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珠吃了一惊。
钮祜禄氏如此明目张胆地评价赫舍里氏,这也包括了仁孝皇后在内,也不怕人听到吗?
她还真是小觑了钮祜禄贵妃的胆子。
看着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钮祜禄氏噗嗤笑了,“你这胆子倒是不怎样,放心,这儿都是本宫的心腹,不会传出去,本宫可没那样蠢。”顿了下,看着她,目光幽冷,“除非,你说出去。”
英珠讪笑,“贵妃娘娘言重了,嫔妾怎敢说出去。”
钮祜禄氏冷笑了声,“谅你也不敢,因为说出去,你也逃不了罪责。”
她说的话不假,英珠的确不能说。
这话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逃不了。
钮祜禄氏不是蠢人,也并非信任她,只是算准了。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说?那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是避讳。
钮祜禄氏移开目光,慢吞吞道:“本宫说的实话罢了,有些事你不清楚,也不必知晓,总之,储秀宫那位不是个好的,你防着点总没错。
你是不值当她用心,本宫不同,你是本宫的人,对付本宫还差点,对付你绰绰有余。”
英珠还是没能听出她对赫舍里氏的恨意。
话里虽然似是而非,但最多也就是防备和不喜而已。
若真有仇,怎会这般平静?
或许是钮祜禄贵妃也猜到了仁孝皇后曾经对荣妃做的事,故而才会对赫舍里氏有这般成见。
也或许是钮祜禄贵妃藏的好。
毕竟能走到今日的位置,若是不能很好地藏起自己真正的心思,如何活下去?
无论哪一种,想要从钮祜禄贵妃这儿探听消息是没什么希望了。
何况,钮祜禄贵妃也不是蠢的,她若问的多了,难免令她起疑。
说是要把送子观音像还回去,英珠还是打算等坐稳了胎,再亲自前往储秀宫。
现下还是要在她屋里搁着。
天尚未暗去,白日里的暑热却散了些。
十阿哥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白嫩的脸上满是汗水,大声地喊,“额娘,额娘,我回来了!”
钮祜禄氏瞧见自家儿子未经通报就进了来,脚步急匆匆的,一点都不稳重,面上略过一丝无奈。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急躁,上书房的师傅可有教你要稳重?”
虽如此,语气却并无多少斥责,眸中浮现宠溺。
十阿哥面上满是笑容,匆匆打了个千儿,就接过宫女递来的茶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了,擦了擦嘴,嘻嘻笑道:“师傅可没教儿子来见额娘还要守着规矩,儿子见了额娘心中欢喜,哪里还顾得上规矩?额娘疼我,自也不会计较什么规矩。”
这话全是歪理,却叫人忍俊不禁。
英珠不禁莞尔。
十阿哥与贵妃母子间的相处从来都是自在随意的,除非皇上在,这孩子才会变乖,就像孙悟空套上了紧箍咒。
这样的相处透着自在,透着温馨。
想当初四阿哥每每给孝懿皇后请安,虽然也有温馨,但四阿哥那孩子就比较规矩,完全不像十阿哥,满是孩子气。
她走的时候四阿哥和十阿哥差不多大。
见到十阿哥,她就想起四阿哥,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十阿哥明显比四阿哥要单纯活泼许多。
自打四阿哥知晓了并非孝懿皇后亲生,虽然不改亲昵,到底还是突然间长大了许多,行事间比以前更加规矩了。
孝懿皇后视四阿哥为亲子,心中对规矩却也是看重的,也盼着皇上对四阿哥更加满意,故而没放在心上。
钮祜禄贵妃和孝懿皇后的性子完全不同。
她自个儿就是个傲慢随性的,平时对规矩方面要求不多,也没打算叫十阿哥委屈自个儿的天性来讨皇上欢心,这便养成了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
但十阿哥也就是性子活泼好动了点儿,在皇上面前还是比较收敛的。
就是读书上不如其他阿哥,总被皇上训斥。
英珠不止一次地在自个儿屋里听到正殿里皇上气急败坏训斥十阿哥的声音。
这孩子也是个心大的,过后一如既往,随心所欲。
钮祜禄贵妃也不曾刻意纠正训斥,大有随他去的意思。
英珠实在不明白钮祜禄贵妃的心思。
明明盼着皇上喜欢十阿哥,却又不曾约束改变十阿哥的行为。
或许是疼爱孩子的心思更多些。
无论十阿哥如何行事,读书是否比其他阿哥好,只要不惹祸,有贵妃之子的身份罩着,有钮祜禄贵妃本人护着,这辈子大可平安无虞。
也就无所谓其他方面是否优秀了。
钮祜禄氏拍了下他的肩,轻斥,“有客人在,也不知道请安,额娘怎么教你的?”
十阿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这才转向英珠,拱手道:“请丽嫔娘娘安。”
英珠起身颔了颔首。
十阿哥便没再理会她,扭头和钮祜禄氏说着话,“额娘,儿子今儿个射箭赢了九哥。”
这得意劲儿,还笑话九阿哥,“九哥个头不小,却弱不禁风的,简直丢人。”
钮祜禄氏沉脸,“你也就在射箭上赢得过九阿哥了,人家读书可比你强。”
十阿哥撅嘴,不服,“也就一点点罢了,九哥也遭了师傅训斥呢。”
钮祜禄氏摇摇头,看了眼英珠,便对他道:“你嫌九阿哥射箭不如你,就祈祷丽嫔给你生个弟弟,你亲自教他骑射如何?”
第六十八章 多了几分亲热
十阿哥瞪大了眼,神色不愉,“我才不耐烦教一个奶娃娃,更何况,未必是弟弟,万一是妹妹呢,我还不如和九哥比,哼!”
钮祜禄氏好笑,揶揄道:“如果是弟弟,由你亲自教导,必定会更加亲近,他也会信任你,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相反,九阿哥可不会听你的话。”
十阿哥眼睛一亮,迟疑地问,“当真?”
即便他的额娘是贵妃,除了太子便是他出身最尊贵。
但九哥的额娘好歹也是妃位,自然不会处处听他的。
相反,兄弟俩斗气的时候也有,他还是斗不过的那一方。
其他兄弟更别说了。
大的不屑陪他闹,小的不愿亲近他,着实无趣烦闷。
钮祜禄氏笑道:“你问问丽嫔。”
十阿哥倏地看向英珠,一脸期待,“丽嫔娘娘,将来你肚子里的弟弟会听我的话吗?”
英珠有点无语,须臾,她点头,“自然,十阿哥年长,他自然要听十阿哥的话,也要十阿哥多多照应。”
十阿哥一脸兴奋,“那好,丽嫔娘娘一定要给我生个十五弟,我一定好好教他骑射。”
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如今最小的皇子::是十四阿哥,她这一胎若是位阿哥,便是十五阿哥。
英珠不知是何感受。
她这还没确定是男是女呢,若是位公主,十阿哥岂非要失望?
钮祜禄贵妃这样真的好吗?
但她还是笑道:“就多谢十阿哥了。”
钮祜禄氏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仿佛并不关心十阿哥是否会失望。
英珠真搞不懂她这个额娘是如何想的。
回到房里,用了点晚膳,英珠便躺下歇了。
习惯性地摸了摸小腹,感受胎儿的存在,英珠唇角轻扬,心中万分柔软。
她也盼着能有个十阿哥那样健康活泼的皇子。
自打她怀了孕,侍寝的机会便落到了别的嫔妃那儿。
皇上白日里来看她的次数倒是多了些。
刚怀了孕,又晋了嫔位,在年轻嫔妃中她算是最炙手可热的了。
虽然没证据,但她心里面隐约有数,王氏一直与她不对付,她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一切只是怀疑。
那答应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不认为凭王氏一人便能做到,还不被人发现。
或许还要等钮祜禄贵妃的结果。
若什么也查不到,结果是那答应一人所为,那她就要怀疑背后之人是否与德妃有关了。
以德妃多年的谨慎,真要对付她,并不会立刻做绝,而是会留有余地。
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此次的事并不像要置她的孩子于死地。
当然,若她身子弱一点,心性差一点,损了胎气也未可知。
宁韵许久不曾出现,用她的话说,害喜太难受,并不乐意体验,交给她一人体验好了。
虽然为此安心了许多,但她还是有点无语。
两日后,听说那答应病情稳定了些。
先前那答应掉过胎,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这应该是那答应的心病,才会在此次成为诱发她疯癫的因素之一。
也或许那孩子的死与那答应有关,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大。
那答应虽然好了,情绪仍有些不稳,而且害她的罪名也就此败露。
那答应自个儿也供认不讳,是因为看不惯和嫉恨才想要害英珠落胎。
但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曼陀罗花粉?
英珠感觉并不像是那答应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据金铃说,那答应与王氏较为亲近,前些时候常有来往。
这两个人有所来往并不稀奇,并不能证明什么。
后宫水太深,你压根摸不准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王庶妃和那答应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卒子,不足为虑。
真正该警惕的是暗中那些看不见的人。
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因为你不知何时就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平日里再如何防备,也是防不胜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但有一点,卒子再不足为虑,也不能轻视。
只有那些挡在前头的卒子没了,暗处的人才会不得不现身。
有这些卒子挡着,便很难发现那些藏在背后之人。
是以她不会放过害她的那答应。
更不会放过对她怀恨在心的王庶妃。
当这些人一一落败,冒出来的会是谁?
她拭目以待。
换言之,即便她们背后没有人,完全是出于嫉妒心,那也无所谓。
对手再无足轻重,也是对手,嫉妒只会催发无数的恶念,而不会消失。
盛夏已过,秋风送爽。
转眼已是中秋。
中秋月圆,乾清宫举行家宴,嫔以上的嫔妃皆前往。
以钮祜禄贵妃为首,众嫔妃安然落座。
嫔妃往后是皇子公主及皇子福晋。
皇子中成了亲的只有大阿哥,是以在坐的皇子福晋只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一人,略显孤单,坐于惠妃身后。
身为太子的胤礽至今尚未娶太子妃。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尚在待嫁。
比四阿哥大一岁的三阿哥的嫡福晋尚无着落。
英珠的胎气已稳,这些日子已经能出来走动了。
出席乾清宫家宴也无问题。
她的身边坐着的是良嫔,良嫔面容温婉,笑容亲和,瞅了眼她的肚子,柔声问,“喜塔腊妹妹的胎可还安稳?没闹你吧?”
英珠颔首浅笑,“劳良嫔姐姐挂心,还好,没怎么闹腾。”
良嫔见她的肚子尚不明显,湖水绿的云锦旗服在身,完全瞧不出怀了身子。
整个人气质从容,神态安然,面上也无被孕事折磨的憔悴之色,笑容更加温和,“妹妹这一胎倒是平静,女人怀了身子都要难过上一阵子,许久不见妹妹,瞧着妹妹倒是圆润了些。”
英珠摸了摸自己的脸,但笑不语。
孕吐也就那几天,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吃东西上自在了不少,胃口也见涨,倒真是圆润了些。
怀上之前的她很瘦,现在圆润了些,倒是更健康红润,并不显胖。
但良嫔本是个淡然的性子,待人亲切有余,却未曾过于亲昵。
今日与她说话,态度上却多了几分亲热。
英珠略一想,便猜到了。
再过几个月,便是正式册封的日子,良嫔与她一道封嫔。
第六十九章 中秋家宴
对于生下八阿哥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嫔位的卫氏而言,能够正式受封,自然是件极高兴的事。
似那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生下皇子多年,比良嫔生子还早几年,如今也还只是个庶妃。
万琉哈氏生下十二阿哥,同样为庶妃。
可见低位嫔妃想要母凭子贵升为一宫之主有多难。
良嫔能够诏封为嫔,除了八阿哥的缘故,也有她本人曾得宠的原因。
此次良嫔因她受益,能够正式受封为妃,态度上自然会亲热一些。
只是不知佟佳氏,赫舍里氏,博尔济吉特氏等人是否会一起封妃。
此三人也只是诏封为妃,尚未行册封礼。
英珠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皇子们的席位。
四阿哥与三阿哥坐在一处,三阿哥正侧身与四阿哥说着什么,四阿哥爱搭不理,只默默喝茶。
如此一板一眼,一本正经,不知晓的还当比三阿哥大呢。
这样的四阿哥倒也有趣。
良嫔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悄声问,“喜塔腊妹妹在瞧什么?”
英珠回过神,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淡然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四阿哥十月里要大婚了,这可是喜事。”
良嫔瞅了那边一眼,抿嘴一笑,“是啊,今年的除夕宴,就会有两位皇子福晋了。
三阿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就是不知会是哪家的格格。”
如水的眸子不经意扫过某个身影,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不过,八阿哥尚小,还要几年才能赐婚。”
八阿哥是良嫔的儿子,良嫔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八阿哥。
这会儿那眼神就黏在了八阿哥身上,移不开了。
英珠微微一笑。
中秋家宴很平静,也就是前头靠近皇上的贵妃、惠宜德荣四妃与皇上说话,间或太子和大阿哥插上几句话。
余下离得远的人都是平静地吃菜。
这边听不清楚前面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忽然,周围一静。
英珠心下奇怪,抬起头。
就听到一句“把这道芙蓉鸡片放到丽嫔那儿。”
是皇上低沉醇厚的声音。
转眼间,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道芙蓉鸡片,摆到了英珠面前的桌案上。
知晓是皇上赏的,英珠忙站起身,屈了屈膝,“谢皇上。”
康熙望着这边,面上带着笑,“丽嫔身子不便,坐下吧,这道菜你尝尝可还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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