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闻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舒令秋无奈地抚弄眉头,继续上色。
趁着舒景年休息的间隙,李芳华把她叫了出去。
走廊处空无一人,窗户罅了个小缺口。
风顺着狭隙灌入,宽阆的街道渺无人踪。
舒令秋:“怎么了?”
李芳华皱眉,厉声质问:“你抽烟了?”
“?”
“没有啊。”
李芳华:“那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老实交代。”
烟味?
哦,应该是先前和陈姨聊天时沾到的。
最近她每天都来看舒景年,也因此常常遇到陈姨,二人越聊越投机,这一来二去的倒成了忘年交。
舒令秋余光很快地瞥了眼对面301,“之前买东西的时候旁边有个抽烟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染到的吧。”
“没骗我?”
“嗯。”舒令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看着舒令秋这般严肃的模样,李芳华也没再过多的询问。
她将手放进马甲兜里,“对了,温珣最近怎么没来?”
“……不知道。”
提到他的名字舒令秋心里就一阵心烦,她别开脸,音调也不耐,“别问我,我不知道。”
“行。”李芳华摇摇头。
年轻人的感情和他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李芳华对他们的事儿也管不了,就任由她发展去了。
李芳华手拿出来,附带一只矩形的长盒。
她把木盒塞到舒令秋的手里,“拿着。”
“这什么?”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问。”
李芳华神色微微异常,她拉开门,“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到了给我发语音,听见没?”
“哦。”
李芳华消失在眼前。
过道灯光昏暗,只开了一盏。
舒令秋倚在窗边,将头抵在玻璃上,玻璃冰凉的体温渗入头皮,凉意潺潺,一滴一滴地漾开。
她拽着丝带,拉开包装。
木盒正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以及一张随意从文件上撕下的白纸。
白纸上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很熟悉的笔迹。
从前念书的时候,她模仿过很多次。
舒令秋望着信,一种莫名的酸涩感侵占心灵。
爱是常觉亏欠。
服软这事,对于她们来说都挺难的。
窗外葳蕤的灯光映入虎口,文字明晃晃,从未如此清晰。
舒令秋握着纸条,揉了揉胀痛的眼眶。
空旷的街道安安静静,风吹过一只白色塑料袋,袋身翻飞,像丛林之中振翅的蝴蝶。
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男人靠在轿车旁抽了根烟,青白烟雾缭绕周身,与橘黄灯光周旋,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浪漫的光圈。
舒令秋愣怔。
她不用细看也知道他是谁。
她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他抬起头,往她的方向扫去。
舒令秋微怔,偏开脸。
二人视线错开。
她心绪不宁,背对过后又觉得不够,蹲下身,将自己圈住。下巴抵在膝盖,体温聚集,身体却像一个硕大的冰窟,如何也捂不热。
她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正如她不知道温珣为什么会突然拒绝她。
脑后像是长了只眼,舒令秋清晰地看到他穿得很单薄,只一件薄薄的外套。
此时此刻,他或许也像自己这般发凉。
不安绵延,片刻后,舒令秋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帘。
温珣离开了。
原地还飘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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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沐安是真无语。
加班到大半夜好不容易搭个便车,结果某人绕了一大圈路不说,还在楼底下停了快半个小时。
天气很凉,温珣默不作声地下了车。
越沉默,情绪便越喧嚣,他微微启唇,往口中塞了支烟。
他在路边站了许久,许沐安并不知道他站在这儿干什么。
他不说,许沐安也不问。
时间过去了快半个钟头,温珣才回到车内。
他们在许沐安家停下。
佣人们成群结队的出来迎接,许沐安的助理也在其中。
许沐安:“行尸,你现在要去哪儿走肉?”
温珣目视前方,淡淡道:“你的HSK6级大概有30分。”
许沐安:“6级?过了啊,我当年一次过的,还考了六百多分呢。”
“嗯。”
温珣不冷不淡的态度许沐安还以为他这是被惊住了,许沐安英文交流水平虽然不行,但是笔试能力还是相当过关。
许沐安微笑:“不用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温珣不言,擦过他的肩膀走进别墅。
助理颤颤巍巍地走到面前,表情凝重。
许沐安叉腰:“小杨,你说我的优秀是不是惊呆他了?”
助理沉默了会,小声道:“许总,HSK是指汉语水平考试。”
“满分是300。”
许沐安:“……”
许沐安的家一共有三层,二三楼都是起居室,一楼是会客室。
靠近后院有个小房间,里面摆了张吧台,后边全是他珍藏多年的佳酿。
温珣撬开其中一瓶,薄唇贴在杯缘,静静轻抿。
深黑马甲勾出挺阔身形,白衬衫松开两粒,放任死白的肌肤呼吸,他背绷得笔直,远远望去,有一种无法僭越的孤傲感。
温珣喝酒有一个习惯,别人喝完酒多多少少会有些失控,发疯。
他却始终保持缄默。
许沐安坐下来,“你他妈的暴殄天物啊,酒都没醒喝什么?”
“不酸吗?”
“……”
酸吗?有点,不过他最近还挺喜欢这种酸酸涩涩的滋味。
“行了,多大个人了,怎么失个恋跟死了一样?”
许沐安:“你这么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把人往外撵?”
许沐安对温珣太了解了,如果是舒令秋拒绝他,他绝不会是这幅失意模样,相反,还要继续向前追。
所以,真相反过来。
这段感情不是舒令秋叫停的,而是温珣。
温珣手中的杯子顿了顿。
怔忡片刻后,继续饮酒。
酸涩的酒液在肠中回旋,细胞分解,似乎能浅品出设拉子的湿涩强劲单宁和芬芳青草混着泥土的香气。
他望着酒汁的漩涡,深深吸入。
许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温珣太沉默了,他都害怕他会出事。
“阿珣,你说两句。”
“说什么?”
“不知道,随便说两句吧。”许沐安夺过他的酒杯,“不然你他妈一直这么闷着我觉得早晚得给你收尸。”
事情太长,温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把陈姨的故事摘录出来,抹去人名,单单讲了段往事。
许沐安眉头紧拧,他可算知道温珣这几日的病态从何而来。
“真他妈有病,原来是因为这个。”许沐安严肃地说,“你说的这个女人能落得这个下场又不是她的问题,要怪也要怪身边人和她那个男人。”
“舒令秋要是跟了你,你可能让她遭这种罪吗?”
让她受委屈,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温珣垂眸。
他对自己当然有信心,有他在的一刻,世界就必须绕着舒令秋转,他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世俗呢?
流言就像一把无形的刀,他不忍看到她悲伤的模样。
“未来的事,我无法控制。”他拎起玻璃酒杯,冷光映得手指通红。
许沐安:“控制?谁要你控制了?阿珣,你就是太理性化了,这个世界不是数学公式没有固定方程式,怎么可能受控制?”
“活在当下成吗?别惦记什么狗屁未来。”
当下,未来。
温珣陷入沉默。
“滚出我家。”许沐安拉开门,冷冰冰地下逐客令,“我这儿,不欢迎单身狗。”
温珣沉默,须臾,捞起沙发上的外衣步至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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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无法入眠,舒令秋这两天都是如此。
医院距离舒家更近,舒令秋这几天图方便,都是回家睡。
她往右翻了两圈,又往左翻了两圈。
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那个情景。
草。
她彻底睡不着了。
舒令秋直起身,走到窗边。
这里不是医院,自然看不到路灯。
舒令秋微微叹气,接了杯热牛奶,打开手机。
她点进通讯工具,发现句号先生加上了她的微信。
嗯哼?
终于加了。
ⓨⓗ
句号先生为人神秘,社交媒体上几乎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不过从他的摄影作品中舒令秋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和自己兴趣相投,应该是一路人,之前舒令秋提及和他做朋友,并且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可惜对方一直未同意。
正当她快要忘记这件事时,这则“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可以聊天了”忽地传来。
对方是纯白头像。
她发去一条信息。
【禾火】:终于同意啦?
【。】很快回复:嗯。
【。】:上次说的稿件,我可能要下个星期才能提供一份详尽的信息。
【禾火】:没关系,您有空直接发我就成,客户就是我们的上帝,您可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舒令秋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禾火】:不过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嗯。
【禾火】:好巧,我也是。
【。】:为什么不睡?
【禾火】:睡不着呗,烦心事太多啦。
舒令秋不想对人多抱怨,很快便中止了这个话题。
【禾火】: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
【。】:等为你发晚安。
【禾火】:……
舒令秋心跳了下,句号先生这句大胆而直接的话语让她有些晕头转向。
用词,语调什么的,和某人格外相似。
她摁住心口,翻了圈,臂弯支起上半身。
【禾火】: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禾火】:那就好
【禾火】:不然我以为我在犯罪><
【。】:犯罪?
他似乎对这词很在意,单独拎了出来。
【。】:你还能再可爱点吗?
【禾火】:?
啊。
可爱。
她吗?
害怕人家要是有女朋友,被人看到了误会不是挺正常的咩。
舒令秋咽了咽,没敢再胡乱开玩笑。
她换了个话题。
【禾火】:啊,最近晚上挺冷的,冷得什么也没有,连颗星星也看不到。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可以时尚点吗?
【禾火】:时尚不了一点,你就假装被我糊弄过去了嘛。
【。】:好。
【。】:这么冷的天,你还没感冒,身体真好
【禾火】:……
【禾火】:我是不是该说谢谢你?
直男好可怕,舒令秋确信他不是摄影师。
【。】:嗯哼?
【禾火】:其实也没那么好,昨天还有些咳嗽。
舒令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和对方你一言我一句的,进行这种小学鸡对话。
【。】:吃药了吗?
【禾火】:还没呢,一会吃。
【。】:一会是什么时候?
舒令秋其实不想吃药,她坚信自己的免疫力能打倒一切难关,所谓的“一会”其实也不过是敷衍的陈词罢了。
不过句号先生似乎很在意,居然问得如此精准。
她想了想。
【禾火】:什么时候月亮和星星出来了,我就什么时候吃。
【。】:嗯。
【。】:秋小姐,抬头。
什么?
舒令秋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她抬起头,右手边是窗台,一支彩色的气球蹿上漆黑的夜幕。
起初不过是几只五角星形,发着淡黄色光的气球,慢慢的,从暗里升入更多。气球旋转升空,四散分形,一只圆月形奋不顾身地跳入中心,兀自瑰玮。
气球海散□□漫炫光,拥挤的罅隙里黑夜好像鲤鱼,忽快忽慢地穿梭光阴,吐着彩色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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