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终究是师徒一场,没想到仇二爷死前还记挂的都是两位徒弟。
第53章
之后便没有什么人不可听的了, 仇二爷于是让笙歌进来,商量了一下身后的事情。
他的想法就是将家里钱财都给了一直跟着他的下人,然后云舒他们只是一张草席子卷了他便是。
“我知道你们不肯,必定要拿出些钱来为我操办。我的想法, 是如若要这样, 不如将我一把火烧了,交给照顾我的下人, 带着我的骨灰回到我江东老家去, 你们若要铺张麻烦, 必定我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
云舒对于火1化这种事情倒没有那么介意, 毕竟二十一世纪, 基本都是火化尸1体的。
但是古代讲究留个全尸, 一把火烧了,听来简直大逆不道。
仇二爷知道云舒的顾虑, 便说道:“我不介意这些, 你们照做便是。”
这是仇二爷的遗嘱,他自己都愿意了,云舒他们自然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应下了。
到了晚间, 云舒便跟笙歌回去了。
到家跟林氏商量了一下,最终看着还是得耽误几日,只等仇二爷咽气了再说。
结果没过两日,跟着仇二爷的老妪就匆匆来了, 同云舒他们说了仇二爷的死讯。
云舒他们也不意外,那老妪也不意外, 仍旧是那么苍老, 看着没有一丝生气。
仇二爷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朋友, 第二日,云舒他们只是派人去跟在镇上的朱茂说了一声,让来看了仇二爷最后一眼,连林氏他们也不用去,这是仇二爷之前交代过的。
叫齐了来送的人之后,云舒就照着仇二爷说的,也不给他守丧,不用过了头七,直接砍了些柴火就在仇家附近一块空地上烧了尸体。
火烧了许久许久,黑烟飘散在空中,仿佛仇二爷一身的怨气也随之消散了。
云舒他们等到了火焰燃尽,然后准备将骨灰装起来。
正当他们将骨架打碎,装到罐子里时,朱茂从怀里拿出了一片薄薄的瓦块,然后一摔,就这么将瓦块给砸碎了。
云舒他们还是听到声响后,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摔丧架灵,是孝子的礼节。然而仇二爷并没有后人,因此不该有人给他摔丧。
还不待云舒做出什么反应,他身边的笙歌就已经大步垮了过去:“你做什么!二爷说了,不让人给他摔丧架灵!”
这还是云舒第一次见笙歌发脾气,之前他跟人打架,云舒也不曾见到,这会儿倒是看得真切。
笙歌从来都是一脸的性冷淡,脸上要不是偶尔还会笑笑,云舒都差点儿以为他是天生面瘫。
今日的怒气倒是十分明显,一张英武的脸一旦蹙起那双剑眉,整个人都威武了。
他的这副威武模样,又正好同对面看着气质吊儿郎当的朱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知道他这么说过,活着的时候就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叨。我耳朵都差点儿被念到起茧子了。”
笙歌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朱茂耸肩:“因为我不听话,我从来都是个不听话的徒弟!”
然后,只见他朝前走了两步,到了笙歌的跟前,直视着他说道:“不像你,是个听话的乖徒弟。”
他说的这话虽然像是在夸奖,然而显然他的语气并不是这个意思。
与其说是在夸笙歌,不如说朱茂是在嘲讽笙歌,连老人家死后也无法替他做点儿什么。
笙歌闻言,将一双拳头都攥紧了,一双怒目死死地瞪着朱茂。
朱茂却并不怕他,见笙歌拳头硬了,他还挑衅道:“怎么?你这做师兄的终于不装了,想要教训教训我这个师弟了?”
云舒见他们这样下去只怕真的要打起来,于是对他们说道:“够了,老爷子才刚去,你们也消停些吧。”
笙歌听云舒的话,因此很快便松开了拳头,只是一口气没有发挥出来,于是整个人不停地在发抖,只能尽量做着生呼吸,将内心的火气散发出来。
其实云舒觉得,笙歌这么生气倒只有少部分原因是因为朱茂,或许他心里也是想同朱茂一样,不管仇二爷的遗嘱,而替他摔个丧的。
只是他终究不是朱茂,所以只能默默守着仇二爷的遗嘱做事儿,就像朱茂说的,他是个乖徒弟。
见笙歌没有搭理自己,朱茂没意思地“切”了一声。
将骨灰装罐,云舒看着笙歌手上拿着的骨灰罐,不由得想到,仇二爷原本挺高的一个小老头儿,最后居然连一个陶瓷罐子还装不满。
这人生,究竟算是个什么呢?
等云舒将骨灰罐交道老妪的手中时,能够察觉到老人家身体的颤抖。她的情绪大概很激动,相伴了几十年的主人离她而去了,即便平时不怎么交流,想来平时的感情还是深厚的。
要不然,仇二爷也不会信任她到将自己的骨灰交给一个下人了。以仇二爷的精明,应该是看出了老妪的忠诚。
云舒忽然又觉得,或许当初仇二爷交代后事,吩咐让老妪将他的骨灰带回老家时,是不是猜到这么一个忠仆可能会随他而去,所以才故意安排的呢?
若真是如此,云舒只能说仇二爷不愧是那个仇二爷,连自己死后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然而这不过是仇二爷之前除了草席之外的另外一个选择,究竟他是否动了恻隐之心,对于这个仆人还有所怜悯,云舒也是猜不透了。
秋风刮得越发冷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启程去凤城的计划已经不能再耽误。
仇家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他们几日的行程,好在叔叔婶婶那里知道仇家跟顾家的事情,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料理好仇二爷的后事之后,云舒他们当天就搬了行李到租好的船上,马上就要出发去凤城了。
出发前,王家的人也来送了他们。
云舒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要来抢丹姐儿的,一家子人很是紧张了一番,之后见他们没有什么偏激的举动,只是王家的太太赵氏,自己做了些小孩儿的衣服,说是给丹姐儿的。
顾晴见了,心里到底还是念着丹姐儿身上有一半流着他们王家的血,因此让暖儿去将衣服拿来了。
除了王家的人之外,还有跟云舒还算交好的方衍也来码头送别。
方衍是跟着云舒上了船,握着云舒的手道:“来年秋闱,祝你一帆风顺!将来还有再见的时候!”
“方大哥,这几年多谢你的照顾,我姐夫没有白认识你。”云舒也挺舍不得方衍,能遇到个聊得来还义气的朋友,实在难得了。
方言笑笑,拍了拍云舒的肩膀:“客气什么。”
之后说了几句临别的话,等方衍下船前,云舒还瞄到他朝船舱内看了几眼。
云舒心中一时间有了些计较,内心仿佛有一股八卦的劲头。
方衍如今也近三十了,听说之前说过一家人,只是当初他是个穷秀才,县内一位财主看上了他的未婚妻,后来女方就跟了别人,自那之后方衍也就一心铺在学习上,想着先立业后成家。
如今考上了举人了,虽然还没有参加春闱,但是年纪轻轻举人功名在身,反正在县内相亲界是很有市场的,只是迟迟也不见他定下来。
如今云舒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心中有了人了呢?
只是这也不好说,凭方衍看两眼舱内也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人家若真的喜欢他姐姐,男未婚女未嫁的,他姐姐已经是自由身,那就来该来求娶。
他不来,说明大概也没有那么喜欢。
之后,顾家大房二房他们一家子,总算是告别了这个居住了许多年的祖籍,又重新踏上了去往凤城的道路。
林氏许久没有回家,许是近乡情更怯,一路上越靠近凤城了,便越发紧张起来。
等到了老家之后,林氏一下船就跟妯娌田氏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顾晴在凤城生活的时间也长,居然忍不住地抹了几下眼角。
云舒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然而他对凤城的感情,目前还是没有那么深的。
两家人住的地方很近,云舒他们先到了,原是请叔叔婶婶进来坐的,结果婶婶比较想要去自己家看看,便说改天再过来,云舒他们也就没有勉强了。
家里已经修葺过,一时半会儿的,一天时间还分配不好行李,云舒只是带着一家子人在家熟悉了一下,然后各自给安排了住处。
自然最好的屋子是留给年长的林氏的,之后云舒又让姐姐妹妹自己选屋子,然后才是自己跟弟弟二人在剩下的屋子里面挑选自己的住处。
云舒后来也给笙歌安排了一个偏些的屋子,他是单独一间房,云舒吩咐不让别人跟他一起住。
其余下人都是另外分房住,之后若要再有买了人进来,他们可能就是几个人住一间屋子。
一个屋子其实有很多个小厅,分隔开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人一间房了,只是云舒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一个人大概占着两三个房间罢了。
在家整理行李、采买家具用品,就花了两日时间。
顾家本来没什么钱了,要等到田里将粮食收上来,再贩卖出去,估计要到明年才能不那么窘迫。
顾晴看不下去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紧巴着过日子,从嫁妆里面拿了五十两银子借给娘家,这回完全是由她自己做主,不用再看婆家的脸色。
云舒觉得直接拿还是不妥,毕竟姐姐将来如果再嫁的话,还是要带上这些嫁妆的,因此拿了姐姐的钱之后,又写了一张借条,约定明年还上。
本来要加利息,但是顾晴觉得这样就太见外,云舒也就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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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这日整理晚了东西之后, 云舒便带着一家子人去了林家。
林家从来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两家四代人聚在一起,热闹非凡,云舒感觉噪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十个度。
林氏跟老太太母女见面, 又哭又笑。接着又是一大家自围了两桌, 男女各一桌,在林家吃了午饭, 又唠了好久才回去的。
云舒觉得自己在林家也没有什么, 大多数时候都挺无聊, 但是就是莫名的很累, 当天回家后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起来, 想到最近俗事太多, 难免耽误学业,明年秋闱还要去参加乡试, 觉得不能再放任自己, 于是做了一个学习计划,准备去柳家跟蔡家拜访过之后就开始按照计划学习。
整理了一上午的学习计划,中午之前去柳家拜访过柳老爷,不等留饭就提出要走。
之后又去了蔡家, 这次是直接跟蔡博文一起吃的午饭的,正好赶上了,只好打他一个秋风。
蔡家父母怕有长辈在他们不能畅快聊天,于是蔡母就将吃的分出来, 端到蔡博文房里,让云舒他们二人吃, 为了款待客人, 他们家还临时杀了一只土鸡。
这鸡是自家养的, 肉很嫩,煮一会儿就烂了,几乎可以算入口即化,就放了点儿滋补的底料,一口汤下去,十分暖胃,如今都入冬了,能来上这么一口,很是美味。
这也不怕将蔡家吃穷了,毕竟现在蔡博文的收入还可以,甚至跟云舒说起想要买个下人过来的事情,只是蔡母觉得这样一来下人就要抢了她的活儿干,因此不是很愿意。
况且这次云舒来他们家吃,将来蔡博文来顾家,顾家人自然也是盛情款待的。
云舒正吃了两口,额上出了细汗,蔡博文便说道:“之前不是同你讲过,要让你去见一见我那位知己吗?下次我得空,约你出来。”
云舒点头道:“我舅舅也说想见见你,让我引见一下,要不然下次我带上舅舅跟弟弟一起来?”
蔡文博笑道:“这次就不必了,还是等下次再说。”
“怎么说?”都是见朋友,认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他不是咱们圈子里的人,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这次只你来,我同你玩的好才请你的,你可别请别人来。”
云舒见他这么说了,虽然不知道蔡博文要带自己见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却也没有再细问,为了不扫兴,也没有再提要带别人去的事儿。
这日别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十月份的时候,二人才找了时间一起约上一顿饭。
下午约的时间,云舒去了蔡博文家,二人一同去的凤城一个小巷子内,到了一个宅子外头停下,敲了门,就有小童引他们进入。
这是一个小宅子,里面分了三四个院子,似乎每个院子里头住的人都不同。
云舒回过味儿来,大概猜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于是有些生气地对蔡博文说道:“好家伙,我这么信你,你倒带我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来了!”
这大概是个烟花之地,来往伺候的都是些相貌清秀是十二三岁的小童。云舒觉得这过分作孽了,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连带蔡博文他都开始烦起来了。
谁能想到,一个这么有灵性又优秀的人,竟然会流连在这种破地方?
蔡博文见他要走,赶忙上前拦住了云舒:“好人儿,我不是那起子混账,我是认真的!今日带你来,就是见一见跟我好的那个人,你也算见证一下我们。”
云舒被他拽住,要说甩开也不是甩不开,只是这样他可能会肉疼,因为蔡博文拽得太紧了些!
云舒听了他这话,不由得啐了他一口:“呸!难不成这种地方还是有人逼着你来的不成?大概是我看错了你,还将你当作一个朋友,算了,全当我瞎了吧!”
蔡博文挺怕失去云舒这个朋友,因此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同他是你情我愿,这地方不是别人带我来的没错,但我同他初次见面也不是在这里。他被人请去玩儿,我当时在,正好遇上了。聊了一通,觉得他通文墨,性格又好,这才相处上了!
我对他是真情,他对我也是真意,怎么就不能来呢?舒哥儿,你也讲讲道理,难道他出身不好,我就不能喜欢他了么?世上这么多人有断袖的癖好,你怎么就同我杠上了?”
“你!”这还是云舒第一次被人说的回不了嘴。
忽然又觉得好像确实没有错,怎么不能喜欢?大概也是可以喜欢的。
“你莫非不喜欢女人?”可真这样的话,怎么能跟妻子结婚?
“这同我喜欢男女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
蔡博文歪头:“不过是个癖好,难道有关系吗?”
“额!”云舒再次成功说不出话来,看来,古人还是比他想象中要开放的。
他们搅基,也就是看着男人顺眼,因此就搅基了,然而却深刻的知道绝不能将一个男子这么带回家养着当作一个妻子。
娶妻也只是到了年纪,该生孩子了也就娶妻了。
娶妻时,夫妻并不用见面,自然感情也不必太深,只要互相不抛弃,便算是模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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