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的自以为是,还是他的野心与欲望,在她看来,都很像他那双明明恢复了知觉却还要摆在行椅上装样子的细腿,有点搞笑,还有点愚蠢和天真,非常耐人寻味。
或许在小亲王的眼里,她也是很好上钩的那种鱼,毕竟从一开始,他一钩,她就会过去,次次都是如此,从不脱钩。
她和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何尝不算是一种你情我愿呢?
思即至此,乔知予的嘴角缓缓勾起,身形一动,提步跟了上去。
褐衣小书童匆匆忙忙往前走,身形高大的淮阴侯微微弓着背,背着手,不声不响的坠在他的身后。她的玄皂官靴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尺墨七拐八拐的在街巷中绕着弯,最终绕进了一处陈旧的宅邸,进门以后,抱着怀中的东西,迅速消失在了曲折走道之间。
“雪斋。”
乔知予抬头瞥了一眼这处宅邸门上的牌匾,思忖着这可能是应云卿的一处私宅,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敢引她来这里,有点刺激!
应云卿不会以为她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思即至此,她眉峰微挑,随即衣摆一撩,抬腿跨过了门槛,玄皂官靴便踩到了这陈旧的雪斋里。
小书童不见了,访客只得自己随意逛逛。雪斋不大,庭院陈旧但干净,看得出来平日有人打扫。四处门窗都是掩着的,只有书房的门是半掩……
乔知予不急不缓的走近,抬手推开书房的那扇雕花槅门,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书房之中,无论是装饰还是摆件都透出一股朴拙之意。一帘青纱幔从房梁垂下,隔开主室与侧卧。青纱幔后,坐在行椅上的男子微微垂头,似是在认真观赏着手中展开的那副画轴。
“雪斋是娘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惜现在已经空了很久。”
隔着青纱幔,光影变得影影绰绰,应云卿的脸看不真切,反添一分朦胧的美感。
他长得本就不错,眉目俊秀,气质温雅,还有些孱弱,如今隔着纱幔看他,更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所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都是一番好景致,值得人反复品味赏玩。不过嘛,乔知予心知肚明应云卿是个什么货色,此人外皮白白的,肚子里乌漆嘛黑,活像个芝麻馅儿的汤圆。此刻她想用手一戳,戳破这层汤圆皮,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应对。
“殿下让尺墨特意把臣引过来,是想做什么?”乔知予开门见山的问道。
估计应云卿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铺垫,但她这半点弯子都不绕的一句就把那些铺垫干废了。
他欲言又止,最终垂着头,坦白道:“快过年了,人人有家人相伴,我却形单影只,无处可去,就有点想你。”
“有点什么?”乔知予问。
“有点想你。”应云卿可怜巴巴的回答。
乔知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味,追问道:“我是谁?”
“乔迟,你是乔迟。”应云卿说道。
乔知予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缓缓撩开青纱幔,透过纱幔的缝隙,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小戏精片刻。
小戏精还是装得这么怯懦可怜,但剥去这层伪装,他的神色之中,似乎还隐隐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兴奋和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兴奋什么?做猎物也能爽到?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相当的高明?
乔知予眯眼一笑,走进了纱幔之中。
这里狭小、黑暗、隐晦、界限不清。光被拦到了纱幔之外,那些光明正大的东西也仿佛同样被拦到了外面。
若有贤人在此,大可以说声“暗昧世界,吾心光明”,但无论是心怀鬼胎的小亲王,还是邪念四起的乔知予,都算不上贤人。所以自然而然,这纱幔里面,两人独处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缓慢滋长,让人心旌荡漾。
“乔大哥说过的,我难过的时候可以来找你。”
应云卿似乎仍没忘了自己的人设,都这时候了,还在演清纯小白兔。
乔知予没搭理他,而是走到他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她微微躬身,眯起长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应云卿,景亲王,高贵的身份,孱弱的身体,美好的容色,依恋的眼神,无人的深宅,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接下来该发生的事情,似乎真的很合理,合理到她毫不掩饰自己眸中的欲色。
“看着我。”她命令道。
应云卿被笼在面前人的阴影里,喉咙发紧,忍不住喉头滚动。
气氛变得危险而充满压迫感,乔迟的眼神像刀一样在他身上流连,如有实质,每抚过他身上一处,那一处就像着火一样燃烧灼烫。
无人的旧宅,暧昧的氛围,似乎勾出了家主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幽暗独占欲,那一双黑沉的眸里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蠢蠢欲动,已经难以克制。
被这样危险的凶兽盯上,应云卿却缓缓变得兴奋起来。
这个位高权重、威严莫测的一族之长、一家之主,这个渊渟岳峙、沉稳自持,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男人,也会有人欲,还是对男人有欲望。就像重重铜墙铁壁的防卫之下撕开了一条口子,让他应云卿得以趁虚而入。
三十五岁还不娶妻应该憋坏了吧,只要今日开了荤,他就别想再离开他。他要把这只骄傲美丽tຊ的鹰隼牢牢禁锢在怀里,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王权、地位、声名、财富、还有面前这位令无数人垂涎的淮阴侯,他都要,全都要,全部都收入囊中,为他一人占有!
第62章 第六十二癫
心荡神驰, 情难自抑,应云卿再也装不下去小白兔,忍不住朝面前人缓缓伸出了手。
他是倚仗, 也是猎物, 他要攀附他、缠绕他、彻彻底底捕获他……
然而乔迟却陡然撑起身,站直了身躯,拉开与他的距离, 也让他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落了空。
静室中,应云卿的面颊倏地通红, 连耳廓都红了。
无处着落的那只手讪讪的收回,显得手的主人多少有些自作多情。
此时此刻,或许本该失落的垂头, 但应云卿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乔迟,担心他不愿意继续, 怕他临时反悔, 让触手可得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
但好在乔迟也并没有那么才高行洁、守正不阿, 他的半张脸隐在暗影之中, 脸上似乎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虽然身躯拉远了, 但那双黑沉如渊的眼眸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乔迟在注视着他,他在独占着来自乔迟的注视。
光是意识到这点,就让应云卿浑身一滞,双手无法自控的握紧了扶手, 呼吸又急促几分。
无人的深宅中, 青纱幔后, 小亲王的每一个反应都落入了乔知予的眼里。
引诱、渴求, 紧张的躯体、颤抖急促的呼吸、颈侧的热汗……就这,还想和她玩?
不知死活, 蠢得可笑。
乔知予猛地将大手覆上他的手背,不出意外的收获小亲王的浑身一抖,像是过了电一样。他怔怔的仰视着她,修长的脖颈上,喉头滚动得厉害。
有趣的反应。
松开应云卿的手,乔知予那覆着一层薄茧的指尖从他的手背缓缓掠到腕骨。
她的身形动起来,走到应云卿的身后,手也随之而动,漫不经心的从他的小臂一路往上,往上,掠到肩头,最后落到他脆弱的脖颈之上,不轻不重的摩挲了两下他的喉结。
脖颈是致命之处,脖颈就这样被乔迟牢牢掌控,身为习武之人的天性让应云卿立刻采取行动脱离危险,可心头另一个声音却在叫嚣,让面前人最好能掐上来,用那只大手把他掐得面红耳赤,呼吸不得。
“殿下想臣,那殿下想让臣怎么做。”乔迟低声问着。
应云卿眸中氤氲起一层水雾,无措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乔知予绕到小亲王的身侧,俯身靠近他,高大的身躯如高山般缓缓压下。她直视着他那双墨玉般的眼睛,似笑非笑,“殿下不知道,臣也不知道。”
无人的深宅中,一向稳重自持的家主就在眼前,似乎在诱导着、默许着一切的发生。世家大族的出身、万人之上的权势、铁血金戈的阅历,让他从来不用主动跨出这一步,他只需要静静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会前赴后继,伏跪在他的膝下。
被笼罩在这如兰似麝的长者威仪之中,应云卿心跳如鼓。
他想要的一切,此刻离得如此的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面红耳热间,他情难自抑的仰起头,迎上去,想要吻上那双薄唇。
然而下一刻,一只大手攀上他的后颈,不由分说将他往后一扯!
吻她?
处处算计的贱人,谁给他的胆子?
垂眸欣赏了一下小戏精的脸上惊愕无措的神情,乔知予勾了勾唇角。
既然想要权色交易,想要算计她,就要明白,下位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当她乔知予这么好勾引,一钓就上钩,她是没见过男人还是就缺他这一口?
至高无上的权势,如果用身体就能换取,那至尊之位将变成天下最大的笑话。想不清楚没关系,人,都有鬼迷心窍的时候,不过既然凑到她面前了,她不吃也得玩玩。
“眼神很棒,表情很漂亮。”乔知予居高临下的夸奖道。
惊慌、受伤、楚楚可怜,这张温其如玉的俊脸上出现这些神情,像是白瓷上的冰裂纹,惹人怜爱,让人想小心抚慰,好好呵护,但可惜,这只会刺激得她产生截然相反的想法。
见小亲王依然在演小白兔,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发问:“殿下以前有过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吗?”
应云卿委屈道:“没有。”
“真乖,张开嘴。”乔知予沉声道。
“嗯?”应云卿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像是没懂。
也不知是真的没懂,还是假的没懂。
乔知予格外有耐心的哄道:“张开嘴。”
小白兔的人设,此时此刻是没法拒绝的,应云卿犹豫一番后,朝着面前人张开了口。
然后乔知予施施然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嘴里。
她的手很大,手指修长,现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插进了小亲王的嘴里,缓慢搅动着,搅出了暧昧的滋滋水声,这声音,听起来又肮脏又下流。
明明此刻在做这样恶劣又情|色的事,但乔知予脑袋里却在想其他,手上的动作充满了漫不经心。
她知道景亲王迟早会有不臣之心,所以对他多有戒备,早就派不言骑的眼线盯着他的动向。近日线人回禀,说是发现他的私兵亲卫与朔狼部的人多有接触,但还没抓到证据。
朔狼早已被赶出了四镇十八州,力量大减,逐步西迁,不足为惧,但关键是应云卿接触他们是想做什么。虽说应云卿没什么本事,朔狼现在也没几分力量,但若两方一拍即合,内外夹击之下,还是能给大奉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冲击。
她和应离阔,和鬼面军,和万千将士,十六年来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一手建立的太平天下,用血和肉铺出来的太平天下,岂是他这个富贵亲王想掀就掀?
贱人,欠收拾!
乔知予垂眸看着他,恶劣的命令道:“嘴张大,用舌头舔,用喉咙吃。”
“看我,对,看着我,真漂亮。”
应云卿贵为亲王,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此刻被玩得口涎长流,眼角泛红,万分狼狈。
面前人嘴上说着夸奖的话,可是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里却是不加掩饰的控制欲和张狂,甚至隐隐有一丝癫意,与他平日里光风霁月、稳重自持的模样截然相反。
应云卿双手猛地抓住扶手,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
不对,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正在被乔迟玩弄!
大胆!他是亲王,凭借他的身份,就算雌伏于乔迟身下,乔迟也应该是温柔成熟的对待他,然后被他牢牢抓住。
他怎么敢这么亵玩他,把他当做楚馆的小倌,肆意耍弄!
又搅了几圈,乔知予才把手指从身躯僵直的小亲王的口中拿出来。手指上面全是口涎,她笑得意味深长,觑了一眼应云卿,夸道:
“乖孩子,真会吃。”
应云卿并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狠狠喘息几下,似是想要压下去心头的气。
装不下去了?要是真的是小白兔,现在要么黏上来,要么开始哭,哪有这么忍辱负重的模样。
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
乔知予抬手扯住应云卿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然后慢条斯理的将口涎擦在他的衣领上,对他的态度,和对一块擦手的汗巾没有什么区别。
雪斋之中,青纱幔之内,周遭一片寂静。
应云卿抬眸望着举止轻慢的面前人,绷不住的露出了屈辱的眼神。
乔知予看都没看他,兀自擦自己的手,一边擦,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
“我从尸山血海中走过,将你大哥推上至高之位,在人心鬼蜮中不知走过多少个来回。我的对手强大到你想象不到,但如今全都成为泉下枯骨,连你大哥都对我忌惮三分,畏我心深似海。想和我玩儿,你还太年轻,骨头太嫩……”
“下次再敢勾引我,玩烂你。”
被看穿了……应云卿闭了闭眼。
是,乔迟一直以来就多谋善断、智计过人,又兼城府深沉,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可能被任何人轻易的诱惑。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就不可能获得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势,也不可能成为被无数人仰慕的淮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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