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两人早上吵了一番。
乔瑞妈妈对着小莲说:“一次性给个三十万,算作给她的嫁妆。”
小莲说:“三十万?这也太少了…”
“不少了,嫁女儿三十万够用的。”
“她在上大学呢,学费都是我出的。”小莲说,“再给加点吧。”
乔瑞妈妈沉着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十万很多了,何况,他还不需要她养老。”
小莲笑着:“我怀的是一对龙凤胎,这三十万不够。”
乔瑞爸爸说:“龙凤胎?那儿子呢?”
乔瑞妈妈暗道不好。
小莲说:“我有个表亲,一直没生出儿子,孩子小的时候,抱到他家去养了。”
小莲哭起来:“我一个人养两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而且这么多年,为了孩子,我都没结婚…”
乔瑞爸爸说:“孩子在什么地方?“
小莲说:“孩子在上大学,逢年过节我都去看他。”
乔瑞爸爸说:“能让我们见一面吗?”
小莲说:“我带你去。”
第62章
两人走后,只剩下乔瑞妈妈一个人。她觉得脖子上的项链有些重了,想扯下来,一不小心扯断了。她愤怒地拍打着沙发。
如果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话,她是没有胜算的。她有些恶毒的想,也许那个男孩今天会死去。
可是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过了好些天,乔瑞爸爸拿着亲子鉴定结果,乐开了花,他又有了儿子,还是一个聪明的儿子。
乔瑞知道了这些事,但不想参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真奇怪,这个家庭没有爱。
乔瑞妈妈对乔瑞说:“你去劝劝你爸爸。”
乔瑞说:“你和他离婚吧。”
“你说什么话?又糊涂了?离婚了,什么都没有了。”乔瑞妈妈来回走着,“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儿子又如何,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罢了。你是长子,长幼有序,他看见了你也得跪你。”
乔瑞暗笑,他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太子爷,跪什么跪?
看见乔瑞不说话,他妈妈急了,抬手打了一下他,怒气地说:“我这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在您身上没感觉到爱。”
“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乔瑞妈妈生气地看着他。
“您就是啊。小时候我摔倒了,特别希望您能把我扶起来,可是你站在一旁,很冷漠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乔瑞有些伤心,“别人家的孩子可以肆意躲进妈妈怀里撒娇,可是我不能。”
“那是因为你爸爸说了要锻炼你成为一名男子汉,他让我不要插手。”
“你整天就知道我爸爸,好像其他人不存在。男子汉?他所说的男子汉是像他一样四处遗留自己的孩子吗?一个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的男人去教别的男人做男子汉?”乔瑞也生气了。
“他是你爸爸,你不能这么说他。”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你这样包容他,妈妈,你才是他的妈妈。”
乔瑞被他妈妈扇了一巴掌,他咬咬牙说:“扇得好。”
提离婚的是乔瑞爸爸。这几天他突然收获了一个听话的儿子,还有了一个柔情似水的旧情人。
他对这个新儿子很满意。这个新儿子处处听他的话,他说一,新儿子不敢说二,完全满足了他当父亲的心理。
他年轻时候在单位里完全是受气包,所有人都可以指使他干活,好像所有人都是他老子。他结婚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生个儿子,他也想好好当一回老子。
在外面当不了老子,在家里面还不能当吗?
可惜乔瑞是个顽固的人,总是违背他说的话。他创造出来的人这样违背他,简直是在挑战他做老子的威严。
现在,他不只想当老子了,他想当这个家的天子。当天子的威严受到挑战,弑子弑妻也是有的。
乔瑞妈妈要死要活不答应。她想到了死,拿着一瓶农药要往嘴里灌,试图把这个无情的男人呼唤回来。
她想,心不在这没有关系,但人要在这。她从来要的都不是他的心,而是他的人。他人在这,代表了她的脸面,代表着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他如果要和她离婚,她颜面扫地,只能真的去死了。
乔瑞爸爸说:“喝吧,喝吧,我会给你买个好墓地。”
乔瑞上前夺了下来,“你喝死了,他更开心。”
乔瑞爸爸冷漠看着一切,仿佛那个要死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街上拉来的陌生人。但就算街上拉来的陌生人要死,良心上总是过不去的,也是要劝上一两句的。他这样简直是对仇人的态度。
乔瑞爸爸带着衣服走了。乔瑞妈妈哭诉着:“你也不拦着点,这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她的退休金不多,每个月三千块。她知道乔瑞爸爸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他又是个无情的,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而且她还是有点传统的,认为女人要从一而终,也就是保持一段婚姻到老。
“妈,我能养你的。”乔瑞忍不住说,“你别指望他了,你和他离了也算解脱。”
“你懂什么呢?现在做什么都需要钱。现在一个馒头都涨到好几块了。”乔瑞妈妈擦着眼泪,“你太天真了,你挣的钱赶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就连现在这房子写的也是他的名字,他一个不开心,直接让我们扫地出门。”
“妈,你相信我,我可以养活你。”乔瑞再次重复。
“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乔瑞妈妈回到房里。
乔瑞坐在沙发上,回味着他妈妈的话。是的,他失去了一个可以提供金钱的父亲,他要过一种新生活了。
以后的路真的要靠自己走了。他回到房里,挑选衣柜几件保养得当的大衣。那是冬季过后,已经送去干洗过的了。他向来爱护衣服,看起来有九成新的样子,应该能卖不少钱。
他卡里的钱不多,请个律师也应该不够,还是决定把大衣卖了。
他妈妈也签下了名字,事情终于结束。他爸爸特别鸡贼,老早之前就转移了财产,他们分割到的财产只有这间老房子。
乔瑞在心里替他妈妈感到悲伤,这就是您伺候了半辈子的人吗?到头来,连保姆都不如。
走出法院,有个老人推着水果在卖,“新鲜的水果,特别甜。”
他爸爸出来了,对他说:“听说要拆迁,你好好祈祷这件事会发生,这样一来我也不算亏待你了。”
他再次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在他心里已经垮掉的儿子,“小瑞,保重。”
旁边的老人对着乔瑞爸爸说:“老弟,来点水果不?”
乔瑞爸爸看了摊位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瑞知道他爸爸看不上这里的水果。他喜欢的是摆在商店里,用着精品包装的进口水果,那才符合他的身份。
乔瑞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这里的水果,是他爸爸看不上的。
乔瑞觉得嗓子有些沙哑,好像开不了口,他拿了一颗橘子,要付钱的时候,老人坚持不收钱。
老人说:“就一颗还收什么钱。我这些都是家里自己种的,可甜了。”
老人还特意多塞给了他一颗,“好事成双,吃东西要吃两个。”
老人的好意他收下了。橘子的确很甜,冲淡了他心里的苦涩。
橘子甜就是甜,不用精美的包装来证明。
他妈妈恨他不帮忙说话,反而助纣为虐。她收拾了行李,回了父母的老宅。
她在老宅住了几天,住的还是出嫁前的屋子,但总觉得不自在。
哥哥嫂子莫名其妙的话一阵一阵像石块扔在她心里,她总觉得和哥哥算不上自家人了,她在这个家的存在比客人还陌生,有种疏离感。
有天,哥哥的孙子问她:“老姑,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
她嫂子马上当着她的面打起了孩子,并且对天发誓:“童言无忌,这话是孩子自己讲的,不是我们挑唆的。”
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在这不受欢迎了。
她心里想,她哥哥一定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恨不得她不要回来,以免被她占了财产上的便宜。
她拖着行李要离开,哥哥嫂子脸上才露出笑脸,叫着她侄子帮她把行李拿到小区门口,并且帮她叫了车。
一家人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客套了几句,看见她上了车,就赶紧走了。
她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哥哥嫂子们,她心灰意冷地说:“师傅,我头晕,开慢点。”
路上大堵车,司机说:“我换条路走,你不介意吧?”
“您看着开。”
换了条路,终于不再那么堵了,只是司机提了车速:“抱歉啊,等会还要接人去机场,这时间快到了,只能开快点。”
她觉得女人真厉害,走南闯北的不是男人,是女人。大部分女人都经历过走南闯北这种事。她们从一个家去到一个家,和没有血缘的陌生人因为婚姻结成了家人。但好像无论对于哪个家来说,女人们都是外人。回到父母家,因为出嫁的身份,人家把你当客人;回到丈夫家里,因为你不跟他们一个姓,人家不把你当自家人。她们两头不是人了,但她们还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住了下去,生了孩子,看孩子生孩子…
赵记粥铺的隔壁粥店贴着“旺铺出租”。这家商铺的房东和她粥铺的房东是同一个人,她找到那个房东,签下了合约,准备把两家店铺打通扩大。
她的这个举动让赵子娟吃了一惊。
赵子娟说:“不再想想吗?”
“我已经想好了。”赵一娴斩钉截铁,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店铺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重新装修,店里有监控,可以远程监工。
有天晚上,她在巷子里见到乔瑞,他有些憔悴,她听说了他家里的事。她走上前去:“还好吗?你母亲呢?也还好吗?”
乔瑞说:“她还好,只是很恨我。”
“为什么恨你?应该恨你爸爸的。”
乔瑞苍白笑着:“她恨不了他。”
赵一娴一愣:“你坚强点吧,起码你爸还因为你是儿子给你留了一套房,我还什么都没有呢,你不要自怨自艾了。”
在这方面,她是不可怜他的。他没有在他父亲那里得到爱,但起码还有一点钱。可是她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她如果可怜他,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两人又说着,突然说起从前。
乔瑞说:“我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发那个短信了。你去找过我对吗?”
他当年收到分手短信很意外。
赵一娴转过头去,不想说这个话题,“很多年了,没必要,就像是高中时的错题,现在没必要提起。”
“那些话你都是在我爸爸嘴里听来的吧?”
赵一娴的手划着巷子里的墙壁,“他说你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一直瞒着我。那时候我挺恨你的,恨你的移情别恋。”
“你真傻,为什么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但话一出,他就后悔了。他知道肯定是他爸爸说的话太恶毒了,让她完全失去理智。
“好了,何必忆往昔。”赵一娴催促他走开,“从前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现在,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如果…”乔瑞微微张嘴,想说什么。
“人生没有如果的。”赵一娴立马说,“人生如果有如果,我还想成为一个有钱人呢。”
她有一瞬间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的冲动,但她抑制住了,她知道那是情绪使然的冲动。就像看了一部电影,或者听到一首歌,到了高潮部分,心跳总会加快。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一旦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有那么轰轰烈烈的感觉,一切都将归于平淡。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守着妈妈,守着女儿。她什么都不缺,她只需要钱。
友情总是比爱情坚固一些。倘若现在他们真的重新在一起了,日子久了,谁能保证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覆水不能收,破镜不能圆,即使圆了,也还是有细小的裂痕在。
巷子里很黑,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路,永远走不完,也许走不出去了。但乔瑞还是往前继续走,他知道越黑代表越要到巷口了。
巷子里的路灯灭了好久,前不久有个下夜班回来的人,差点在这里摔倒,有个醉酒的人,因为太黑,倒在巷子里,无故被路过的人踩了一脚。大家都反应过好多次了,但是迟迟不见人来安装。
正想着电灯的事,有两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拿着步梯来了,也就几分钟的事,路灯又亮了。
在黑暗里待久了,他有些受不了明晃晃的亮,还是被闪了一下,但很快便习惯了。
赵一娴说:“人到中年后,还能够有几个保持联络的朋友挺好的,我不想失去朋友。我想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可以变成老友。”
乔瑞明白,他说:“是,所以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童豫爸爸提着水果从巷子口进来,往上一瞧,“亮了!终于亮了!”
沈安安出国那天,大家前去相送。童豫爸妈像看贼一样看着他,不让他出门。
童豫一个人在院子里面来回溜达着,夕阳快落下去了。
他妈妈在厨房做饭,喊道:“没酱油了。”
他妈妈出来看,客厅里没有人,卫生间门关的紧紧的。他妈妈说:“老童,酱油没了。”
他爸爸说:“我肚子还痛着呢…待会去买。”
他妈妈说:“那待会就坨了,肉都下锅了。”
院子里的童豫说:“我去吧。”
已经快夏天了,一路上的商店冷气开得很足,从里面吹到外面来,走在路上也凉快极了。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头戴帽子的年轻男孩拿着两张票子站在大树下,似乎在等人,很快,一个年轻女孩来了,亲昵地亲了男孩一口。
童豫已经买好酱油了,拿在手里。他后面有一人走得飞快,和他擦肩过去,他的酱油被男人的手带起,摔在路上。
地砖被酱油染上了,童豫的衣服也染上酱油。
他蹲下去捡瓶子碎片,扎了手,血涌出来,混进酱油里。
他被玻璃碎片的反光晃了一下,他的耳边回想着他妈妈说的那句待会就要坨了。
他扔下手上的碎片,拦了一辆出租车,要去机场。
司机问他要去哪个机场?他掏出手机,那血滴在手机屏幕上了,手机有些失灵,自己在跳转。他用袖子抹去血,翻开朋友圈,沈安安在朋友圈里发了定位。
他把地址报给司机,司机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扔给他整包抽纸,“别弄脏我的车。”
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吧。他只是想在看她一眼而已。像雪糕吃到最后,要化了,口腔已经很冷了,但还是要大口吃完最后一口,才没有遗憾。
这是他的初恋,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段恋爱,是偷来的恋爱,是美梦成真的恋爱,是被剥离走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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