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温珣走过的路径上残留下几片零件。
鼠标被他揢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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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工作完,舒令秋照常回到医院。
医院门口新开了家便利店,门口拉着“开业大酬宾,第二包薯片半价”的横幅,可效果微乎其微,人很少,几乎看不见影子。
舒令秋停下脚步,这句熟悉的“第二包薯片半价”让她想起了以前看的老番。
推门,进去。
她拿了两包薯片到前台结账,结账的小姑娘熟悉操作:“欢迎光临,请问要加两块拿个口香糖吗?”
“不用。”
“好的,一共九块三。”小姑娘将东西交给她。
对方仰头,露出熟悉的面孔。
“是你!买……买东西的漂亮姐姐!”
那个东西她本来想再具体点的,但刚冒出个“B”的发音,便即刻改口。
舒令秋笑笑:“你好。”
“你男朋友这次还是没陪你来吗?”小姑娘托腮,“这么冷的天,又让你一个人来买东西呀?”
“……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慢慢站直了。
“不好意思。”
对方很诚恳地道歉。
舒令秋没有怪罪的意思,看着女孩子穿得如此单薄,她紧紧地握住盒把。
“再拿瓶热牛奶吧。”舒令秋顿了顿,视线停在背后的货架上。
货架是木制的,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香烟。牌子繁杂而难分,一把一把的,塞满了架子。
舒令秋:“顺便再拿包烟。”
“什么烟?”
“……不知道。”舒令秋扯着嘴角笑笑,“你推荐一个?”
抽烟只是一时兴起,舒令秋对此一贯保持着不冷不淡的态度。
既不喜欢,也不厌恶。
中立之间。
小姑娘拿下一包,“这个吧,泰山茶韵。”
“味道比较清淡,茉莉花味的。”
“好,多少钱一包?”
“50.”
舒令秋一并结了账。
出门,路上风大。
吹得碎发翻飞,往风的方向逃离。
小姑娘追了出来,“姐姐,你的热牛奶忘拿了。”
舒令秋抬眸,扫了她一眼,“送你的。”
小姑娘愣了愣,“啊?”
舒令秋轻笑,消失在眼前。
舒景年醒了,情况大大好转,但身体还很虚弱,林嫂煲了点汤送来,卡在门口,前台不让进。
舒令秋将头发别至耳后,正好在楼下遇到。
她伸手接过,“行了林嫂,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成。”
“好的小姐。”林嫂站在原地,没走,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有话要说。
舒令秋:“怎么了林嫂?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晚舒太太来过家里一趟。”
舒令秋皱眉,“她来干什么?”
“说是上次委托夫人买的东西还没送去,只好上门亲自来拿了。”
“……”
使唤人使唤上瘾了是吧?
请人帮忙不知道感谢,还要抱怨帮忙不到位。
这种人舒令秋只在温家见过。
“下次她再来,你们就晚点开门……”
舒令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住。
“算了,她再来你们就告诉我一声,其他的照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慈姝小肚鸡肠,得罪了她没什么好处。
林嫂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帮佣,家里还有数不清的担子要抗。
这事,她来。
林嫂说了声好。
舒令秋上楼去,按照原来的路前往家属室,家属室空无一人,舒景年也没在ICU。
舒令秋正疑惑着,掏出电话准备打给李芳华。
面前走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你是舒景年的家属?”
“是,我是他女儿。”
“他现在转到301VIP病房了,可以探视,平时要注意饮食,最好以清淡为主。”
舒令秋点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舒令秋按照路标找到302去。
三楼分为南区和北区,南区是VIP病房,北区是普通病房。
302在走廊尽头,安静,难找,但平时几乎无人打扰,落了个清净。
对面是301,房门紧闭,落得严实,没开灯,黑漆漆的,他们两间房占了最好的风景。
也不知道,对面住的是谁。
舒令秋没再细想,旋开把手,走了进去。
撞上舒景年循来的目光。
“秋秋,你来了。”
舒景年说话有气无力的,声音很低,没什么中气。
不过状态好了许多,说话吞音也没之前那么严重。
舒令秋嗯了声,将营养汤放在柜子上。
“什么时候转的病房?”舒令秋掀开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怎么也不提前和说一声?”
李芳华挑眉:“什么?不是你办的手续吗?”
“当然不是啊。”
舒令秋今天一整天都在忙活,哪有时间帮忙办理?
而且院方也没通知她,她连舒景年清醒了都是李芳华告诉的。
李芳华张开嘴,微微吃惊。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都有答案。
林嫂炖的是鸡汤,盐放得很少,鸡肉炖得软糯烂乎,面上浮着金灿灿的油花和几颗大枣,大枣暗红,果肉鲜甜。
汤鲜味美,她却终究没什么食欲。
李芳华先舀了一勺喂给舒景年,“你吃过了?”
“嗯。”舒令秋摸了摸鼻子,“我出去一下。”
“好,注意安全,别和陌生人说话。”
“知道。”
她转头走出病房。
抽烟室在走廊的另一端,一路直行,走到尾才行。
舒令秋步行快五分钟才抵达。
人不算多,大多是中年男人。
舒令秋没有在这儿社交的打算,找了处安静的地儿,从包里掏出香烟。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
身边很多成年人都在抽烟,但她没有。以前找不到抽烟的理由,现在也找不到。
温珣也抽,但抽得少。
他从不会在自己的面前掏出烟盒,即便是要抽烟也会提前征询她的意见。
大脑里浮现出那人的身影,舒令秋的手无法克制地凝住。
温珣,温珣。
他妈的,又是温珣。
她烦躁地撕开包装袋,学着大人的样子将烟干瘪地塞进嘴里。
咬着烟,瞑上双眼。
她暂时失明。
失明时,其他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
大脑其他区域的功能可以通过大规模网络重组进行补偿,包括运动控制和空间感知。
她听见脚步翕动,窗外树叶轻轻沙沙的响,一切从未在意过的声音,都在这温良的夜里一点一点被放大。
血液顺着骨头滴滴答答地淌,内里的伤口好像被重新剖开,血流得越大声,疼痛便会越厉害。
她咬紧香烟,将手重新塞回包里翻找火机。
等等,空的。
她睁开了眼。
她忘记买打火机了。
舒令秋低头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窗户上倒映出咬着未燃香烟的嘴,她倏地笑了出来。
妈的。
诸事不顺。
她正自嘲着,旁边来了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地中海,啤酒肚,手上带着古董劳力士,穿着不凡。
“小姑娘,没带打火机吗?”中年大叔嘿嘿笑,嘴巴挤着鼻子,脸上的肥肉挤着眼睛,他张开嘴,露出乱七八糟的黄齿。
“我借你。”
舒令秋缓慢地掀开眼皮。
手肘微微曲起,半倚窗框。
“你可以直接说的。”舒令秋未着丝妆的脸明艳异常,眉眼弯成月牙,乌发蓬松随意,松松搭在胸前。
“直接说,我想睡你。”
中年大叔愣了下,很快适应:“原来你吃这套,早说嘛。”
“行,我想睡你,成了吧?”
舒令秋抬手,正欲给这老头子上上课。
一旁走来一个女人,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甩到一旁。
中年大叔疼得狗叫:“我草,谁啊,谁他妈敢……”
“我。”
女人笑脸盈盈的,“是我,王总。”
女人盘着发,脸色有些憔悴,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
脸上残留岁月的痕迹,但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均是矜贵。
中年大叔皱眉:“你他妈有病?老子找女人管你什么事?”
“王总,动物求偶都知道找个窝,怎么您求偶还要跑到这种地方?”
女人皮笑肉不笑,“发情期也不是这样发泄的吧?楼下有男科,你要不去看看?”
中年大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女人声音不小,招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悻悻地骂了句脏话,转头走出门。
窗边就她们二人。
舒令秋诚恳道:“谢谢。”
“请问怎么称呼?”
女人将烟从舒令秋的口中拔下,塞到自己嘴里。
她想了想,“陈姨吧。”
陈落霞平和笑笑,“就像他那样叫我。”
第40章 Chapter40
Chapter 40
他?
这个他指的是刚才那个中年大叔吗?
舒令秋还挺意外的, 那个大叔看上去起码有五六十岁了,还要叫她姨。
呃。
陈姨到底是有多大……
陈落霞显然不知道女孩子会往那方面想,掏出打火机, 擦了两下滑轮点起香烟。
她喷出一口烟,摊开手, 放置舒令秋面前。
“拿来。”
“什么?”
“剩下的烟。”
“怎么突然想抽烟了,不高兴吗?”
“也没有,就是忽然想抽。”
舒令秋说的是实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下那包烟。
只是看着,凝着, 就被吸进去。
糟糕的情绪或许推波助澜, 她再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连日来的低落和消沉,这些糟糕的情绪需要一个释放口, 在那一瞬间,尼古丁便是一条出路。
她不愿说, 陈姨也深谙,“是吗?这个年纪了第一次抽烟, 可没有忽然想抽这个理由。”
“……”
“今天就算了吧, 不如聊聊天, 改日想好了再继续?”
“……好。”
她妥协了。
想起刚才那个老头, 舒令秋才发觉自己还没表达谢意:“陈姨,谢谢你刚才帮我赶走那个大叔。”
“不客气, 我不爽他很久了。”
“您和他有过节吗?”
陈落霞吸了口烟, “倒也没那么严重。”
她话锋一转, “你知道吗?我们在这儿一块抽了好久的烟,那老头子从来没主动说想睡我。”
“?”
舒令秋沉默了会, “呃……”
“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讨厌他的吗?”
陈落霞惊讶:“这不是很严重吗?”
“这种老头看上的女孩子可都是最漂亮的。”
“……啊确实。”
这话乍一听很荒谬,细想又有一定的道理。
陈姨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快回去吧。”
“这地方以后别来了,我住301,有空,倒不如去那儿找我。”
“好。”
301.
原来她就是对门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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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景年的病情比想象中要好得快。
他血压高,血脂也高。好在舒景年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底子好,医生交代再多住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出院以后最好戒烟戒酒,多多运动。
李芳华买了不少羽毛球套装,准备出院后和舒景年一决高下。
“球还没开始打,衣服就买了四五套。”舒景年说,“怎么也不记得给我买两套?”
李芳华:“我买了啊。”
“买的在哪儿?”
“喏,那儿。”李芳华指着对面的新鞋说,“你们男的打球要穿什么啊?家里这么多衣服还不够你穿?”
李芳华一生随着舒家起起落落,他们从贫穷一路迈向小康,下挫后又步步高升,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患得患失的日子她已经过习惯了,也因此对钱格外敏感。
这四五套听上去多,一套价格也就一百出头。
还抵不上给舒景年这老头子买的一双鞋。
舒景年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睡过去。
舒令秋低头画画:“妈,你把爸爸弄生气了。”
“生就生吧,你爸生气的时候跟头胖头鱼似的,还挺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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