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啊……江在水皱起眉,四皇子在民间风评很好,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他的栽培,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缺席?
她的目光乱飘,一不小心,和对面的那位国师对了上。
江在水愣了下,刚打算点头致意,路云霁就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擅闯雾霭禁地、觊觎山川法内的神格、导致五公主昏迷的罪魁祸首、还藏起玉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江在水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位国师。
想来路云霁应当对他们这半个月来的行动有所了解,估计也正烦她呢吧。
江在水无所谓地扭过头,继续吃自己的梅子糕。
皇宫不愧是皇宫,点心就是好吃。
“陛下驾到――!”
生辰宴的主人总算是到了。
江在水抖了抖手上的碎末,和众人一并起身行礼――四大门派不属于凡尘,见皇帝无需行跪礼,场上除了他们唯一还站着的,就是对面的国师。
她有些意外,本以为丞相一手遮天,地位和国师平齐,现在看来,表面的恭敬他们还是保持着的。
江在水盯着对面各种脑补,旁边游与明茫然地和凤凰较劲。
游与明:「你怎么坐着不动?」
风袭玉:「?你怎么看出来的?」
游与明:「?用眼睛」
风袭玉:「哦对了,你有【灵知】。放心吧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人界帝王受我一礼,怕是要折寿到殒命当场。」
――纯粹扯淡,只是不想做而已。
堂堂神兽凤凰,来赴宴已经是让这破地方蓬荜生辉了,还行礼?
风袭玉端起茶杯喝茶,贱兮兮地冲游与明举了举杯。
封了神格但多少还能有点后门的游与明抽了抽嘴角,收回了视线。
失策,就不该搭理他。
“众卿免礼平身。”容帝含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江在水跟着念了声“谢陛下”,又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品着茶,无聊地听皇帝发表完感言,宣布宴会开始。
这种晚宴就是丝竹歌舞,对江在水来说,只有眼前的佳肴能吸引目光。
国师在宴会开始后不久就离了席,江在水拒绝了宫女的服侍,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挑刺,心里还在琢磨容承镛的事。
不光是她,龙椅上的容帝好像也怀着什么心事,除了开宴时的几句客套话,就没怎么再说话。
江在水把鱼肉放在一边,叫来宫女,拿烫好的毛巾擦了擦手。
心神不宁,吃不下去了。
她坐在离皇帝这么近的地方,按理来说,离席是该和皇帝打声招呼的。
江在水瞥了一眼对面那张空了有段时间的座椅,一言不发地打算起身。
“小道友做什么去?”她左手边的岳长老突然按住了她。
江在水本打算悄悄溜走,心里提着根弦,被他吓了一跳,“没……没做什么啊。”
她说完反应过来,快速接了自己的话:“茶喝多了,我去解手。”
岳长老的面皮好像抽了抽,鹤发童颜的脸上显出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松了手,笑呵呵道:“圣上生辰宴,咱们四大门派无故离席不好。”
江在水心突突跳了两下,以为他是要阻拦,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指甲不自觉地掐进肉里。
可岳长老却摆了摆手,“早去早回。”
江在水握紧的拳头一松,顾不得思考他怎么改了说法,告辞都来不及说,轻手轻脚地匆匆离开了。
“岳长老”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祝江临。」他握住一块心念石,和屋顶上坐着的龙传音,「路云霁去哪了?」
「龙塔。」祝江临其实已经跟到龙塔旁边了。
他本想看看就回,跟到一半,却远远发现龙塔不太对劲,于是没敢回去;传音入密有距离限制,龙塔和圣德殿距离太远,心念石又须得风袭玉先启动他才能回话。
龙神大人思索一番,果断追了上去。
凤凰在圣德殿呆着,那边出不了大乱子。
他接到传音,刚打算把龙塔异常和自己的定位告知风袭玉,就听那边快速道:「江在水出去了,你跟着她看看她要做什么,必要的时候……」
「江在水跑出来了?」祝江临打断他:「你怎么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
「她状态不对,我怀疑和龙塔里那块玉有关,没敢拦。」风袭玉听他这语气就预感不好,「你现在在哪?」
「龙塔。」祝江临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隐隐变得雾气缭绕的八角塔,转身往回赶,「你在圣德殿稳住别动,我一路往回迎她,她没往这边来就不会有事,要是来了,我也能把人接上。」
风袭玉差点直接在生辰宴上掀桌出去找人,好险稳住自己,勉强道:「你速度快……」
“叮当。”
轻轻的一声铃铛响。
整个圣德殿欢声如旧,好像无人察觉这声轻响,风一样穿梭在树间的祝江临却和座上的风袭玉一起变了脸色。
游与明只觉得识海中有什么被拽了一下,铃铛响不像在耳边,倒像是从心底传出来的。
【灵知】上的封印忽明忽暗,她捂着心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江在水在龙塔下听见过相同的铃响,但和那支“安眠曲”不同,这声铃响,更像是……苏醒。
缚灵咒被不知什么扯动了,她心里狠狠一悸,不再犹豫,运起轻功向着龙塔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知何时而起的惶恐密密麻麻包裹上心房,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无声地催促。
……一定要……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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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寥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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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在水!”祝江临把人拽住,“啧”了一声,揽过她的腰蹬上了树梢。
“祝江临?!”江在水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稳住自己,惊疑不定:“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要问你呢。”祝江临没好气地按了按她的脑袋――没敢揉,怕发型揉乱小姑娘又红眼圈,“不好好在圣德殿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要去龙塔。”江在水才跑了没多远就被他拦下来,心里着急,“龙塔肯定出事了!你放我下来,我……”
“龙塔出事你自己去能有什么用。”祝江临带着个人速度都比她快,踏过树梢,箭一般冲出去,还不忘教训她,“你这点修为还不够送菜的。”
“祝江临!”江在水急得不顾危险就要往下挣,“你放我下去!”
祝江临赶紧捞住她,差点吓出一身冷汗,“龙塔!我是在往龙塔赶呢,你悠着点。”
江在水被他压在怀里,挣出个脑袋看了看前路,发现自己确实离龙塔越来越近,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满心都在那座被雾气包裹起来的塔上,甚至没注意自己的处境,脑子里乱糟糟一片,齿关重重地咬上嘴唇。
血腥味弥散而出,她抓住一线清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按照我们之前分析的,国师借助白泽残魂的力量,把你的信物,也就是玉,封印在龙塔里,需要时则加以使用,曾经在山川法上开出过一道口子。”江在水刺激了下伤口,“开出的口子带出了灵寂残鬼……不对,这个不重要。”
祝江临皱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边往龙塔去边帮她理思路,“他们有别的目的,灵寂残鬼是副产物,说明这个计划需要动及山川法。”
“五公主昏迷,是因为白泽残魂被动了,也就是说,他们从那时就开始加快谋划了。”江在水喃喃,“山川法里封的是千年累积的怨鬼,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祝江临没说话,猛地一提速。
江在水只觉得耳边有风声掠过,她朝那方向一看――是一支羽箭。
“有人发现了。”祝江临放开神识,记下心动期以上修士的位置,“龙塔外都是杂兵,修士都在龙塔里面守着,三层以下没有能打的,从第四层开始会出现元婴期的修士。把你的保命物什准备好,我带你上去。”
从客观实力上来说,祝江临一路单挑上去没有任何压力――虽然在如今的天地法则压制下,他的实力只到分神,并不像同江在水说得那般恢复了九成――但分神已经是如今大陆的修为巅峰了。
可龙塔内部迷阵重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他还带着这个融合期的拖油瓶,祝江临叹了口气,“你说你跑出来作甚。”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到了龙塔中,祝江临不欲伤取这些低阶修士的性命,拂袖一震,把人都震晕过去,带着江在水继续上行。
“我怎么知道你在皇宫里啊。”江在水也发现自己拖后腿了,没心力说话,只能尽量跟上他的脚步。
皇帝生辰宴,宫中必然会提前戒严,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是趁明日守卫松懈时再来强闯龙塔。
今日出门时她和游与明心下总觉得不安,本想同祝江临他们说一声,偏偏又找不到人。
江在水在晚宴上坐立不安,只以为是容承镛缺席与国师离场带来的结果,等她跑出来发觉不对劲,也没时间再返回去叫人了,只想着自己先来看看,好歹可以先挡上一阵。
“但我给师父传了信。”江在水跟着他奔上三层,趁着最后一点“安全”时间交代道:“他会脱身来找……”
“脱身”这个词一出,她自己也觉出不对。
现在看来,容帝怎么也不可能是局外人了,那今天这场局……
“别管令师了,他来也管不了多大用。”祝江临拿出一把扇子,手指一拧手腕发力,把寒铁打造的扇骨掷了出去,直接捣毁了几个暗器发射口。
埋伏的修士从暗处跳出来,举刀不要命似的冲上来,被祝江临用境界威压直接压了下去。
反正已经是强闯了,也不用怕惊动主人家,这分神境界的“实力巅峰”干脆一力降十会,把龙塔三层毁了个干净。
这种修为的修士也要放出来送死。祝江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四、五层,心下了然――这位国师是要拖延时间了。
明知如此,他却放缓了脚步,“四层有几个挺难缠的阵法,我上次来得急,也没细看,小友自己当心些。若是不小心踩进去了,记得不要乱动,等着我救你。”
江在水应好。
一人一龙上了四层。
与此同时,圣德殿。
风袭玉知道龙塔出了问题,猜出国师离席是要提前启动计划,几番按耐不住想走。
如果战场是在龙塔,那这边就不会出乱子,他干坐着也没用――就算他走了以后这边真出了问题,其他两个门派的长老也不是吃素的。
可最终,理智还是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无他,皇帝和丞相还在这呢。
龙塔这事背后是三方势力,现在只有国师离席,皇帝和丞相却老实坐在宴席上,要说这宴席没鬼,三岁小孩都不信。
怕就怕,龙塔只是个幌子。
小打小闹好说,若他们真正的布局在宴席上,还胆敢请了四大门派的人一起赴宴,那别说是两个长老了,四大门派各出个长老恐怕也顶不住。
他正火烧火燎神不守舍,就听右手边那个聒噪没完的小孩惊呼了一声。
“游师姐!”南言本来正倾着身体和莫默聊天,就见原本好好的游与明突然脸色一变,人就要往下倒,他吓得“哧溜”一下坐直,就要起身窜过去,“你怎么了!”
就坐在游与明身边的莫默也吓了一跳,伸手要扶,结果云绯楼那位白胡子长老比她更快。
风袭玉几乎是闪到了游与明身后,把人扶住按上脉搏,往她识海中一探。
果不其然,封印被动了。
他听到了铃铛响,知道这是国师开始收网了,却没想到这网这么硬,连他的封印都给拽出个缝隙。
也不对。他想起游与明对他障眼法的态度,暗骂一声:他的封印怕是早就不稳了,这群人对白泽残魂的压榨就没停止过!
现在再思考封印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稳的已经太晚了,宴席上人多眼杂,加固封印又是个需要排除干扰的精细活,他只能一边慢慢往封印上倒灵力一边朗声向皇帝告罪:“陛下,青风堂这丫头素有旧疾,宋堂主托了我来照看一二,眼下她这情形貌似是犯了病,老道先带她下去施治,择日再带她来赔罪。”
游与明没直接昏过去,只是突然被抽取大量灵气,手足一下变得倦怠无力,这才没撑住。
她闭着眼缓过一阵,把头晕眼花的混乱感挨过去,就听见风袭玉一句“……犯了病”。
总归她也有些乏力呼吸不畅,配合地揪住了胸口,很费力似的深吸两口气。
然后就感觉输送过来的灵力一顿,默默加大了量。
游与明愕然了下,心下哭笑不得。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上首的皇位上却无人应答。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大殿里稍微静了些,不少人看了过来。
而后便听那位圣上笑了一声。
“怪不得。”容帝答非所问道,“朕还在想,灵因阵为何运行的如此不顺。”
风袭玉心下一紧,按着游与明腕处的手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白胡子老头一边盘点自己的法宝储备一边操着老者的声调拖长声:“陛――下?”
容帝看着他――确切的说,是他揽着的游与明――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渐渐蔓延上了黑沉沉的疯狂:“原来是另一半【灵知】,有人牢牢护着啊。”
风袭玉果断甩出了一枚空间卷轴,白光一闪,将云绯楼与青风堂的人一并罩了进去。
四下骚乱了起来,离得最近的大臣吓得惊叫一声,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菜肴。
容帝豁然起身:“来人――”
“陛下。”一直不发一言的丞相突然出声道:“云绯楼中人挟青风堂一并叛乱,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速速派人将其抓捕归案。”
容帝愤怒的神情顿了一下,随即潮水般退了下去,“丞相言之有理,来人啊,传朕旨意,全城搜查云绯楼来使的下落!一旦捉拿,即刻送入天牢待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绯楼来使”根本就没跑,那大罩子就暗沉沉地扎在原地,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探测。
但此刻谁也没不长眼地出言质疑,偶尔有被带来赴宴的小少爷小小姐要出声,也都被身后伺候的奶娘哄了下去。
原本热闹的夜宴仿佛被人按了静音键,戛然失了声,有离殿门口进的小官察觉气氛不对想偷溜,却被不知何时守住门口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众位爱卿这是怎么了?”容帝在龙椅上笑着问。
鸦雀无声,还是丞相站了出来:“小小插曲,不该扰了圣上雅兴,追捕逃犯之事让刑部去做便好,各位不必在意,这生辰宴还未结束呢。”
白丞相说着,看了乐师一眼。
被变故惊得停了手的乐师一个激灵,连忙恢复了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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