬家的事情。
云舒趁机问了一下叔叔,对于今天知县的判法的疑问。
顾英磐今天带着人去守着王家,因此没有跟着云舒他们去打官司。听了云舒的描述之后,顾英磐说道:“这事儿说着也挺复杂,既然他不收你的钱,又帮你正常解决了官司,想必是有想要交好的心思,况且你又是我们县里出来的,将来都是人脉,走之前,不管如何还是去那便问候一声吧。”
云舒听后应是。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应酬,但也是不得不这么做,总之现在一家子人还在人家地界上,总要识点儿抬举。
于是云舒第二天就带着弟弟,拿了些礼物去县老爷那里拜访,果然人家也是热情款待。
中间也没有聊什么政治经济,只是浅聊了一下未来的打算,吃过饭之后,云舒便从县太爷家里出来了。
之后又听说了县太爷将王家给的钱也都还回去了的消息,想必是怕王家人那捏住了罪证,于是干脆不收那笔钱了。
在云舒看来,县太爷还是想要那笔钱的,这会儿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似乎不大准确,但百分之七十黑还是靠谱的。
然而为了云舒的人脉,为了将来不要得罪了两个可能做官的人物,为了不得罪整个顾家,县太爷还是做了妥协的。
他原本可能是想要贪掉那笔钱,然而王老爷既然都说出了他收了钱的事实,那么这笔钱,自然是不能再要了。
王家虽然拿回了打官司打点的钱,但实际上,他们家失去的可能更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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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官司打完之后, 林氏跟顾晴便忙碌了起来。
虽然顾家人也不多,贵重东西也不多,但是收拾起来居然也找出不少东西,多都是之前两年家里还有些钱的时候买的。
那些陈旧的布料、衣服, 卖了不止几个钱, 放在手里又十分鸡肋,最后还是选择带走。
家具是都准备放这儿的, 将来这老家还是一条退路。
就是家里的书本多, 零零总总算起来能装两个箱子, 最要紧的是十分贵重, 许多都是孤本, 当初许家眼馋的就是这些了。
这些整理起来都得用布包着, 因为容易坏,不易保存, 所以要费许多心思。
家里的事情大都交给女人们打点, 云舒则是负责在外面包船,顾家大房二房两家人,加上仆人跟行李算起来要占的面积不小,云舒便订了两艘船, 定好日子就出发。
之后为了安全起见,还在镖局定了几个保镖跟着,这样,一家子人的积蓄便是所剩无几了。
接下来也只能是等去到凤城再一点一点重新积累, 云舒确实还是挺担心接下来去省城的盘缠的。
做好了这些杂事之后,这日云舒到家门口, 正瞧见丹姐儿在门槛上坐着, 头上用红绳扎着一对小辫儿,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瞧。
升儿由于之前的一次疏忽,叫王家抱走了丹姐儿之后,再也不敢将视线从丹姐儿身上移开一秒。
之后即便是想要如厕,也得先将丹姐儿抱回屋里,然后关上大门,等他方便过了之后,再将丹姐儿抱出来让她自己玩儿。
云舒见小侄女儿可爱,走到丹姐儿身边,将她抱了起来,“丹姐儿,在玩什么呢?”
侄女儿身上香香软软的,云舒抱着都觉得自己心都化了,不敢将姐儿抱得太重,生怕小孩儿肌肤嫩,他一个不小心抱坏了。
“舅舅,舅舅,我们要走了,就得跟祖父祖母他们分开了吗?”
云舒见外甥女这么问,问她:“丹姐儿想跟祖父祖母他们在一起吗?”
顾丹摇了摇脑袋:“不想,如果跟他们在一起,丹姐儿就不能跟娘在一起。”
接着,顾丹双手搂住了云舒的脖子,将整个脑袋靠在云舒的脖子上:“舅舅,娘不喜欢祖父祖母,祖父祖母不喜欢娘。我喜欢娘,可我也不想不喜欢祖父祖母。”
云舒垂眸,没想到丹姐儿才两三岁,年纪这么小,已经知道了讨厌和喜欢。
“那你可以不讨厌祖父跟祖母,丹姐儿不用讨厌他们。”云舒伸出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
但是这么小的年纪,云舒只希望自己的小外甥女儿能够好好地、快乐地过着她的童年生活。
至于王家人,反正已经不用再见面了,又何苦让女孩儿幼小的心灵多一份痛苦呢?
憎恨就是得时刻在意,去回想,但是遗忘就是另一种释然。
夜晚,王家。
王老爷自从那日被打之后,在家休养了两日,被打坏的皮肤已经有了结痂的征兆,但是行动起来还是比较困难。
这两日里,他一直在回想着过往种种,想的最多的自然是儿子在时的时光。
当初他儿子考上举人,县里少有比他们家还要风光的人家了。
就连现在的县太爷,当时还要跟他儿子称兄道弟,叫他一声伯父。
可如今呢?只怕连钱也买不到这一声“伯父”了。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儿子死后的种种事情。他现在看来,之前的一切就仿佛唱戏一般的不真实。
之后又想,要是康哥儿是他们家的种儿该多好?要是没有将儿媳赶出去该多好?要是丹姐儿还能在家朝他一声一声地叫着“祖父”该有多好?
然而时间如水,不可倒流。
如今,面对发生过的一切,都只能叹一句命罢了。
太太赵氏从屋外走了进来,亲自端了内服的药来喂自己的丈夫。
“老爷,这段时间我病了一场,许多事儿也想通了。咱们早年不好好对待儿媳妇,为了一个孙子疯魔了,这一切也都合该报应在咱们身上。儿子做得没错,当初写休书让儿媳走是好事儿。
好好的一个人待在咱们王家,被折腾的这样。她本就不该嫁到咱们王家,当初我们家高攀了她的,却不好好珍惜,如今她走也是应该的。咱们以后,也就好好过吧。有没有孙子,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老两口都五十了,不要再折腾了吧。”
王老爷闻言,心想果然还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妻,妻子已经将他内心所想都说透了。
接着,只听王老爷重重叹了一口气,想是呜咽着说了一声:“罢了。”
※
这边,云舒跟丹姐儿玩了一会儿就到晚上用饭的时间了。
他正抱着丹姐儿去吃饭,结果瞧见笙歌从外头进来了,便问他:“你打哪里来的?一下午不见你的人影。”
笙歌低头说道:“仇二爷那儿来的,就要走了,想去瞧瞧他。”
云舒见他说话声音低低的,不太对劲儿,说道:“你把头抬起来说话。”
说完,就见笙歌听话地抬头,拿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云舒。
云舒一看,便回想起之前从燕城出发前,仇二爷身子就已经不大好了。
只是最近家里的事情太多,去凤城的时候,他不但要看房,一应修葺的事情还要忙,不止如此也还有柳家的馆要代,一切忙得不得了,不过面上还能保持两分从容罢了。
回到家后又要忙着打官司,然后就开始准备搬家,连逗小侄女儿玩还是忙里偷闲。
一时间也就忘了仇二爷的病情了,毕竟也不是天天见着,亏得笙歌还记得仇二爷。
要不是笙歌今儿这么一趟,云舒只怕从燕城回凤城的时候还想不起来仇二爷呢。
“他身子怎么样了?”云舒试探性地问道。
笙歌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中用了。”
云舒听后,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仇二爷求死得死,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旁人看来,多少有几分惋惜。
云舒怀里的丹姐儿见云舒谈起,小肉手捧住了舅舅的脸,跟云舒额头对着额头,说道:“舅舅不要叹气!”
云舒这才展颜笑了笑,“好,舅舅不叹气。”
他这个侄女儿,真的又乖巧又聪明。
将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云舒才对笙歌说道:“明儿我去瞧瞧,之前跟仇二爷说过回来就去看他的,这两日不得空儿,明儿你同我一起去。”
笙歌应了,二人这才去吃过晚饭。
晚间林氏听说恩人病了,吩咐云舒明日带二两银子过去,还有之前从宋城带来的滋补药材,全都拿去给仇二爷。
他们家现在也实在拿不出钱来了,这二两银子还是硬凑出来的,也足见林氏对仇二爷的感恩之心了。
第二日,云舒跟笙歌带着药材跟钱去了仇家。
仇二爷的宅院被修葺过,想是笙歌的手笔。这日是上学的日子,所以不见朱茂在,平时他得空的花是必定要来闹腾闹腾的。
将药材交给了老妪,吩咐了用量之后,云舒便跟笙歌去了仇二爷的屋子。
早些时候他还要强不肯躺在床上休息,如今已经是走不动路,只得躺在床上了。
见今日云舒过来了,仇二爷才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呢,要不然,我都要入土了。”
“二爷,许久不见了。”云舒看着他原本清癯的面庞,变得没有二两肉,眼里藏了些悲伤。
仇二爷见他伤感,一个病人反而安慰他:“人总有一死,顾少爷也不必为我个糟老头子伤神。你知道,我本来就不为活着。”
说着,他便眼神示意,让笙歌从屋里出去。
笙歌见状,知道仇二爷有事儿要交代,屋里的两个人他都是极其信任的,因此没有疑问便出去了。
云舒看着笙歌走出去,这才对仇二爷问道:“二爷有什么要交代的和我说,能替你完成的,我都替你做了。”
仇二爷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要你替我做的。只是一点,我死了之后,没有后人。”
云舒接道:“让笙歌给你摔丧架灵。”
仇二爷赶紧道:“很不必,我死后,只用草席子一张,将我卷起来埋了便好。这些身外的事情,就不必弄,千万也不要让笙歌还有朱茂那小子为我做这些。我最后就想同你说这些,你替我看着笙歌他们。”
云舒猜出他的顾虑,是怕死后还让笙歌他们攀上什么关系,免得连累道他们。
于是云舒点了点头:“仇二爷,你放心,你吩咐的,我一定做好。你还有什么话,就同我说。”
明明即将赴死了,仇二爷的脸上却出现了释然的笑容。
“我本是姓邱的,几百年前天下大乱那会儿,我家讨伐逆贼有功,被皇帝改姓连宗,改成武姓,从此就是皇姓,我先祖打下了基业,追溯史上该是梁王。”
云舒听到这里,就清楚了仇二爷的身世了。
本朝皇帝姓秦,但是先朝皇帝姓武。
后来遭逢了乱世,就像是周朝之后有有春秋战国才有秦汉,秦汉之后又有三国,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云舒这个朝代两三百来年前也是乱世,太1祖平定天下之后依旧还是乱,这盛世和平,是几代人努力挣来的。
然而在这之前,曾有几个自立为王的小国。云舒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曾经的中原地区原本是梁王的天下。
梁王因为跟先朝皇帝连宗也有了武姓,因此也算皇室,在乱世之中很有些拥护者。
只是后来梁王的即位者政治眼光不怎么样,于是被手下一个姓秦的将领夺了江山,这便是本朝的由来了。
按照道理来讲,仇二爷应该是前朝贵族。
太1祖夺了梁王的江山这个故事,是在些许史书中记载的,只是记载的十分温和,不是太1祖逼着人家将天下给自己,而是一种禅让。
而且史书还记载太1祖比较“仁慈”,曾经下令说,只要是武姓的人,即便后人谋反,也不能诛灭他们一族,相当于给了他们一块免死金牌。
云舒刚理清了来龙去脉,就听仇二爷继续说道:“我曾祖父那一代的时候曾经掀起叛乱,想要夺回江山,只可惜兵败了。从那之后,虽然留下一条命,但是之后一家就被管控了起来,许多事情不能做,也无法出国,连出城都要被盘查到底,如此,好好的一个家族也没落到如今地步,直到我这一代,就剩下我一个了。”
云舒听到这里,其实还挺震惊的。
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当初明明听说仇二爷家曾谋反,却没有被株连九族,反而好好活着,并且有些人脉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一些情况。
讲完之后,仇二爷的眼里闪出两分落寞,随即很快就被遮掩了过去。
“所以你明白了,我的衣钵谁也不能继承,你家笙歌是好的,可惜我无法叫他认我做个干爹了。我这一套武术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初我先祖进出敌军营地,几进几出,斩下敌方首级才被赐了皇姓。我实在也舍不得断了传承,如今叫他们学了,不过是无法叫做邱家拳、邱家刀罢了,却总算还有人传承下去。”
云舒这才懂了仇二爷的心思,总算彻底理解了他。
“只是一点我还要吩咐你,笙歌是有夯性的人,你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会动什么歪脑筋。朱茂却性格机灵,但是有时候认死理,比我这老头子还要倔强两分。”
云舒闻言,倒是笑了,没想到仇二爷也直到自己的倔脾气。
仇二爷知道云舒在笑什么,也浅浅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初我是不想教他的,只是天意似乎叫我必须要带带他。如今我要去了,没有机会教导他,你既然要走我也是拦不住你的,只是叮嘱你一句,也时常跟他书信联系,别叫人带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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