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在乎!”杜依棠一时感动,一时又难过,喃喃道:“乔迟,我只想要你的孩子。”
怪不得应元珩都这样了,坏女人还在为他求情。
这真相已经不能再瞒,再瞒下去她良心不安,干脆坦白吧……
思即至此,乔知予将手中书卷收起,正色道:“依棠,珩儿他不是我的儿子。”
见杜依棠目露委屈和焦急,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自己兀自把当年事一股脑讲了出来:
“十七年前,你身边有个白净清秀的贴身侍卫,还记得他吗?他叫杜七,他一直喜欢你。那年你把我药晕,叫他把我带到厨房,他心中嫉妒,把我丢到屋外,自己进屋和你在一起,等我清醒的时候,木已成舟。我本来想把此事和你说清楚,但他第二天就为了保护你而死,你也不想听我解释,于是,就拖了这么多年……”
听完这一席话,杜依棠抬手捂住了唇,眼中飞快的聚起泪光,似是不敢置信。
乔知予赶紧安慰道:“别难过,依棠,其实我不能生,我不会有孩子,所以你和谁的孩子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善良懂事,我会视如己出,就像姻姻……呃,像箐箐一样。”
杜依棠眼中的泪还没来得及落下来,注意力就飞快的被她这一席话吸引而去。
“你不能生?为什么不能生?难道你,你真是太监?”
联想到坊间关于大奉淮阴侯“不举”的传言,杜依棠顿时对她投去了一个心疼的眼神。
她说道:“我帮你看看……”说着,就来扒她的裤子。
“太监?”乔知予大笑着躲过,点头道:“如果我是一个太监,依棠,你还喜欢我吗?”
杜依棠点头,不假思索:“当然。”
“为什么喜欢我?”她抬眸看她,认真问道。
杜依棠怔了怔,也看着她,眸中波光温柔,“因为你,从第一次见面,就用现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止这样看我一个人,也这样看姻姻,看那个女状元,看很多人……”
“错觉。”乔知予笑了笑,抬手将她的鬓边散发别到耳后。
杜依棠抬手覆上了她的手,神色动容:“有时,我觉得你像我的父兄,有时,我觉得你又像母亲和姐姐。我知道,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爱你爱得如疯似魔,但至少此时此刻,是我陪在你身边。”
“哪怕我不能生?”乔知予问。
“哪怕你不能生。”杜依棠认真的回答。
殿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冷风中尽是绿萼的幽香。
良久,乔知予道:“太后娘娘,小侯都不能人道了,你就放过我吧。”
“难怪给你下了这么多次药,一次也没成”
杜依棠缓缓俯身,虎视眈眈的靠近她,不甘道:“和我在一起,只和我在一起,本宫将为你永远保密。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们不分彼此。”
“依棠,你真是个坏女人。”她摇头叹道。
话音刚落,坏女人便吻了上来。
乔知予本来正束手就擒,被嫂子吻得七荤八素,美滋滋享受着,可几息之后,一股麻痒冲上喉头。
不对,不对……
眉头一皱,乔知予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推开了杜依棠。她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随后胃部猛地痉挛,喉头一甜,一大口血顷刻涌到了嘴边上。
她心知不妙,俯身压到榻边,随时准备吐血,可最终心念电转间,还是没吐出来,而是咬着牙,打着冷颤把它咽了回去。
依棠还在身边,别吓到她……
“知予,你怎么了?”
她那打着冷颤一脸惨白的模样,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不对。杜依棠颤着声问着,声音里带上了些紧张的哭腔,就要上前查看。
“我没事,去帮我倒杯茶。”
乔知予镇定的吩咐道,只是薄唇开阖之间,能清晰的看到牙齿上挂着的血丝。
等到杜依棠转身去倒茶,乔知予才在心中问道:“怎么回事,222?”
【主人,空间不会做赔本买卖,拖着不走,你的身体在逐渐的坍塌。换句话来说,主人,你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不走也得走。】
哎呦,英雌迟暮喔……
乔知予闭上了双tຊ眼,苦中作乐的想,这第一口血决不能白费,要吐,也得……去吓吓姻姻。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癫
姻姻是个十分有竞争意识的女人, 以前,她和别的女人抢男人,现在, 她明显有了更高一点的追求。
她亲身感受九五之位的无上魅力, 也亲眼见证上一个从这位置上被拉下来的失败者是什么样的结局,因此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她又万万舍不得把皇位让出去,所以只能每天点灯熬油, 完成太傅给她布置的课业,再多看两本奏折, 看不懂的用朱笔圈起来,第二天好问伯父。
人前威风,人后吃苦, 但她甘之如饴,因为这“苦”也意味着最高的地位、最盛的权势, 那就是她喜欢的东西。
乔知予披着大氅走到御书房门口时, 看到的就是姻姻咬着毛笔头, 对着奏折苦思冥想的模样。
小姑娘翻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 不是一个很大的年纪, 从这时候开始努力,也不算晚。
乔知予十分欣慰的迈过门槛,准备看看姻姻的功课做得怎么样。
“伯父,你, 你怎么来了?”姻姻抬头一看是她, 吓了一跳, 下意识将手中奏折往书案下遮。
这是什么表情, 又是什么动作?什么东西她看不得?
姻姻不遮还好,一遮, 乔知予还非要看不可。她面色不善的盯着姻姻,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蛮横道:“交出来。”
姻姻做贼心虚的瞥了她一眼,讷讷的将那三本奏折放到了她的手心。
乔知予瞪她一眼,转头借着烛光,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奏折,看着看着,她的唇角忍不住缓缓勾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事物。
新帝登基,邻国万象和大蕃都派遣使节前来庆贺,只是使节带来的除了问候和祝贺以外,还带来了一些请求和建议。
其中,万象国国师,某位杨姓苗疆祭司,表示万象与大奉一直以来都存在国土边界的争议。如今万象兵强马壮,要么,大奉把西南四道划一半给万象,要么,万象自己来抢。当然,还有不伤和气的第三条路,那就是——把魑鬼将军淮阴侯送到万象和亲,嫁给傩神。
神经病……
乔知予“嗤”了一声,打开了第二本奏折。
长平公主应念安已经再次成婚,而她的丈夫,新一任大蕃王,年仅六岁。小蕃王无力治国,应念安便代为主持国事,如今被她的子民尊称为国母,地位尊崇。
对于自己的“妹妹”应姻继承大奉皇位之事,她虽然惊讶,但还是表示祝贺,并随之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让淮阴侯乔迟来大蕃小住半年。如果能答应她的请求,大蕃和车罗国将永远是大奉的盟友。
关车罗国什么事?阿斯尔也跟着胡闹,把自己那小王国绑在大蕃身上。真是买一赠二,还搭个小添头。
乔知予眉峰微挑,饶有兴致的翻开第三本奏折。
执思义才刚回到朔狼部,就搅得朔狼部内部鸡犬不宁。中原王朝历史悠久的政斗权谋技巧运用到草原帝国中,是有些无往不胜的味道。这臭小子虽然在大奉夹着尾巴讨生活,处处恬不知耻,狗里狗气,但回到草原后,倒也不犯怂,该咬人就咬人,该抢肉就抢肉。
还没有掌权,甚至连王位的边边都还没摸到,他见大奉新帝即位,立刻迫不及待的修书一封,咬文嚼字的拍了拍姻姻的马屁,并狗腿的表示他孝心发作,想要接他的干爹乔知予到草原游玩个半年。作为报答,他一旦掌权,将与大奉缔结盟约,日后对大奉秋毫不犯。
真就是脑子有毛病……
乔知予再次嗤笑一声,随手将这几本奏折丢到书案上。
这有什么好藏的,她还以为姻姻背着她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你怎么想的。”她问道。
姻姻干笑两声。
乔知予和这小姑娘斗智斗勇三辈子,一看她就知道她心里憋着话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当然是把他们回绝啊!
“说出来,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乔知予说道。
姻姻想了想,“时间都太长了,而且要让伯父去他们那边,姻姻会担心。不过,他们可以来盛京,时间也可以……”
不是吧!她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当初在紫宸殿里她哭唧唧的说要给她最好的,她还等着她的孝敬呢。
“姻姻。”乔知予叹为观止,“你真是无可……”
话到此处,及时止住,她闭了闭眼,消化了片刻,叹道:“真是伯父的贴心小棉袄。”
“我,我说笑的。”姻姻赶紧拉住她的手补救,“我绝不会把伯父卖到这些蛮夷之地。他们提出来的条件,我就想想,不会真的答应。”
不废一兵一卒,也不会有任何风险,用她乔知予一个人,能给大奉轮流换来三个邻邦的结盟与友善。按照姻姻惯常的逻辑,她内心肯定觉得非常诱惑,跃跃欲试的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伯父给卖一卖,但由于伯父又能帮她治国,又能打仗,也很有用,于是她只能十分遗憾的放弃那个卖伯父的想法……
姻姻,你个坏家伙!
没好气的斜她一眼,乔知予将自己的手从姻姻的手中抽出来。
喉头又开始麻痒难耐,她抬手抵住唇,皱着眉咳了两声。
本打算咳完再好好的训一下姻姻,可一咳起来,竟然没完没了,她一只手撑在书案上,一只手捂着嘴,越咳越猛,咳得浑身颤抖,背都打不直。
“怎么了?伯父,你,你别吓我。”
姻姻从没见过面前人这种样子,急得团团转,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递茶,“我召御医好不好,我给你召御医!”
就在她即将开口召御医的当口,乔知予缓过劲来,叫停了她。
十一月的盛京晚上凉意侵肌,乔知予里面穿得单薄,外面披了件玄色大氅,头发披散着,并未扎起。她的脸色比平日苍白,唇色泛着一丝不详的乌色。
她还是那么高大,像座山一样。只是以往,这座高山坚不可摧,天塌下来也能撑着,而如今,却怎么看,怎么摇摇欲坠。
“我做了一个梦,姻姻。梦醒了,突然想来找你。”她轻声说道。
姻姻不明所以,担忧道:“什么梦?”
“不好的梦。”
“梦见什么了?我,我让浑天监帮你解。”
“不用解。”乔知予平和的笑了笑,“我梦见我,大限将至。”
“梦是反的,你能长命百岁!”姻姻脱口而出。
乔知予静静的垂眸凝视着面前人,随后缓缓伸出方才捂着嘴的左手,展开后,掌心一片猩红。那是她咳出来的血。
“这是什么?呜呜呜……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别吓我。”
姻姻捧住她的手,涕泪横流的的用袖子擦她的手心,好像把手擦干净,她咳血的这件事也可以就这样揭过去了,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咳血是大病征兆,突如其来的咳血,更是十死无生。她大抵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只想当做什么都没有过,最好明早醒来,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变。
“姻姻现在是万岁了,可伯父,大概活不拢四十。我死之后,再也没有人管你,你要自己管好自己,知道吗?”
这话一说出来,姻姻顿时憋不住了,双眼哭成了荷包蛋,口齿不清的哭着:“可是我,我还没,还没给你封王呢……”
“用过一次招式,对我不管用。”乔知予笑着摇头。
姻姻泪眼汪汪,“我把万岁分你一半,你五千,我五千,我们活一样长,好不好……”
乔知予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她的孩子气,也笑她还有几分小良心。
但她也没笑多久,喉头又开始痒,这下不仅喉咙痒,喉管、胸腔、肺全都开始痒,痒得厉害,然后慢慢的变成了疼。
浑身上下每一处曾经受过伤的地方,都开始疼,尤其是此前被应元珩一剑穿心的伤处,疼得像是要重新撕开。
乔知予撑在书案上,一时咳得惊天动地,甚至有些喘不上气。她艰难的呼吸着,咳到最后,一口血喷出来,把半张书案的书与纸都溅得猩红,令人触目惊心。
【主人,好可怕,我们走吧!】222劝道。
“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好,还不能走tຊ。”她在脑海中回道。
【可你都快晕了。】
“还能撑一会儿。”
乔知予有些虚弱,姻姻没能扶得住她,她顺着书案缓缓往下溜,最终有些狼狈的坐到了地上,背靠着书案的腿,唇角挂着血迹,满脸苍白的调整着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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