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行为上像是解决垃圾,但也可以解读为递台阶,风袭玉迟疑了一下,拿起来喝了一口。
……挺好喝的啊?
风袭玉基于自身口味,单方面认为这是一种求和行为,遂欣然接受。
然而江在水一不小心想起了那枚被扔出去绊马的青团,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心念传音石,问道:「不好喝吗?」
祝江临答曰:「难以下咽。」
物理意义上的难以下咽,气泡噎人。
江在水在心里骂他不懂欣赏,「哦」了一声。
这可是她用游与明的炼丹副产物搞出来的超级美味啊!
祝江临最终还是选择喝茶,江在水在一边自言自语的继续想:“可我为什么三魂少一魂还能健健康康活那么久啊?龙塔里封印的是玉……”
“嗯?”她意识到什么,“所以我的幽精在玉里,玉在龙塔里被封印着?”
祝江临放下茶盏道:“我猜测是这样。”
“没道理啊。”江在水奇怪地皱起眉,“他们封我的幽精有什么用?刚才风袭玉问我什么时候找回的念想,我说是六岁拿到龙纹玉佩时。”
她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也就是说,龙纹玉佩和玉是互相连着的?”
不是它们互相有关,是都和我有关。祝江临心里一套面上一套,赞许道:“小友说得有理。”
有理个屁。江在水又瞪他一眼,“龙纹玉佩和你有关,那玉也和你有关了?”
祝江临犯了难,扇子一展,轻飘飘扇了两下,“是啊,怎么会和我有关呢?”
江在水收回视线,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些事是怎么缠一起去的。
一旁躲在阴影里不敢再露头的风袭玉心里恨恨,他也十分好奇,这玉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承载了这一团乱线!
都得怪祝江临那不省心的烛老二!
祝江临本龙倒的确没有敷衍谁的意思,他早知江在水和风袭玉有关系,却没想过,他自己居然也和这来历成迷的小丫头有关联。
不过想想也是,风袭玉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只是第一份记忆里没有江在水的影子,他心里想着,面上带笑地委婉续道:“小友也知道,我的记忆还没找全,不如等我看过这第二份记忆,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江在水遗憾道:“也只能如此……不对啊。”
她转过头,看向被刻意隐藏的风袭玉,“风老板,你刚刚直接暴起打人,显然是知道玉背后的事情吧?你又没有失忆……”
祝江临拎着茶壶倒茶,装聋作哑。
本来他忽悠过去瞒个几天不成问题,也不知道风袭玉发的哪门子疯,既然如此,自己捅的篓子当然是自己填。
风袭玉也知道他藏不下去了,只好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道:“非也,我所言‘与玉有关’,回答的是先前传音时祝江临问的问题。至于我刚刚没控制住自己的原因……咳,实际是因为玉想起了一些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江在水很没分寸的追问。
风袭玉理直气壮地回绝:“私人恩怨你也要问?”
“问啊。”江在水道,反正她是不信这“私人恩怨”私人到与她无关――玉里可是拘着她的魂。
风袭玉被她这态度一噎,干脆也耍无赖:“那我就是不愿意说,你能如何。”
江在水一摊手:“我自然没办法,只能回到曾经的老办法,自己查了呗。”
她这话既是威胁也是试探,准确来说,要是风袭玉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就意味着她试探到了。
风袭玉也清楚这一点,他无声叹了口气,打太极道:“江儿,我不说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也说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又不会害你是不是?”
盛着紫苏饮的杯子用的是天玄寒水石,自带降温作用,杯中的饮品“噗噗”冒着气泡。
江在水手握在杯子上,沾了一手寒湿的水汽。
就这么僵了半晌,她松口道:“你说是就是吧。”
玉……难不成是她出生那年被雾霭禁地震出了一魂,顺势附到了玉上?可怎么这玉还这么巧,同龙神有关呢?
还是说这玉也是她们跃玄观的宝贝,在白鹿门乱起来时丢了,结果被出了禁闭的路云霁捡着了?
那为什么爹娘从没提过这东西呢?
江在水收拾了自己摆出来的东西,礼貌告辞:“那气泡饮最好尽快喝完,否则气就跑光了。既然信息已经交换的差不多,我们就先回去了。”
风袭玉简直想挂个鞭炮送她离开,面上还得不急不慌:“两位慢走。”
两位依言慢走到门口,江在水边走边琢磨,忽地灵光一闪:“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山川法到底怎么了?”
风袭玉被她的猛回头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这问题不算关键,他捂着心口躲回阴影里,恹恹地等着祝江临给她解释。
“这个问题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祝江临客观评价了一句,还是回答了她,“山川法是依靠【领域】设下的,所以会将我的气息认作自己人。幕后操纵者应当是借助什么力量动用了有我气息的信物,从而在山川法上开了一道允许进出的口子。”
“监守自盗啊。”江在水吐槽了一句,自行填了空:借助的力量是白泽残魂,也许是什么奇怪的神兽共振,动用的信物,大概就是龙塔里那枚玉。
的确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她转身告辞――这回是真走了。
风袭玉一个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他从椅子上坐起来,端着那杯气泡饮干了几大口,舒了口气。
凤凰手指一弹,几道隔音符就乖乖巧巧地落在了门窗上,他这才开了口:“这小姑娘真是要了命了……”
“谁叫你犯浑。”祝江临被这“兄妹俩”外加一个小神医吵了一下午,天都黑了,才终于拿回了自己的书。
风袭玉懒得和他争这个,凑过去看了一眼,乐了,“哟,《拾岁游记》?好看吗?”
“思维跳脱,文笔堪忧。”祝江临简单评价。
“滚蛋。”风袭玉没好气道,“那你还看?”
祝江临把书翻回扉页,“‘南梧公无甚名姓,不见丰功伟绩,仅有本书孤影传世。书中记载其于太虚大陆各处游历所见所闻,时见回忆穿插,语焉不详地怀念故人故地……’”他念了一段书序,冲还没反应过来的风袭玉抬眼戏谑一笑,“这不是好奇,南梧公是如何怀念我们这些‘故人’的吗。”
风袭玉在原地僵了片刻,回忆起书中内容,恼羞成怒:“你的记忆还要不要了?!给我闭关去!”
祝江临总算报了莫名其妙被打一顿的仇,合了书,施施然打坐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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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燃灵灯:该说法参考“燃油灯”。
第72章 寥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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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一般。”白乌安提着清洗干净的瓶子上门,把江在水从客房拎到了包厢,然后赖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她做气泡饮。
江在水出离愤怒了:“那你还喝!”
“没说完呢。”小少爷打开用来还礼的糕点盒,往她那边推了推,“虽然味道一般,但口感很新奇,你们还挺会享受的。”
“那是。”江在水勉强原谅他的出言不逊,拒绝了糕点,“我没手拿。”
站在一边的祝江临自然道:“我帮你拿着?”
江在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不必,你自己想吃就吃。”
白乌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回礼拉回来自己拿了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气泡饮倒是不难调配,制作繁杂主要体现在前期的材料准备上,江在水把做好的新饮料倒进那珍贵的琉璃瓶中,还给白乌安,又拿了一串洗好的葡萄开始剥皮。
祝江临掐了个除尘诀,然后从她手里拿过葡萄,剥了一颗,抬头问:“放到这个碗里?去籽吗?”
“是这个碗……去籽。”江在水端着手拧着眉,试探道:“你要帮我剥?”
“显而易见。”祝江临低头开始剥葡萄,好像他做的是一件多理所当然的事,漫不经心道:“你先去洗洗手,自己拿点心吃。”
白乌安总觉得自己的点心被借花献佛了。
但他又挑不出这话的毛病,更不可能去帮忙剥葡萄皮,于是一挥手:“我让我家侍卫来帮你剥。”
“不用不用。”江在水连忙制止他。
好好的心情,她可不想被两位门柱子给毁了。
她起身去洗过手,探头叫了个小二把水换了,又坐回来,托着腮看祝江临剥葡萄。
龙神大人心是黑的,皮相却好看的紧,尤其一双手,线条流畅,修长有力,葡萄的汁水从手指间滴落,留下一道浅紫色的印子。
他将葡萄皮剥下一块,手指一挤一推,完整的葡萄就落进了陶瓷烧制的青花碗里,又手指一勾,籽便被术法带离了果肉中。
“你还挺熟练的。”江在水赞赏。
祝江临轻笑了一声,没回答。
江在水无所事事,随手挑了块长相精致的点心,边吃边走神。
祝江临自从昨天寻回第二份记忆后,就显得不太对劲。
多大的变化倒是没有,但在一些细节上,让江在水有了一种自己在被照顾的错觉。
她看了一眼逐渐堆起来的葡萄。
……不,显然不是错觉吧。
江在水奉行的处事原则一向是有话就问,毕竟憋着疑问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不巧的是白乌安这小子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乐子,她没法问“你昨天恢复了什么记忆啊”这种显然有古怪的问题。
她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就听祝江临问道:“这些够了吗?”
江在水一扫,发现神不愧是神,效率实在惊人,她吃块点心的功夫,祝江临已经把一串葡萄都剥完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剥葡萄的速度是根据自己吃点心的速度调整的呢……
“够了够了。”江在水拍拍手,拿过帕子擦掉点心屑,摩拳擦掌,“接下来是大显身手时间!”
祝江临配合地点头让出了舞台,洗手之前不忘捧她一句,“大小姐请上座。”
江在水甩了甩手,悄悄瞥他一眼,低声问白乌安,“我要做葡萄酥山,你吃不吃?”
白乌安心思剔透,听出来她是怕自己这少爷脾气嫌脏,惹那位散修不高兴――虽然依他看来,他吃了这碗酥山那散修才更不高兴――于是“善解人意”道:“不吃,看起来和府里做的没什么区别。你那气泡饮是用什么调的?”
江在水警惕道:“这可是我独门秘方,不传外人的!”
――这东西用的材料太杂,白少爷知道了鸣天鼓上诉她下毒怎么办。
“谁稀罕你的配方。”白乌安嫌弃道,“我看成品的关键也就是最后那点药粉,那我要是把药粉倒进酒里,酒是不是也能变个口感?”
“应该可以吧。”江在水没试过,有些不确定。
白乌安拍掌:“那我买坛和光酿,你现场帮我试试。”
江在水也很好奇,刚要答应,又转了口风:“行……不对啊,我给你气泡饮就是为了劝你少喝酒的啊。”
白乌安嗤笑:“你真以为你这点气泡就能跟酒比啊?说了几遍了我是喝不醉的,我爹娘都不管这个,你瞎操心什么。”
祝江临洗完手回来,温和道:“是啊,小友何必管他死活。葡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不如先把我的葡萄酥山做了。”
白乌安现在确定了,这人就是对他有敌意。
他扮了个鬼脸,出门叫侍卫给他买酒去了。
江在水倒也不是真操心这小少爷的身体状况,只是出于浅薄的友谊提醒一二,既然对方不在意,她也没什么所谓。
她揭了一边盒子上的水凝符,有技巧地弹了弹盒底,哗啦啦倒出一大海碗的冰来,分了一半去给葡萄保鲜,又将另一边放回盒子中,拿了个新的符纸贴上。
这回轮到祝江临旁观,他问道:“酥山是什么?”
江在水奇道:“原来你不知道吗?”
刚刚看他一副熟稔模样,她还真以为这龙手眼通天,来人间没多久就上知天文下知夏季特色小吃了呢。
她有些好笑地边做边解释:“酥就是羊奶酥,用羊奶同黄油混在一起,加些白蜜,融合成又软又不易塌陷的形态,堆起来冰镇,形态似山,就叫酥山。”[1]
祝江临心说现在的凡人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面上却不显,只问道:“那你的葡萄要往哪里放?”
江在水正在融化羊奶酥,闻言道:“当然是放进酥山里,我试过把水果和冰块一起捣碎与酥山混合,感觉更好吃了。”
祝江临瞥了眼那黏黏糊糊的羊奶酥,抿了下唇,觉得自己的葡萄真是白剥了。
羊奶酥做好,江在水把留下的一半冰块捣碎,铺了两个碗底,又将其它材料依次混合放好。
白乌安也正好提着一坛子酒进了屋。
他以己度人,给了室内两人充分的私下相处时间,在室外等着侍卫买回酒才敲门回房,自觉仁至义尽。
结果进了门,还是被祝江临若有若无地排斥了一番。
――别问怎么感觉到的,问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气场。
白少爷今天脾气出奇得好,什么也没说,借了江在水的冰盒与水凝符重新制了一盒子冰块,抱着药粉与自己的酒自己开始研究起来。
修士与神兽都能辟谷,江在水没怎么和祝江临一起吃过饭,还没彻底看清他嘴刁的特性。
但她也记得仅有的两次见到祝江临吃除了茶以外的东西,一次是直接扔了出去,另一次则推给了风袭玉。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做好酥山后,多问了一句:“你真要吃吗?”
祝江临又瞥了白乌安一眼,扬起微笑:“吃。”
江在水觉得他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担忧道:“或者我给你乘一小碗尝尝?你要是吃不惯,我就留给阿弋……”
游与明一早出诊去了,风袭玉跟着去凑热闹,都没见着辰时才上门的白小少爷。
也是巧在江在水今日没打算出门,否则就白乌安这不声不响的,随便就能扑个空。
祝江临吃口甜品要被她反复阻挠,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想我吃?”
“不是,我是怕这东西不合你胃口。”江在水连连否认,手上再不迟疑,一把塞了过去,“您请您请,不够吃我再做。”
那倒也不必。
祝江临有些无奈地接过那一大碗酥山,用勺子盛了些放进口中。
“好吃吗?”江在水眼睛亮晶晶地问他。
……太甜了,这是放了多少白蜜。
祝江临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小厨师,咽下了嘴里将化未化的酥山,违心道:“还不错。”
“好吃就好。”江在水自动把这句话转化成夸奖,喜滋滋地自己舀了一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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