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危终是笑了,展臂圈住她的腰,两人挨得更近了,鼻息触碰着她的颈窝,一阵一阵的湿热,沈芜脚趾蜷曲,从骨节上生出一阵痒意。
李危似有痛感,轻轻一转,将她压下,唇擦过她的耳蜗,一把火骤燃,腿噗通一伸,撞在了车厢壁上。没人在意这点意外,沈芜想要回应他,噗通,他的肩膀也撞上了车厢壁,顿时,沈芜不敢动了。
方才,三个人时,这车厢还不觉得小,如此两个人,却嫌不够大了。
李危不在意,沈芜却不愿意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要是再发生一次,在外头赶车的卫牧就该猜到了。
李危不耐烦:“你管他做什么?”他轻轻啮着她的耳廓,如蚊纫话惴路鹚底攀裁疵孛堋
沈芜推开他,推开车厢的门,起身坐在了卫牧身边:“这回卫家也参与其中,你不打算给他们透一点消息吗?”
卫牧不用看,也知此时沈芜的脸陀红得似朝霞,滚烫的像燃炭。
他也不喜欢听人家房内事,正好。
他答道:“说了,没用。”
“也是。”沈芜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人人都在赚这笔钱,卫家为了不落人后,也被裹挟进入。清河郡诸姓门阀是一体,他们就算清醒又怎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共沉沦这许多年,又怎么会这次就清醒了。
“他们早就忘了先辈们遗志,错把祖宗们的功业当做了自己的,没了就没了,你看大周那么多百姓都在努力生活,他们为何就不能?”
自从李危那次与他说了沈芜到底想做什么以后,他想了很多,一人之崛起,一家之崛起,若是于国有益也就罢了,若是也成国患,那就毁灭吧。
这些年来清河郡诸姓门阀能为国效力的青年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卫家更是寥寥无几,多的是二世祖,招鸡逗狗,躺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上做富贵闲人。是以,毁灭对卫家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两人聊起来,真就把李危扔在车厢里,不管不顾了。
李危被沈芜那么一推,倒在车厢壁上,他本就酒令智昏,索性就此躺下,睡了一觉。等回到了杏园,才伸了个懒腰醒来。
解了袍子,兜头将沈芜从头到脚罩住,弯身将她扛在肩上,抬脚一点,从马车跳上院墙,两步飞入院中。
杏园的仆从本就少,熬着大夜等主子回来,明明大门都开了,却见那黑影飞去,惊得瞌睡都没了,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上,掩着嘴,生怕心从里头跳出来了,瞧见卫牧,也不敢大声呼喊,只问:“卫公子可看见什么了?”
卫牧,从车上跳下来,将缰绳扔给他:“没事,一只雕^而已。”
雕^?雕^有那么大吗?那仆从不敢再多问,赶紧牵着马车去马坊。
卫牧进了门,杏园格局布置讲究,环水,一步一景,他瞧了一眼被风荡起的水波,一下一下拍打着水岸,今夜又要有人不眠了。
皇帝的华诞一过,整座长安城像被吸干血的人偶,失去了活力,东西两市的铺子关了好几排,工部与吏部两个衙门挤满了要说法的人,杏园也不例外。
倒没有人再去围堵公主府,这让李纯能够分身去宫中时刻把握情况。
皇帝亦如长安城一样,浑身泛着死气,已起不来床。
李危见这么些人也不怕,骑着马去工部,也不进去,人太多反正也进不去。只叫工部的大小官员都出来回话。
那些人不敢出来,只开了一条门缝,那人正是工部侍郎魏成。
李危也不恼火,就让卫牧站在门外问:“魏大人,准备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魏成看了看李危,李危侧着身子一副根本不想看他的样子,他只得跟卫牧答道:“下官,下官只能拖。”
李危冷笑:“是不打算还钱了?”
魏成:“楚王殿下说笑,下官不是吏部的官员,没有朝廷的批文,一文钱也是不能随意支出的。”
廊房的事,两部不知贪了多少,现在把话说的这般严谨,还当自己是个好官呢!
李危懒得与他推诿斗嘴,说道:“我有个办法帮魏大人解围。”
“小长安的沈老板昨日派人来谒见本王,他们要动工了,缺人手,你将工部记录在侧的工人都找来,去见沈老板。”
魏成当了半辈子的官,马上明白了李危的意思。
只要小长安开始动工,这就是给老百姓最好的交代,民愤平了,长安又能恢复往日生机。
清河雅苑的崔淋崔老板卷款跑路了,但小长安的沈老板是真的要建房的,朝廷这也是有意向将清河雅苑的烂尾交给沈老板,安抚民心。
魏成也明白,只要这建房圈地的事还能推下去,那钱必然是少赚不了的。
当即作揖回身去拿册子,叫衙署们去集合工人。
另有衙署出来于百姓交代,安抚他们。
是以,朝廷内外,暗中又推了一波房家,人人都欢天喜地,唯有陈小粥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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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四皇子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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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来长安的钱也有限,以这种涨幅趋势,也就能撑一两日。丰益堂那里,李危的钱虽多,但也耐不住买房贷款的人多,仅靠他们个人是无济于事的,沈芜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说他们贷款是为了买房,那只要拿到房子的凭单就成了,不一定就非得见到钱吧?”
陈小粥:“你的意思是,与那几家谈谈,先赊着?他们能愿意吗?”
“不愿意也不成吧?”沈芜支颐沉吟,“不愿意房子就出不了手,愿意的话,以后朝廷将钱还给丰满钱庄,他们还能得一些利息。”
这样一来,债务就转移了,丰满钱庄便能脱身。而且能让那些世家大族牵扯地更深,等这笔房产全部卖完,他们便彻底脱不开手了。
陈小粥只需稍作点拨,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狐狸精!”
“为何不早如此做?”
沈芜只当她在夸她,憨厚一笑:“一早就这般做,哪个冤大头肯呢?只有进退维谷的时候,人才容易陷得更深。”
事情做到一半,收益就在眼前,想放弃也没那么容易。
陈小粥:“你和李危真是坏透了。”
沈芜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我们可没说过我们是好人。”
半月后,小长安地基初建,城中大半工匠都不聘过去做事,东西两市的铺子开了一半。丰满钱庄牵头,找吏部与其他几家做房地产的老板将贷款的事敲定,城中百姓又能贷款拿房了,房家节节攀高,从最开始的六千贯涨至一万贯,时至今日已突破一万五千贯,直奔两万贯。
两万贯,放在寻常时候,寻常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这些钱足够养活渔利口一家子人的一辈子,兼管能负担起生老病死,婚丧嫁娶。
两万贯甚至能买下整个渔利口和邛崃山的半个山头。
而在长安仅仅能买下一座七进七出的宅院。
宫中的情况也越来越紧急,李危连续三日宿在宫中。
那种地方只会让他心理与生理上的厌恶,于是不眠不休,弄得跟躺在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一样憔悴,朝臣们一致称赞他孝顺。
李纯早在几日前就通传了安养在长安的宗室子弟,并像外传了消息,让各地藩王回长安,以备丧仪。
是以,四皇子庐陵王李睿也在封地接到了消息。
李睿的亲兵卫长黄广痛心疾首:“殿下,只有这次机会了!”
李睿却不为所动,难以感同身受,只想着李纯又会搞什么鬼。
“藩王亲卫不能入长安,长安城中那些老狐狸也没有几人支持我,我去就是送死。”
黄广:“殿下的舅家定会支持殿下。”
李睿摆摆手:“唉,你不懂。他们支持我都是为了世家的权利地位,要是没有我也能得到这些,他们才不会冒这个险。”
黄广还想用好男儿志向高远,就算为此而死,也是一代枭雄的话来激励李睿。
李睿却又说道:“我听说最近李纯圈禁了朝中大臣们的儿女在骊山,她已占尽先机,我拿什么跟她斗。”
黄广不懂这些朝政上的事,李睿的那些幕僚也在皇帝华诞以后,见势不妙归家的归家,另寻他人的另寻他人。
还好有一位老宫人一直跟在他身侧,他也不想李睿就此待诛,谏言道:“殿下不如与七殿下联合?”
李睿:“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还有不少过节,他会愿意同我合作?”
王内监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牝鸡司晨是为不详,与理与法都不和,而三公主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此时在长安能与她争上一争的唯有身为皇子的七殿下,若是与七殿下合作,殿下回朝后,以殿下母族的势力,这大宝是谁的还未可知。”
“老奴再次逾矩。”他见李睿仍旧踌躇不前,再推一把,“无论是三公主还是七殿下得登大宝,殿下您还能有活路吗?”
李睿汗湿了后背,他是皇子,见惯了后宫前朝明争暗斗,死一两个人不算什么,就是死一个家族也不算什么。只要他没登上皇位,他就什么都不是,与李危,与宫中玉阶下的尘土一样,没什么区别。
“那你们说怎么办?”
黄广与王内监对视一眼,说道:“属下带兵护送殿下去长安,殿下在宫中斡旋七殿下,必要时属下可杀进宫中。”
李睿:“不可!”
黄广:“为何?”
眼见两人又要争执起来,王内监悠悠道:“如今宫内局势一触即发,不可轻举妄动,黄将军可带人围守长安郊外,一切还要以殿下安危为重。”
李睿点点头,仿佛是累了,叫黄广退下去准备,只留王内监伺候。
“这个莽夫,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打打杀杀,他也不想想打前锋的是谁。”
王内监拨了一拨书案上的香炉,安抚道:“殿下说的是。”
李睿从一个长条小木盒里拿出一块调兵的令牌丢给王内监:“到时你看着黄广。”
王内监原本是李睿母妃宫中一个外院的洒扫太监,入宫好几年都不得以进内庭,也没人将他一个小太监放在眼中。直到李睿被封庐陵王,来到封地,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蛮荒之地,唯有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值得一搏。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伺候李睿的起居,成为庐陵王府的总领内监。
李睿也日益信任他。
现在又有这等改天换地的大造化,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他忙跪下谢恩。
致和十六年春,大周皇帝驾崩,各地藩王归至长安,举国哀伤,三月不得奏乐,三月不得享乐,三月不得嫁娶。
李睿入宫以后,就与其他藩王一般,被安排在守丧的云霄殿里。连着五日,就没有见过李危,就连丧仪第一日也没见他来哭灵,李纯倒是天天来。
眼看着第五日也要过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跪在李纯身侧,眼角的余光总是注意着殿门口的动静,李纯目露哀伤,嘴角却噙着笑,用低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四弟是在等七弟吗?他不会来了。”
李睿:“什么意思?”
他的惊慌失措都流露在脸上,李纯唇角的笑更轻了:“哼,四弟在封地没有听说吗?就算没有听说,入城时也应该看见了吧,长安正在圈地建房,此举将长安的房价拱至两万贯。”
李睿常年在长安的政治环境中浸淫,一听就明白,这绝非房价上涨这么简单,朝中那些老狐狸,朝外那些门阀士族,必定也都狠狠捞了一笔。
“这些都是李危做的?”
要是这么干,便是与这些人结盟了,那……那李纯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李纯:“是我助他这么做的。”
李睿宽大的额头渗出虚汗,几不可闻地“啊”了一声。
李纯:“他要煮粥,我就帮他加了把火,等浮沫将锅盖子顶起来,只要轻轻一撇,这些浮沫都会被抹平,你说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当然是鱼死网破,无论是新贵权臣还是门阀士族,都将大厦将倾。
他擦擦脑门上的汗,问:“您想要我做什么?”
李纯从袖子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甩给他:“我要你宣读父皇的传位遗诏,向我称臣。”
只要有皇子亲王带头向她称臣,那些老臣的子女与权势也都握在她手中,她不信还有谁会有异议。
李睿背后生寒,不敢瞧身后的宗室皇亲。
若是他敢抗拒不从,不用想都知道,她会将他们所有人都锁在云霄殿中,屠杀也不是不可能。
他被困封地这么久,他早见识过她的心狠手辣,歹毒心肠。
见他还在犹豫,李纯道:“你以为李危不出现是去做什么了,长安城外你与其他藩王的那些兵……”
不用她将话说完,李睿就已猜到结局,他也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否则他就有可能被按上谋反的罪名。
他忙道:“只要皇姐保我富贵不死,小弟愿意认主。”
侧身,对李纯做叩拜大礼。
李危当然不是去城外围困什么藩王卫兵去了,他连日来都在等一个契机,将沈芜送走的契机。
至于皇帝的葬礼,他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绝不会给他守什么灵。
丰益堂内,掌柜的早就遣散了伙计,在后院守着门。
沈芜:“渔利口的人都来了长安,敖风大叔,断眉,赵来和他的两个儿子这些人都因为我的缘故投了军,要是我走了,就露了败相,我不想在关键时候做那个拖后腿的人。”
“再说,长久以来,我都在暗处,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她拉过前几日刚下山,入长安来保护她的赵兴,“真有危险,赵兴也能保护我。”
赵兴不动声色地站至沈芜身后,他比去年长得更高了,虽然还没有满十岁,但结实得像个小大人,一脸沉默的样子,稳重又可靠。行为动静也与孩童完全不同,站得笔直,手握一杆红缨小枪,板正得好像两根竹子。
李危将包袱塞进她怀里,伸手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无论怎样,他还是个孩子。而今,也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你平安才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沈芜扭转着手臂,不让他用强的,拗不过他,狠起来抬起手臂咬了他一口,这才挣脱。
“外头有敖风大叔带着山南道节度使兵看着出不了乱子,城内,不管是李纯还是李睿想要浑水摸鱼,都有丰益堂的人暗中牵绊制止,不管怎么算也不会有人能顾得上我。要论危险,反而是小粥比我还要危险,她都不走,我为何要走。”
“何况我一走,就失了道义,等一切平息,我又凭什么回来。”
“李危,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皇权,你知道我要什么。”
李危一动不动,显然是在考虑。
掌柜的也从外面推门进来,劝说道:“殿下,现在的情况要比那时好得多,您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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