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姻得知伯父回来了时正在梳妆,听到这个消息,她慌忙把头发挽了两个髻, 立刻提起裙摆, 起身往伯父所在的方向跑去。
乔知予正在院里给孩子们发糖葫芦, 远远就看到姻姻匆匆忙忙的从远处走廊跑来。
“带弟弟妹妹们去玩。”她吩咐乔峻茂。
等乔姻跑过来, 几个弟弟妹妹都已经离开了,伯父手中还举着最后一串糖葫芦, 明显是留给她的。
她眼眶一红,磨磨蹭蹭的走到伯父身前,埋着头,呜咽道:“对不起……”
她知道昨晚伯父是被她活活气走的。
三个月前,她说要嫁给陛下,那时就把伯父气得不轻。他都和她说了,说陛下年纪大,在男女情事上还有些磨人的喜好,可即使如此,她纠结一番后,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嫁给宣武陛下。
这不能怪她,那是真龙天子,是站在权势之巅的男人,张扬强势,魅力无匹,像伯父一样厉害,又比伯父还要更加厉害。而那些皇子一个个都跟没长开的豆芽菜一样,和她说句话都要磕磕巴巴,关键时刻连人也不敢杀,见到血还要吓得面色惨白。他们连伯父都比不上,更比不上陛下,她怎么能看得上他们?
更何况倘若嫁给皇子,她还要熬着等他们被立为储君,然后熬着等陛下去世,到那时,他们才能成为皇帝,她才能成为皇后,不知要熬几十年。她要是嫁给陛下,直接就能成为他们的娘,她生下的儿子与他们平起平坐,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就是太后,比皇后还要尊贵!
陛下年纪确实比她大两轮,但她比他小这么多,依然愿意嫁给他,他难道就不会因此而更加照顾和爱护她吗?宫里那些老女人只不过是多陪了陛下一些岁月,又怎么能比得上她家世高贵,年轻漂亮,还活泼健谈。
当然,她心里念着陛下,也还是有一些和伯父赌气的意味的。她知道伯父放不下自己的母亲,甚至有可能喊着自己名字的时候,其实心里在念着母亲也说不定。姻姻是嫣嫣的替身,既然如此,陛下伯父也可以是伯父的替身,而且比他更强、更厉害,让他以后想管却不敢管她,拿她没办法。
其实她心里一直暗暗期待着能把伯父气个倒仰,他越生气,越说明心底在意她、心疼她。可她又怕伯父真的生气了,对她心灰意冷,再也不爱她,再也不管她。所以,昨天下午她都说了愿意嫁给四皇子殿下,可谁叫伯父偏要让她说出她的心里话呢?
父母去世得早,她被三叔三姨还有孟婆母带大,可是三叔三姨有峻茂弟弟,孟婆母有乔铭叔父,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伯父疼她,可伯父常年征战在外,不常回家,而且伯父以后也要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她长在乔家,她受到乔家所有人的宠爱,可她自小就知道,这些爱都像是手里的沙,哪怕抓得再紧,也都是会流走的。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去抓。
她的心里像是有个窟窿,怎么也填不满,权势、地位、财富、声望、所有人的尊重和爱,她都想要。这想要的一切之中,伯父占了大大的一块。
她希望他无条件的爱她,哪怕他以后有妻有子,他最爱的人也是她,永远永远都爱着她。
昨天晚上,伯父被她气到,一声不吭出门,彻夜未归。
她本来该窃喜,可心里却担心难过极了……看到他今天早上回来,还愿意给她带一串冰糖葫芦,她本来该开心的,可心里酸酸的,眼睛也胀胀的。
“姻姻愿意嫁给四皇子殿下,三皇子、五皇子也可以,伯父不要生我的气。”
她说着,难过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伯父,双眼红得像兔子,“我错了……”
坏姻姻,又在撒谎,她还是想嫁应离阔!
乔知予瞥了一眼系统界面,发现任务对象应离阔的头像还明晃晃挂在上面,没有一丝更改。
好吧,从死鸭子嘴硬到嘴上能服软,也算是个进步。
她垂眸瞅了一眼面前这位一副悲惨模样的粉衣姑娘,“你错在哪儿了?”
“不该妄想嫁给陛下。”乔姻吸了吸鼻子,乖顺的说着,但神情有些不以为意。
很明显,她并不这样觉得。
姻姻在想什么,大多数时候,乔知予都能摸得门儿清。比如现在,她肯定就在想:我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姻姻,嫁给陛下又怎么了。当然,如果嫁给陛下这件事遭到重大挫折,她的自信心严重受损,就会阴暗爬行,心理活动大致如下:我恨我恨我恨,所有不爱我的人都去死!
思即至此,乔知予叹了口气,说道:“你错在胆子太大,要得太多。”
但凡姻姻愿意嫁给皇子,甚至亲王,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早在第一世,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下一刻,她又话锋一转:“你还错在胆子太小,太不敢要。”
但凡姻姻不拘泥于情情爱爱婚姻嫁娶,真情实感的想要做皇帝,想要获得整个天下,她现在就扶她上去。届时她自己就是天潢贵胄,苏爽值拉爆!虐文《外室春生》直接爆改女强文《从外室到女皇:给世界一点震撼瞧瞧之姻姻大帝传》,原书一飞冲天,任务原地完成。
关键是,姻姻的胆子正好卡在这中间,不上不下,取得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平衡。
微妙到令人抓狂,微妙到令人发癫!让人一时想要跪在她面前当孙子求她不要这么有出息,一时想要站起来做她爹,狠抽她一巴掌,让她再有出息一点,放飞想象登基称皇!
很多时候,乔知予就在这二者之间反复徘徊,是一种……命悬一线的美丽精神状态。
乔家后院里,姻姻很明显没太听懂伯父的话,她犹豫良久,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姻姻让伯父失望了,伯父会放弃姻姻吗?”
乔家的女儿如今不止她一个,还有乔时锦。她看着伯父像当年疼爱自己一样疼爱时锦妹妹,心里有时十分难过。时锦妹妹聪明听话,也不像她一样时不时就要和伯父拗着来……
乔知予没有回答,而是将糖葫芦递给她,心平气和道:“随我来。”
书房之中,熏香袅袅。
乔知予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对窗而立,啜了一口茶,“上巳节后有大选,我送你进tຊ宫。”
“真的吗?”她身后的乔姻双眸一亮,激动道。
“进宫,嫁给应离阔,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么以后再多的苦,你要自己担。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进宫以后,我会帮你,但你必须听话,如果仍然随心所欲……”
说到这里,乔知予微顿,冷不丁抬手,手中茶盏里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悉数泼出了窗外。
她神色冷淡的回眸瞥了一眼姻姻,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闻言,乔姻缓缓收敛了脸上的喜色,肃然颔首道:“姻姻明白了。”
乔家向来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说法,但嫁入天家不一样。倘若她嫁进宫里还要肆意妄为,连累娘家,自然是不行的,伯父的警告大抵是这个意思。
虽然被伯父小小敲打,但不管怎么样,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是得到了。这一次和三个月前不同,经历了许多波折,她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这个东西更加期待起来。与普通世家小姐的归宿不同的一条路正向她缓缓展开,路的尽头是与九五至尊共享尊荣的后位。
她一定能拿到!
到那时,淮阴乔氏能因为她永载史册,伯父也会为她骄傲。她的儿子,她儿子的儿子,都会一出生就获得世上最好的东西,那些她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全都会如宝山一样堆在他们的面前。
乔知予斜睨了满脸激动的姻姻一眼,眉峰微挑,随手将手中茶盏放到一边。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这条路她第一世的时候就走过,硌脚,硌得人鲜血淋漓。
大年之后,朝会照常召开。
近日的朝会倒是有两件大事,震得武将们连瞌睡都忘了。
一件事是尚书令李正瑜借身处高位,庇护宗亲贪污赈灾款项,令其宗亲的辖地饿死灾民无数。证据确凿,陛下震怒,黜其官职。
另一件事是科举即将落地施行,这一次,没人再敢提出异议。
紫宸后殿,香炉袅袅,乔知予与宣武帝对坐弈棋。
“这群老文贼,平日里蹬鼻子上脸,李正瑜下去了,你看他们人人自危,如今一个都不敢蹦跶。”
宣武帝“嗤”了一声,又落一子:“早知如此,年前就该把李正瑜剔下去。朕让他们过个有滋有味儿的好年。”
嗯,生杀予夺,逞情而为。
宣武帝这个皇帝,是越做越熟练了,他确实是有这么一些做皇帝的天赋的。
“陛下彰善去恶,昭德塞违,万万于虞舜。”乔知予从容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万万于虞舜?”宣武帝忍俊不禁,挑眉道:“你莫不是在揶揄朕。”
“臣有求于陛下,自然要说些好话。”乔知予道。
“十一想做什么,在三哥这儿,都不叫‘求’,直说便是。”
十一极少有事相求,宣武放下了手中棋,眼神从棋盘上移开,落到面前人身上。
乔知予也抬眸看向他,认真道:“姻姻想进宫。”
宣武帝先是一愣,随即双眼一亮,眼神陡然炽热起来。
这反应,不得不说,和姻姻真是一路人,颇有夫妻相。
乔知予都默默的在心底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天命之子就该配天命之女,他们两人在一起,或许真能歪打正着,最后顺利完成任务也说不定。
“姻姻怎么又想进宫了。”宣武帝强捺激动,佯装轻松道。
“小孩儿脾气。”乔知予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
宣武帝笑了笑,承诺道:“朕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嘴里这样说着,炽热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飘到了乔知予身上。
乔知予恍若未觉,优哉游哉在面前棋盘上落下一子。
臭不要脸的东西,在宫里肖想她,待会儿她出了宫就去玩他儿子。
这就叫父债子偿,天理昭彰。
“陛下,该你了。”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第74章 第七十四癫
安乐坊, 长乐居。
卧室中水雾氤氲。
乔知予躺靠在浴桶里,舒适的泡了个热水澡,等泡到水温凉下来了, 就站起身取帕子擦身。
水珠从她肌肉紧实的肩背上缓缓滑落, 被她下一刻就擦去。
擦完身,紧接着就是缠束胸布。
她的胸不算大,但毕竟是女人, 胸前的起伏明显和男人不大一样。
以前刚入伍时,她会把胸缠得紧一些, 有时把自己憋得都喘不过气,每逢此时脾气就会格外暴躁,看谁都不爽, 常常与人动手,把犯到她手上的人暴抽一顿。后来参军日久, 她也做出一点成绩之后, 这束胸就可以裹得松一些。毕竟她这么魁梧奇伟一大将军, 牛高马大的, 胸肌大块点怎么了?胸肌大块点只能说明她很健硕, 这叫威猛。
再者说,哪怕军中真的有像她一样品味低俗的大胸爱好者,也并不会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因为相比于胸肌只是略微大块的她而言,应离阔以及郑克虎还有朱横他们几个, 胸怀明显要更加Q弹可观。
扮做男装的这些年, 缚胸是她每次洗浴完必须要做的事。其实裹得松一些, 这束胸就和运动内衣差不多, 活动起来时固定性很强,十分方便。
穿好裤子, 披了外衫,乔知予提着帕子,带着一身的热气走出屏风。她的外衫没系太紧,开襟颇深,隐约可见宛如绷带的束胸,以及胸前几处纵横狰狞的疤痕。
屋内燃了炉子,温暖如春。
她单手擦着湿漉漉的长发,然后大大咧咧的往黄花梨围椅上一坐,身躯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习惯性的岔开,坐姿十分的大马金刀。
应云渡本来乖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杂书翻看,听见她出来的响动,便抬眸瞅她一眼。
可能是见她衣衫不整,下一刻他便眼神慌乱的别开眼去,如玉的脸缓缓蔓延上一层绯红。
乔知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毫不掩饰的端详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此刻这个场景十分微妙,她实在是威武霸道,他又有点太含羞带臊,令她产生一种霸王硬上弓、糟蹋了良家男子的诙谐感。
思即至此,乔知予忍不住唇角勾起,“睡都睡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头抬起来,看着我。”
一言一行,跟个女流氓没什么两样。
有道是天下极无耻之人,其初亦皆有耻者也。说来惭愧,羞耻心这个东西,她乔知予曾经也是有的,直到这一世参军入伍。
军营大帐就像学生宿舍,一个大帐之中,往往要睡二十多个男人。这些男人真叫臭男人,臭不讲究,夏夜成群去河里游完泳,趁着夜色赤条条走回大帐是常事。如果有伙伴不合他们的群,偶尔还要被奚落,被怀疑是不是太小不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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